失业 八

    两个人又走了一程，远远地就看见三个蓝色的大垃圾箱立在道边。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夹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飘过来。还差两三米来到垃圾箱的时候，我就放慢了脚步，渐渐地停了下来，但身后的老妈却一直走到污水四溢的垃圾箱旁，这时就见数不清的苍蝇呼啦一下乱哄哄地飞了起来。可老妈好像既没看见苍蝇的乱飞也没闻到恶臭。只见她扶着垃圾箱的边缘，踮着脚弯下腰，将头探到半人多高的垃圾箱里去找东西啦。好半天老妈才抬起头来，手里拿着一个罐头瓶子，还有一本已经发黄褶皱不堪的破书，站在那里望着我说道：“四呀，拿个袋子过来呀，把这个装袋子里”。我放下小推车，拿了一个袋子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往前蹭着。“咋样？我叫你别来吧你偏来，这还没让你捡呐。你呀，把袋子给我，给你钥匙回家吧啊”。老妈拿着东西边朝我走边说道。

    望着老妈，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竟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四儿，小四儿，给你钥匙回家吧，这不是你能干地活，快溜回家吧”。老妈说着话，走到我的跟前拉着我的手，将一串钥匙放到我的手上。我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又抬头看了看老妈，咬了咬牙叹了口气说道：“老妈，我不回去”。“回去吧，妈也不忍心让你干这个，哎”。老妈拎过我手中的丝袋子打开后边装东西边说道：“快溜回家吧，别跟妈遭这个罪啦，这不是你能干地活，还是想想办法，找个班儿上吧……”听着老妈的话，我的心又翻腾起来。心想：回家是可以回家，老妈也确实不会怪我，可我这样做也许会让老妈更加伤心，再说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孝敬老妈啦，这仅有的一点时间，我能为老妈做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些啦。这么多年，老妈不也捡过来啦吗？我又有啥不能忍受地呢？我能回家吗？不，为了老妈，我不能回家，一定要为老妈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儿，尽管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这毕竟是我的心啊。

    想到这，我抬起头看着正盯着我的老妈坚决地说道：“老妈，我不回去，我帮你捡”。说完我把钥匙往老妈衣兜里一塞，拿过老妈手里的炉勾子就朝另一个垃圾箱走去，可当我真的将头探到垃圾箱里的时候，随着苍蝇的纷飞，一股酸臭腐朽味扑面而来，叫我喘不过气来，我马上抬起头，蹲在垃圾箱旁“哇”地一下子吐了一大口。老妈丢下手中的丝袋子，跑到我的身旁，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说道：“四呀，别捡啦，快溜回去吧，妈又没逼你非得让你捡，你这是何苦呐？回家吧，啊”。泪眼汪汪地我抬起头望着老妈，只觉得眼前的老妈更加模糊不清啦。老妈轻轻地将我拉起来，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杨树下对我说道：“在这儿坐会吧，等好点啦就回家吧”。说完又将钥匙掏出来递给我，我接过钥匙后，老妈看了我一眼，转身又朝垃圾箱走去。我远远地坐在那里看着老妈的一举一动，心里挺不是滋味。

    这时，一个拎着铁桶的中年男子，捏着鼻子朝垃圾箱走去，随后就是尘土飞扬，烟灰弥漫在垃圾箱的周围，中年男子捂着嘴拎着垃圾桶逃也似地跑远啦。然而老妈呢？她只是往后躲了躲，没等灰尘落尽就又一次上前俯身去找东西啦。看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啦，跑过去一把将老妈拉到一旁喊道：“老妈，咱不捡啦，咱一块回家吧”。“四儿，要回你就回去吧，妈还得捡呐”。“老妈，我求你啦，咱不捡啦，永远都不捡啦，行不行？”“四儿，妈知道你的心思，妈也不想捡，可妈没别地能耐，妈还得捡，不捡光指你爸那点工资咋行呢？现在买点啥都挺贵。你三哥来年又要结婚，今年还要盖房子，你老弟马上就要考大学啦，哪不要钱呐？可现在，你又……哎……”老妈欲言又止，看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不捡能行吗？捡点是点，捡点咱家就宽绰点”。我又一次被老妈说地低下了头。老妈拉着我的手，再次来到那棵树下，轻声对我说道：“四呀，妈不难为你，妈也知道你的心，可妈没能耐呀，哎……回家吧，你的孝心妈领啦。你呀，妈哪能忍心让你跟着妈吃这份苦头呢。听妈话，回家吧啊好儿子”。听着老妈的话，我的心真不好受，我真恨自己没有本事挣大钱，没让老妈过上幸福生活。哎，都过大半辈子的人啦，本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可老妈却到处钻垃圾箱捡破烂，为我们操劳。哎，我呀，内心有愧呀。我发誓；我一定要挣大钱，我一定要让老妈过上世界上最美好的生活，从此不再为我们日夜奔波。可是眼下，我能为老妈做的，也就是捡点破烂，可我……哎……我想慢慢会好的，于是我又一次鼓起勇气说道：“老妈，不就是捡破烂吗？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算不上什么苦，没事老妈，等我适应啦就好啦”。“这孩子，真拿你没办法，我……”老妈还没有说完，迅速站起身来朝垃圾箱跑去。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远处一位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抱着一个纸壳箱正朝垃圾箱走去。

