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 二十

    正想着就听柏哥孟俊祥又说道：“还有一次，他骑自行车驮我上市场回来的时候，车子不咋整地没气了，正好路边有个修车子的，他到那打完气我眼瞅着打地挺足，可他却跟人修车老头说打不进去，整个人家气管子不好使，把气管子往那一扔推车就走，修车老头当时也是忙，没过来看到底是咋回事，只是问他是不是气门芯坏了，让他拔下来看看，你师傅都没搭理人家推车就走，等走地差不多啦，回头看人不注意他了，骑车就跑，连我都没驮。你瞅你师傅，打个车气也不过就是一毛钱，他还这么整。”“他就那样，你就别说他了，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我说道。“不行，你越不让我说我越想说，我得说，我还没说完呢，我不说出来我这心里就不顺当，我这心里就憋得慌。”“那你说吧，我听着，说出来你心顺了，高兴了，今天咱这心就没白谈。”我说着伸过手握住他的手说道。“说，我一定要说，你看你师傅，占人家行啊，人家占他一点都不行，你看上次在他家吃饭。这还是我头一次吃饭，以前我帮他家多少忙叫我吃我都不吃，我寻这次就吃一回吧，还得说有你，要是没你我才不吃呢，你看他那样真把我气坏了，我是忍又忍。我倒不是非想吃他那顿饭，一顿饭吃不吃能咋地？就说你师傅这人太虚了，以前用着我就许愿，不是要买衣服送我，就是要买裤子送我，再不就说要买别地东西好好谢谢我，说心里话，就我这条件缺啥少啥呀，非得用他买。咱就说啥呢？这人呢，说话做事实在点，别虚虚假假的，有啥用呀，一次两次行，总这样时间长了，谁还不知道你啥样？就你奸别人都傻呀，就因为这我都多长时间不上他家去了，要不是后来你来了，我看你挺实在厚道，人挺好的，我寻思你一个人出来不容易帮帮你。你看你师傅又眼气了，他就希望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往他一个人身上搭，所有的钱都往他一个人身上花，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往你身上花多少钱，搭多少东西，我愿意，我心甘情愿。这和他有啥关系。你也是地，给你东西你就要，怕啥呀？就像上次给你袜子你差啥不要哇，我给你的你怕他干啥？他眼气，不让你要你就不敢要，你不要反过来他好要，再说跟我开玩笑逗我玩，得了吧，我不上他当了。我给他？他要是真有困难也行，大小也是个饭店老板，能说买不起一双袜子，就他这样得便宜就占的手，就是穷地叮当乱响也不值得同情，扔了也不给他。”柏哥孟俊祥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见我正瞅他笑呢，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完啦柏哥？要是没说完再接着说。”我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没有，还有呢。”柏哥孟俊祥抬起头看着我气哼哼地又笑道。“还有啥呀你说吧，我听着。”

