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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陛下亲谢大师,政希郊外开坛

    看着手里的海棠酒尚未喝完,仇复索性坐在海棠树下,与婉灵浅杯低酌。

    酒过三旬,婉灵借着醉意,拿起那杆银枪,在院中飞舞。与往常早起练枪不同,枪花虽凌厉,却无杀机。

    枪花掀起的阵阵气浪,和着清冽的春风,将院中的树叶花瓣统统吸引过来,在婉灵周围形成一道旋转的风幕,透着清新的草木花香。

    仇复微睁单眼,面前的景致引入眼帘,脑海中却是另外一种景象。婉灵身着那条“花神”襦裙,纤纤玉指在衣袖花朵间袅娜。额角画着海棠花钿,一对丹凤眼含情脉脉。粉妆玉唇,身姿婀娜,脖子靠近胸口处,一颗美人黑痣若隐若现。

    痴痴地想着,仇复不自觉地笑将起来,三分痴情,七分情痴。见仇复的口水快要淌到领子上了,婉灵凝眸转盼,枪头直指仇复而来,在口水掉落的一瞬间,枪头接住了那滴口水,一道寒光反射到仇复眼上,让他清醒了过来。

    仇复低头看着脖颈处的枪头,爱没有意识到枪头上的透明液体,愣愣地把酒杯放到枪头上,以为婉灵是在讨酒喝。

    婉灵摇摇头,双手在抢身上腾挪开来,把枪头挪到面前,拿起上面的酒杯一饮而尽,:“酒好,景好,人也好。”

    “好!”仇复憨笑着喝彩道。

    转眼间,婉灵放下那杆银枪,飘然入了房间。仇复不见婉灵在院中,赶忙起身寻来,也一同进了房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春光无限。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浩渺。锦屏人忒看得韶光贱。

    第二天清晨,婉灵照旧早起练枪。冬绣先去厨房准备小姐和仇复的早饭,等小姐练完了枪,便去院中清扫那地上的落叶残花。这么多年,冬绣已经习惯了,也不嫌烦,每日将这些落叶残花收拾起来,一起埋在海棠树下。

    婉灵曾问过冬绣,为何要葬花。冬绣却说“生于斯,长于斯,死后自然要葬于斯,方是圆满。”

    婉灵听着这话,惊艳冬绣会有如此见地,直夸冬绣了不起。冬绣倒是不以为然,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与小姐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变得与小姐相似起来。

    凉亭下,婉灵一边用早膳,一边听着斥候便衣的报告。

    “最近韩大人查处了好几个士族大家的贪腐罪行,原本是要重处的。可那个于大人力劝陛下从轻发落,最后只判了流邢。”

    “这个于愁心真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啊,知道陛下想革新,但更希望稳固朝局,制衡周家势力。看来,韩兄日后要吃亏喽。”

    那名便衣只管汇报打探到的消息,对将军所说的话竟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发表个人意见。

    “今早,陛下出宫前往京郊缘隐寺,拜见两位大师。”

    “嗯,两位大师出关已有些时日。上次乱葬岗围剿慕容绝,两位大师折损了不少得意弟子,陛下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一番。还有什么消息?”

    “有一个消息,出自浊县。说是周家偏将谢斌在浊县杀人了,此事属下尚未核实,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杀人?偏将……哦,我想起来了,就是被程老将军当场训斥的那个死胖子?呵,自从父亲被委以虚职,哥哥又受命前往建宁要塞,军中士卒真是越发懈怠,竟敢无视国法军规,给我查!查实了直接交当地衙门依法处置!”

    “属下遵命!”

    “还有,以我陛下御前女史的名义传令江陵大营,所有将士务必整顿军务,严格筛查军容军纪。即使是休沐外出期间,也不得触犯国法。凡有违令者,严惩不贷!”

    “诺!”