    老妈迎上前去，冲着那个女人不知说些什么，女人将纸壳箱递给老妈后，转身打了一辆出租车走啦。老妈呢，将箱子放到地上打开箱子，惊呆地看着里面的东西，里面会是什么呢？我好奇地跑了过去，就见里面有几件小孩衣服，几个瓶瓶罐罐，还有几个化妆品盒，还有两双鞋，还有些烂苹果。“把箱子抱到那边去吧”。老妈将几个烂苹果扔到垃圾箱后，指了一下我们刚才坐的地方说道。我抱起箱子来到树下，放下箱子，老妈蹲到箱子旁又打开箱子，拿起其中一双女式皮鞋看了看说道：“这鞋一点都没咋地，等你大姐来给你大姐穿”。“没坏是没坏，已经让人穿过了又都过时了”。我说道。“庄稼人啥好赖地，穿着合适就行。这是啥呀？还没开封呢？老妈放下皮鞋，接过我手中的玻璃瓶问道。“是咖啡，都过期了”。“过期啦？过多长时间了？要是时间不长那还能喝”。“过期就不能喝啦，容易喝中毒”。“这些人呐真能败家，早晚得有挨饿那天”。“有钱人还在乎这些，说不定还是别人送地呢”。“不管咋说这都是败家。吃不了送人也行啊，这些人呐，都糟践啦，哎……”“老妈，把它扔了吧，也喝不了”。“扔了白瞎啦，不扔吧还怕不能喝”。“喝啥喝呀都过期啦，不能再喝啦，要喝往后我给你买新地”。“哎，那就把里面东西扔喽吧，瓶子别扔还能卖钱”。“这还有半瓶，也倒了吧”。

    “倒了吧”。“化妆品盒也没啥用，我也扔了吧？”“哎，那个不能扔，那是塑料盒，能卖塑料”。“那我倒咖啡去”。说完我起身去倒咖啡，等我回来以后，老妈对我说道：“都快中午啦，你先把这箱东西送家去吧，我再转一转，等会儿就回去”。“你还上哪去呀？”“就上前边”。“别走远喽啊老妈，等会儿我回来接你回家吃饭”。“不用啦，你就在家吃吧，我还不饿呐”。“那不行，还是吃点吧”。“不用管我，我转一圈就回去啦，家里有啥你就先吃吧，别找我，找我干啥呀？”老妈说完拎着袋子，拿着炉勾子走到手推车前往里一扔，推着车子又朝东继续走下去。我见老妈走远啦，这才抱起箱子回家啦。到家后，热地我满头大汗。放好箱子，先上厨房喝了半舀子凉水，然后进屋一看墙上的表还不到十一点，脱掉背心长裤，换上大裤头，这下凉快多啦。再次来到厨房开始做午饭，十二点多钟做完饭，老妈还没有回来，又等了一会儿。这时就听大门响，我忙跑向前院喊道：“老妈，你咋……”喊了半截到了院子里一看，却是牡丹姐张健丽。望着她我忍不住大笑道：“是你呀，我寻思老妈回来啦呐”。“把我当老妈啦，老妈干哈去啦”。拎着一兜水果的她走上前笑道。“老妈捡破烂去啦，说一会回来，我一听门响还以为是老妈回来啦呢，闹了半天是小妈回来啦”。我搂上她笑道。“你呀，尽瞎闹”。牡丹姐张健丽轻轻地捶了我一下笑道。“牡丹姐，吃饭了吗？”“我吃完啦，你还没吃呐？”“没有呢，这不等老妈呢吗”。“这都几点啦老妈还没回来？”“不知道，走进屋吧牡丹姐”。两个人说完相拥着进屋啦。“上午我来，家里没人你干哈去啦松哥？”牡丹姐张健丽坐到炕边说道。“我呀……啊……我上外边溜达去啦”。我迟疑了一下说道。“上哪溜达去啦？咋不等我一块溜达呢？”“这个……那啥……我等你半天你也没来，我寻思你可能有事不能来啦，就没等你一个人出去啦”。“松哥，我听你这话咋不像真话呢？好像有点虚，你平时说话也不这样呀”。