    他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次你忘没忘？上次我拿照相机咱们要出去玩那件事？”“没忘啊。”“就那次照相机不是坏了吗？”“对，照相机是坏啦，我师傅不是给你修好了吗？”“修啥修哇，根本就没动。”“不会吧？”“不会啥呀不会？我还能骗你？那时候你师傅要修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他有一个地方能修吗？后来他说修好了，我以为真修好啦，谁知道回家一试还是不好使，后来我又上那个地方去了一趟，人家接过相机一看，你猜人家说啥？”“说啥啦？”“说这个相机前两天来过一回，一说要修好了得花五六十块钱那人就没修。我一听不对劲呀，难道是你师傅撒谎不成。于是我也没修，我又拿到别的相机修理铺去问，一连走了六七家呀，没有一家说相机修好了，都说相机毛病不少，让你说说，一家两家说没修好咱可以不信。可好几家都说相机没修好，那就不能不信了，只能怀疑你师傅是不是撒谎了，最后我又回到第一家修好了。人家修相机是给开了个单子，但根本没要什么押金，可你师傅那次却说修相机得留押金。不是五十就是一百我忘了。后来一寻思不对劲啊，修相机还用押金吗？我修人家咋没跟我要押金呢？再想也是，我那相机一千多块钱，修理费也不过就是几十块钱还不到一百块钱，你不给人家修理费人家不给你相机就完了，何必留押金呢？让你说说松哥，你师傅说的有道理吗？”柏哥孟俊祥说完看着我。听了他的话，我也觉得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我还是轻声说道：“师傅他真能这么做吗？”“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我还能跟你撒谎吗？这事儿当时你也看着了，就你师傅给我看的那个押金单子，有一次我看你师母给顾客开的收据是一模一样的，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留心点，回家好好看看，是我骗人还是你师傅骗人？”“柏哥，你知道咋回事了，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师傅说呢？”“当时我也想说了，可后来一寻思不行，要是说了，我还能上饭店去了吗？你师傅啥样我也不是不知道。对了松哥，那次咱出去玩没去上，我不留下一大兜子小食品吗？你吃着了吗？”“没有。”“看看，那一大兜吃的喝的一百多块钱呢，你一口没捞着，还说啥呀？哎，算了吧，以后注意点别再吃他的亏，上他的当就得了，我上饭店处的朋友是你，又不是他，跟他那么认真干啥？”“哎，你呀，为我吃那么多的亏，真不好意思。”我又使劲地握了握他的手说道。“这么说你信啦？”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松哥，我长这么大，我的同学呀，朋友哇，也没少处，但他们给我的感觉都不好，而你给我的感觉最好。你实在，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么实在的朋友，所以我为你吃再大的亏我也心甘情愿，谁让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了，是不是松哥？”我紧紧地握着他的双手说道：“啥也不说了。”然后又放开他的手端起杯说道：“来，柏哥，咱哥俩喝酒。”他也端起杯子，两个人彼此都微笑着注视对方，我轻声说道：“柏哥，我敬你一杯，干杯！”两杯轻轻一撞，两人一饮而尽，放下杯看着他慢慢地倒着酒，我又说道：“柏哥，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今天就都说出来吧。”“叫我说我还不说了呢，我说完啦，该你说啦。”他笑道。“让我说呀，我师傅就那样，咱都大度点好不好？”“好吧，谁要是有你这徒弟，真是天大的福气呀。”“好啦柏哥，咱不唠我师傅啦，对啦柏哥，我有件事差点忘跟你说。”“啥事？”“你帮我借几本烹调方面的书呗。”“这事呀，好办。我家就有两本家庭菜谱你看见了吗？”“没有，家庭菜谱饭店能用吗？最好是帮我借几本专业点的，饭店能用的。”“我听你师傅说，他是一级厨师，他应该有这方面的书哇？”“我问过他一回，他说都借丢啦，现在一本也没有了。”“得了吧，别听他说啦。要学还得靠你自己。我给你借，好好学吧松哥，真学明白了，学精了，说不定中国又出了一个大名厨呢。”“哎，就你好，来柏哥，我再敬你一杯。”“来，干杯。”我们又一次端起杯子，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柏哥，每次跟你喝酒我都会想起岁寒三友和夏日双香，真想他们呐！真想现在就回老家，我太想他们啦！”看着柏哥孟俊祥说着说着我的泪水不觉流了下来。“松哥，我理解你的心情，看得出你们之间的感情的确是不浅呐。”柏哥孟俊祥拉起我的手说道。“柏哥，等我回老家的时候，你也跟我去啊，他们要知道你这么好，肯定也会爱上你。”“行，我一定去，我也想走到你们中间，希望我能尽早和他们相识。”“哎……现在是回不去呀，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也不知道。”“松哥，别伤心，暂时是回不去。不过可以考虑一下，看看过年能不能回去？”“到时候再说吧，哎……”“松哥，别想那么多了，来，这还有点酒，喝完咱就回家吧。”“行，回去帮我好好按摩按摩啊柏哥。”“行。今晚咱不画画了，好好放松放松睡一觉。”“哎，这一天天的，也只有到你家才感觉轻松一些。”“我理解你松哥，阳笑阁就是你的家，我们四季双杰幸福的港湾，自由的家园。”“柏哥，你真好！来，我们喝酒。”“喝酒松哥。”……就这样，两个人又唠了一会儿，等酒喝没了，才带着烧烤彼此相拥着回家了。