    那名便衣匆匆离去,留着愤然起身站在原地的婉灵。以前就有老军士跟新兵蛋子提到过,假使将军突然发威,赶紧撤出十步开外,免得被将军的怒火所伤,可见周婉灵在下属面前,丝毫没有女儿态,甚至比男人还男人。

    以前眼睛还在的时候,这些下属们都不敢在她盛怒的时候抬头直视。婉灵的眼神在盛怒之时,精光外泄,咄咄逼人。若与她直视,自己会被震得魂飞天外。

    而现在婉灵虽然裹着黑色绸布,再也没有那犀利的目光,但神威依旧不减。

    就刚才在起身的一瞬间,手掌拍在石桌上,石桌直接“啪”的一声裂开了。掌间溢出的真气,直接把那名便衣推出十步开外。那名便衣抬头一看,好家伙,桌子被生生震裂,幸好自己小命还在,便赶紧飞身离去,不敢多停留片刻。

    冬绣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过来一看,顿时傻眼儿了,说话的舌头都硬了。

    “小、小小小姐,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啊,那个什么,冬绣你回头找管家重新订做一张石桌送来。我,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仇复醒了就告诉他,我在北大营等他。”

    “是,小姐。”

    话音刚落,那张石台就顺着裂缝直接掰成了两半。婉灵尴尬地赶紧撤离现场,冬绣歪着脑袋端详着地上那两半石头,心理奇怪道:“小姐简直是神力呀,怎么以前没发现呢。啧啧啧,这以后恐怕要非家具了。”

    婉灵出了府门,跨上那匹黑风,便扬长而去。一路上婉灵内心非常自责,自从习得无极神功,自己的内力增长了好几倍,自个儿都有点儿控制不住。不行,得好好炼化那块补天石,以天地灵气来净化体内的无极罡炁。不然哪天一个不留神,自己把自己给爆了,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京郊缘隐寺外,陛下下了马车,两位大师率众弟子在寺门口恭迎圣驾。

    “两位大师顺利出关,朕略备薄礼,特来拜谢。”

    “谢陛下隆恩,请。”

    两位大师陪同陛下进入寺内,路上与陛下随意攀谈,张真人言道:“我等皆是出家人,何敢劳陛下亲自登门。”

    “此言差矣,二位大师虽超脱凡俗,却有一颗赤诚之心,不忍见敌国奸佞霍乱江山,贻害百姓,不惜牺牲自家弟子。此等功劳恩情,朕岂能忘怀,自当提黎民百姓致谢。”

    说话间,三人已行至待客前厅。奉上三盏清茶,厅内禅香缭绕,使人心窍通达。

    “出家人本不贪图名利,但既然陛下恩典,我等收下便是,全当供奉神明庙宇了。”慧能大师圆滑道。

    “这里真是修心养性的好去处,以后朕要多来这里,沾沾神明的灵气,希望不会打扰二位大师的清修。”

    “哪里哪里,陛下能心怀至真,虔心修行,定能明智圆慧,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慧能大师应承道。他直到张真人的脾性,最不喜应付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和彩虹屁,于是自己主动圆场,张真人保持那副可掬的笑容就行了。

    陛下要为故去的三公主殿下做法事,二位大师不敢怠慢,佛道一并为三公主举办了盛大周密的超度法事。因陛下要在寺中暂住一晚,安排贵人衣食住行,直到深夜,两位大师才得空回到自己禅房。

    “哎呀,可算忙活完了,简直是比闭关还要耗费心神呀。”张真人抱怨道。

    “嘘,您可小点儿声吧,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去,有你麻烦的。”慧能大师赶紧制止道。

    “哼,你那么紧张干嘛,我不过就是吐槽两句。不提那些烦心事,来,我们继续双修。”

    婉灵的斥候便衣开始调查浊县杀人一案,当天夜里就来到了案发现场,又在县里打听了不少浊县最近的情况,发现有个人竟然出现在此地。便衣们火速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回京城,原地待命等候将军的指令。

    谢斌醉酒的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周围都是手握木板的差役,堂上还坐着位县太爷。

    谢斌迷迷糊糊地从地上做起来,脑子有些眩晕头痛。嘴唇上湿乎乎的,才发现自己肩膀以上都是湿的。不明所以地谢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为何被绑,堂上还有个人对他大呼小叫地,就气不打一处来。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是谁?竟敢绑我?”