    她笑眯眯地盯着我又问道。“这个嘛……那啥……”我不敢看她，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憋了半天，我猛然抬起头看着她说道：“实话告诉你吧牡丹姐，我陪老妈捡破烂儿去啦”。“捡破烂去啦？那为啥不等我呢？不愿意带我去是不是？”“你……你这么漂亮我哪能让你陪我干这个呀”。“不是因为这个吧？你是怕我笑话你是不是？”“那才不是呐”。“不是开始为啥不说实话”。“牡丹姐，真不是这意思，你别生气啊”。“我生气啦，你把我想地太坏啦”。“牡丹姐，真不是那意思。我是怕老妈不让去，我去她都不让，是我商量她老半天啦她才让我去，你要去她更不能让啦”。“你呀，行啦。我不生气啦，其实先头来的头一趟，我就听人说你和老妈出去捡破烂去啦。听了这些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因为你真的成熟啦，以前就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老妈捡破烂，每次在外面遇到老妈捡破烂你都躲着走，可是现在呐，你变啦，变得更加成熟啦，你一定一下子明白啦很多道理，不然你肯定不会有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所以呀，我为你高兴，我为你骄傲，但是你不该骗我”。牡丹姐张健丽盯着我和气地说道。听了她的话，我悬着的那颗心一下落地啦，望着她我动情地说道：“说心里话牡丹姐，我真是怕你知道这件事，你看你妈你爸就笑话老妈是个捡破烂地瞧不起老妈，我要是陪老妈捡破烂，我也怕你笑话我，别再因为这个再离开我。可是我想错啦，我真的想错啦！牡丹姐，你是天下最了解我的人，你是天下最值得一爱的人！牡丹姐，我爱你！”说完我紧紧地搂上她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双唇。“松哥，你是好样地，我也爱你！”她也紧紧地拥着我上前轻轻地又吻了我一下。“牡丹姐，刚才错怪你啦，别生气原谅我好吗？”“我哪会真生你地气呀，你看你。”“牡丹姐就是宽宏大量，牡丹姐真好，我爱你牡丹姐”。我又一次上前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双唇，然后贴着她的脸又轻声说道：“牡丹姐，这一次我的确是懂了很多道理，以前没有面临死亡时，我真就没有想过这么多，哎，可惜呀，太晚啦。”“松哥，不晚，一点都不晚。有的人活到七老八十，直到死也没有真正懂得这些道理。

    说真的松哥，以前我也没想过这么多，经过这一段时间，我也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你能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像今天这样，就算你这一生是短暂地，可也没有白活，因为有的人到死也不懂这些道理，尽管这都是些经常挂在嘴边很浅显的道理。”“哎，以后的日子不多啦，我会珍惜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要让我仅有的一点时间过得更加有意义。”“松哥，我相信你，现在的你比以前的你更加可爱啦，我也更爱你啦。”牡丹姐张健丽说完将我拥地更紧啦，一双柔唇又轻轻地吻到了我的嘴上，而且吻地也更深啦……就这样，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时间就到下午一点啦，感觉老妈不可能回来啦。我才狼吞虎咽地吃起午饭。直到我吃完午饭，老妈也没有回来，于是我又重新换好衣服，同牡丹姐张健丽一块去找老妈，但我们两个骑着自行车转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等我们两个两手空空地回来的时候，老妈正在后院归拢捡到的宝贝。“你吃饭啦吗老妈？”见到老妈我首先问道。

    “吃啦。”老妈答道。“在哪吃地？我等你老半天啦。”“等我干哈呀，我不告诉你不用等我吗。”“那你上哪去啦？我和牡丹姐找你一大圈也没找着。”我帮老妈撑着袋子问道。“上松江路那边去啦。”老妈装着宝贝答道。“一会儿还去不去啦老妈？”牡丹姐张健丽蹲在一旁问道。“不去啦，时候不早啦，等会就烧火做饭啦，明天再说吧。装完啦放手吧，你上前院把车上那几块砖搬过来码到砖垛上，还有几块木头板子放小棚子去。”老妈冲我说道。“走哇，牡丹姐，搬砖去。”我说道。“叫她干啥，不用你伸手健丽，叫小四搬去吧，看整你一身怪埋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