    第二天中午饭口过后，我正在后厨房刷碗呢，慧敏来到后厨房说师母叫我。当我擦干手来到前屋的时候，就见柏哥孟俊祥的奶奶坐在二号桌旁，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塑料兜和一杯正冒着热气的茶水。这时就听坐在一旁的师母说道：“小陈呀，你孟奶奶给你拿了一套毛衣毛裤。”“拿这干啥呀孟奶，等过两天我师傅就给我买啦，孟奶你还是拿回去吧，你的心我领啦。”我说道。“收着吧孩子，我给你拿啦，不就省得你师傅花钱买了吗，你师傅家也不容易，能省点就省点吧，看你小孩老实巴交挺本分，我们大家谁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你就收下吧，也别客气啦。”“这……”我不知道再说什么，这时就听师母说道：“小陈，这是你孟奶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你师傅不会怪你。”“那我就收下了孟奶，谢谢孟奶！”我笑着看了看师母又看了看孟奶说道。“这孩子多好，好好跟你师傅学，将来会有出息。”孟奶笑道。“知道了孟奶，祥子回来啦吗孟奶？”我说道。“还没回来呢，他要是回来早跑这来啦。”孟奶笑道。“你坐啊孟奶，我还有活呐，就不陪你唠嗑啦。”“你忙去吧，多好地孩子。”我听孟奶说完笑了笑转身上后厨房去了。坐在大盆旁边我刷着碗心想：这肯定是柏哥让他奶奶给我送来的，因为前几天他见我还穿着单衣单裤就想给我拿一套，但我没让他拿，说师傅给我买，可直到现在师傅也没给我买。今天早上在他家，他又一次拿出来让我穿，孟爷孟奶也劝我穿上，但我还是没敢穿，把柏哥气坏了，真没想到下午孟奶又给我送来啦。哎，柏哥呀柏哥，你真是个大好人，孟爷孟奶也都那么好。哎，我真是太幸福啦。这么想着，我干活更来劲啦。

    一个人在后厨房忙得正欢，又听慧敏在走廊里喊道：“小陈，我爸回来啦，你快出去接接。”我一听急忙应了一声，擦干双手跑到前屋。到前屋一看，就见师傅端着个茶杯坐在三号桌旁，而梁博威、慧敏、师母正往屋里拎袋子抱箱子呢。“爹回来啦。”我忙上前笑道。“嗯，快上外边帮三小子拿拿东西去大儿子。”师傅笑道。来到门外，见三小子正从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往外拎丝袋子呐。我忙上前接过袋子笑道：“三哥回来啦。”“小陈啊，你挺好哇？”他说着又去拿另一个丝袋子。“挺好，你也不错呀。”我说完随三小子一同进了饭店。此时，前屋的地上摆满了东西，我将袋子放到一边随众人坐到了桌边。这时就见地中间有两个丝袋子不时地动弹，就挺好奇地走上前问道：“这是啥呀爹？还动弹呢。”“那里装的是小笨鸡儿，把它拿出来吧，现在还下蛋呢，先养两天，让它下几天蛋再说。”我打开袋口，从里面取出四只老母鸡来放到了一旁。我刚要打开拧在一起的鸡翅膀，就听师傅又说道：“大儿子先别打开，你上祥子家借个笼子使使，他家房上有一个，把鸡装笼子里放走廊养几天看看还下蛋不？”“等一会儿吧，这里是啥呀？”我说着又要打旁边的一个纸盒箱子，师傅又说道：“那里是鸭蛋和鸡蛋，加小心别整打喽。小萍啊，你把他抱三包去，看别人整打喽，明天有时间把鸭蛋腌喽。”我正要抱箱子就听师傅又说道：“你别拿啦，让你师母拿吧，旁边那袋子是半角子猪肉，你拿后厨房去，等会收拾收拾切成小块放冰箱冻上。还有旁边那捆粉条子，干豆腐都拿后厨房去。那袋干豆腐最好单搁，别跟咱家那混喽，那是人家特意给咱做的纯卤水点的，那味才正呐，留着咱家来客吃。”我见师傅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一看自己一下也拿不了那么多，就朝坐在一旁喝茶水的梁博威喊道：“梁博威，过来帮哥们儿拿拿。”“废物哇，就那点玩应自己不能拿呀，让人拿啥。梁博威该你叫的。”师傅笑骂道。然后轻轻的推了一下正要起身的梁博威又说道：“不帮他拿，坐你的小梁子，小兔崽子真是活人把你惯地。”梁博威笑了笑又坐下啦。我没敢再言语，只好自己一个人跑了三趟才把东西送到后厨房。另外还有几个口袋，我也不知道装的是啥，也没敢再问，都是慧敏和师母送到师傅指定的位置上去的。