    “躺下嫌犯,报上名来!”

    县太爷没好气地把惊堂木往案台上一摔,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这两天,三人灭门惨案已经在浊县传来了,一时群情激奋。百姓们没想到,堂堂周家军的一员偏将,就敢深夜醉酒杀人,还强奸了小花。小花醒来后,看见早已冰凉的父母尸体,悲愤欲绝,投井而死。若不是邻居闻到血腥味儿和尸臭味儿进来查看,恐怕要让这个杀人凶手逃之夭夭。

    县衙门得到报案,派人赶往事发现场,从井里打捞起小花的尸首,将一家三口送往衙门验尸。经初步尸检,可以确认男主人是被踢碎脏器而死,女主人是被扭断胫骨窒息而亡,小花则是溺水窒息而死,死前有挣扎迹象,下体还留有男子透明液体痕迹。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壮汉就是凶手。于是就将醉酒未醒的谢斌直接捆绑,扔到公堂明审。

    刚才衙役往他脸上浇了一盆凉水,又踹了几脚,可算把这个壮汉给弄醒了。

    衙役见他醒了,两个人揪住后衣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双膝弯曲按在地上。谢斌抬头看到堂上挂着写有“正大光明”四个大字的匾额,又看了看身边衙役的装束,觉得好生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这,这是哪里?”

    “你看好了,这是浊县衙门公堂,快快报上姓名!”

    谢斌一听,怎么自己会在公堂,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于是开口言道:“我叫谢斌,是周家军的一员偏将。不知我犯了何事,要将我绑于公堂?”

    “哼,真是丧心病狂!杀了人还能如此淡定,还敢提自己是周家军的人,我呸!别以为仗着周家军的名号就敢为所欲为!本官今日就要为民请命,铡了你这个杀人凶手!”

    谢斌一听着急了:“等等!我何时杀人了,你有何证据?”

    “好!本官就让你好死得明白!来人,把人抬上来!”

    衙役们将三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放在地上,当衙役们掀开那些白布时,谢斌表现得异常惊讶。

    “这、这不是小花他爹嘛……还、还有小花的母亲,难道、难道小花她……不,不可能!不可能!小花!呜呜呜,你怎么就死了呢,我还要娶你呢,呜呜呜呜……”

    谢斌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完全不像是凶手该有的反应,县太爷在一旁观察许久,和师爷两人合计了起来。

    “唉,你说,这谢斌到底是不是凶手?看他哭的那样,怎么跟一般的杀人犯不一样呢?”

    “回老爷,他是醉酒行凶,您要不先问问他可否记得喝酒的事情。”

    县太爷觉得有道理,清了清嗓子,问道:“躺下谢斌,事发当日你可曾去过哪里?可有人证?”

    谢斌仿佛没听到县太爷的问话,还在地上一个劲地冲着小花的尸首哭天喊地的。县太爷瞧那谢斌就是个戏精,抬起手中的惊堂木,又是狠狠地一摔。

    “啪”!谢斌这才回过神来,县太爷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谢斌抽了抽快要滴到嘴里的大鼻涕,开始回忆前天自己去过的地方。

    “我借着军中休沐这几天,便回来看小花。小花是我投军前喜欢很久的姑娘,追了好多年她家人都不同意。可如今我有军功在身,想着她家里人肯定会答应。于是前天,我带着礼品上门拜访,再次跟小花她父母提亲。可是没想到她父母还是不答应,说我即使有了军功,也不过是个粗人。他们给小花说了一门亲事,将小花许配给了一个书生。我一听来气了,当时就跟他们吵翻了。后来我心情不好,就到一家酒肆里喝酒,也不记得喝了多少,再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

    “好一个记不清了,因记恨小花父母未同意你的求婚,趁着醉酒深夜私闯民宅,杀死小花父母,然后强奸了小花。谁知小花不堪忍受此等羞辱,投井自杀。好端端的一家三口,竟被你一夜之间灭门,你还不承认自己就是凶手?!”