    搬完东西，我又上柏哥孟俊祥家借地铁笼子，把鸡装到笼子里放到走廊以后，就上厨房接着刷碗。刷完碗我又开始收拾师傅拿回来的猪肉，边用刀刮着肉皮上的污垢边想：师傅这人咋这样呐，你没在家，我和人梁博威处的也挺好，我叫他梁博威人也没说啥呀，你瞅你一回来就竟事儿，难怪人家都说你……正想着，突然又听师父怒骂道：“小兔崽子小陈，这两天我没在家，你都跟老孟太太说啥啦？”我抬起头停下手中的活，望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师傅忙说道：“没说啥呀。”“没说啥人家咋给你送毛衣毛裤呐？她咋不给我送呐？”师傅又喊道。“真没说啥师傅。”我又分辩道。“我告诉你多少回了，不许你上祥子家去，咋就没个脸呐，总往人家出溜个啥，瞅你那穷酸样，就好像我们家虐待你似的，我们说不给你买毛衣毛裤啦？不是没时间吗？有时间能不给你买，用他送啥，她可怜你，她咋不把你接家去呢？还不得我收留你吗？为啥留你？自个不知道哇？上这装啥好人。”听了师傅的话，我心里这个气呀。可又有啥招呢？沉默片刻我想了想低声说道：“那我把毛衣毛裤送回去吧，你就别生气啦。”“送啥送，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小兔崽子，气死我啦。”师傅说着上前就朝我的屁股踢了一脚。我不再言语，低下头呆呆的站在那里，就听师父又骂道：“给你穿你就穿，你往回送，那不明摆着我又说啥了吗？小兔崽子，我这脸都让你给我丢尽啦。”冷不丁就觉得自己的小肚子被师傅重重地踹了一脚，踹的我一个趔趄，我本能地抓了一下菜墩，但没能抓住抓突啦，却把菜刀给弄掉地下啦，菜墩也悬在案板的边上就差一点摔下来。我虽然没有摔倒，可我还是疼地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豆大的汗珠立刻从头上滚落下来，我咬着牙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师傅。“瞅啥，小兔崽子……”师傅骂着还要上前踹我，但这时师母跑到了后厨房，他一边抱住师傅一边喊着：“三小子，三小子快来呀，你这是干啥呀？骂两句出出气就行啦，打人家孩子干啥呀？把人打坏啦呢。”“滚犊子，用不着你管，小兔崽子，打死他我也不解气，你不是能说吗？你不还没有鞋呢吗？你去管老孟太太要去呀？她能给你买她能给你送，我还省了呢。你叫我还咋出去见人，你个小兔崽子。”这时三小子他们都跑到后厨房来啦，三小子和梁博威将师傅拽走啦。

    师母蹲到我身边扶着我轻声问道：“小陈，你师傅踢你哪啦，站起来我看看。”望着师母我的眼睛湿润了，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好孩子别哭啊，这老畜牲真不是人，早晚得遭报应，慢慢往起站小陈，让我看看打没打坏哪？”我蹲在那里摇了摇头。“哎，这孩子……”师母低下头轻轻地擦了两下眼睛，我见师母哭啦，生怕师傅再回来撞见，于是赶紧擦干泪水，强忍着疼痛站起身说道；“没事的师母。”这时师傅又跑回来指着我骂道：“装啥，小兔崽子，踹死就往火葬场抬，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多嘴多舌，我他妈供你吃供你喝，你还出去讲究我……”“还有没有完啦，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想咋地呀？”三小子这时走进厨房打断师傅的话气恼的喊道。当即，厨房里静了下来，师傅看了一眼三小子，又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啦。

    “这老畜牲，早晚不得好死。小陈，哪块疼？是不是肚子？”师母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口又问道。“没事的师母。”我说道。“哎，没事就好，走，我扶你上三包躺会吧。”师母又说道。“不用啦师母，没事的，我坐一会儿就好啦。”“走吧小陈，还是躺会去吧，走，我扶你过去。”师母说道。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因为我的小肚子实在是太疼了，我咬着牙硬挺着来到三包，躺到炕上，我捂着肚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师母找出枕头枕到我的头下，然后坐在炕沿上问道：“小陈，不行就上医院看看去吧？”“不用啦师母，没事的，我躺一会儿就好啦。”“哎，这孩子。”师母说完低下头又擦了两下眼睛。“师母，没事的，我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别伤心，好吗？”“哎，这孩子……我给你找两片镇痛片吃吧。”说完转身上抽屉里找药去了，然后又倒了杯水端到我身边，看着我把药吃下去以后又安慰我几句，见我有些平稳了这才离开房间干活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