    “冤枉啊大人,可我…我、我不记得做过这些呀。”看了眼小花的尸体,谢斌心如死灰,一心求死,便直接认罪了:“……算了,小花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大人,我愿意认罪,愿意伏法。”

    见躺下犯人认罪了,县太爷笑了:“好!口供画押,因你身属周家军,还要上报刑部复核,待明正典邢,秋后问斩!”

    “威武~”

    随着县太爷的一声:“退堂。”围在衙门口前的百姓们纷纷喝彩叫好,大快人心。

    当天下午,王政希就在浊县城外的山水怡人处开坛讲学。一张锦布方垫,一张檀木案台,局坐于一颗老槐树下,王政希侃侃而谈,言如矶玉环佩,声如潺潺流水,听得一众书生少女如痴如醉。

    身边左侧端坐一童子,手摇微扇,小心看护着案台上的碳火。待一壶茶水烧开了,便将开水倒入旁边的黑陶水壶中暂存静置,等水温稍凉,就倒入装有茶叶的茶壶中。而右侧案台上,放着一尊香炉,袅袅香烟顺着炉盖向上升腾翻滚,缥缈而深邃。

    谈到兴致勃勃处,王政希还会起身漫步于听众间。高山流水,兰佩叮当。虽比不得孔夫子那般神圣,却也让人心神向往。王政希略微扫视一番,内心窃喜道:“这群傻子,已经上道了。”

    这时,淡泊书院的王院长突然走进了人们的视线。只见他面容严肃地将双手藏于宽大的袖口内,低头走到王政希身边,耳语了几句。王政希微微点头,神情也随之严肃。

    众人见王公子一改刚才的温润如玉,都好奇到底发生了何事。王政希也决定将此事在此公布,顺便好好煽动一下人们的情绪。

    “诸位,诸位!有一事必须在此与诸位共勉。不知诸位可听说过浊县灭门一案?”

    “听说过。”众人众口一词道。

    “可知凶手是谁?”

    “不知。”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个凶手如今找到了。他是周家军的一员偏将,因求爱不成,心生恨意,竟视生命如草芥,活生生将男女主人打死。如此还不能让他解恨,竟对不满18岁的小花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来。可惜小花如花年纪,却收此羞辱,不得不以死明志。如此惨绝人寰的事件,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凶手供认不讳,罪行得以昭示天下,愿逝者安息。”

    众人得知真相水落石出,无不大快人心,纷纷谴责凶手变态残忍。那些少女们深表同情,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希望死者安息。王政希看了一眼大家的反应,效果还不错,继续趁热打铁,供火造势。

    “诸位,吾有一言,儒家以仁孝修身齐家治国,最重礼法。无礼不成人,无法不成礼。今有周家军偏将,不顾礼法,不顾人伦,行此悖逆之道,着实有违礼法。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难道只是偿命了事?”

    “当然不能!”

    “吾等皆是效法古之圣贤,欲将儒道传扬后世,自然身上就肩负着匡扶正义的责任。现在一个小小的偏将就敢如此视法度如无物,我等岂能坐视不管?”

    “对,不能坐视不管。夫子,您说,我们该怎么做?”

    王政希心想别着急呀,我这还没忽悠完呢,继续言道:“吾愿与大家一起,联名上书朝廷,要求周家军出面给个说法,大家意下如何?”

    “好,就这么办!”“夫子,您就别出面了,我们得保护您。”“是呀,夫子不能出面,万一被陛下抓去可就糟了……”

    “好好好,无论如何,吾都会与大家共进退的。这样吧,大家有意上书的,明日到淡泊书院来找吾,一起在锦布上签字如何?”

    “行,就这么办!我等恭送夫子。”

    王政希拿起案台上的扇子,恭敬与各位道别:“明日见。”

    “明日见,夫子慢走。”

    “原来这帮人这么好骗,哼,好戏即将上演,我等着周婉灵你如何应对,哈哈哈哈。”王政希腹思道,便随着书童返回书院。

    在慕容绝眼中,他看不上周蒙生,周桓贞更是不配与他较量。唯有周婉灵一人,有资格与他对弈。

    如此棋局,不知婉灵会如何破解。如此危局,不知婉灵又是否能让周家免于栽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