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天涯沦落人

    书续前文，正说道林倪母子二人在南茶寮一带要寻个住处，可眼看天色见黑，依然无处安身。

    母子二人没法，在河岸边一棵大榕树下盘腿而坐，想先歇息片刻，实在无法就原路返回，还去早先那间客栈。

    正当此时，一个年纪与林陈氏相当的大娘子手提一串油豆泡，一篮子野菜从他们身边经过。

    女人见他们面生，看着不像本地人氏，又只看到孤儿寡母二人，便关切地问道。

    林陈氏顿感欣喜，真是“肥猪跑进屠夫家——送上门的肉”，就谎骗女人自己丈夫意外死亡，她本想领着儿子南下投奔亲戚，不料路上遭遇贼人，银两被洗劫一空，无处落脚。

    关于这种谎话，林陈氏早就说了成百上千遍，因此那叫一个驾轻就熟，把女人说得一愣一愣的，还能好意思抛下他们母子二人不管嘛。

    女人同情地说道：“嫂子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我家将就一夜吧。正好今日我卖了匹布，多买了几道小菜。”

    林陈氏当然不嫌弃，领着儿子欢欢喜喜地就同女人一道回去。

    他们沿着河岸一路过去，天色虽黑，看不清两边的风景，但林陈氏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条路正是白天他们走过来的那条路。

    她的心中生出一丝丝不妙的预感，可总也说不上来，就默默地同女人走着。

    女人走得比他们母子二人更急，原来刚才一时攀谈误了时间，家里还有一个等着张嘴吃饭的幼子，这会儿怕是已经饿翻天了。

    等他们终于赶到之时，林陈氏才恍然大悟，这地方不就是荪湖码头，他们一早登临之地嘛。

    搞了半天，又回来了。

    女人急急地推开屋门，正待开口叫儿子的大名，却见儿子正正站立在门中，一见到她就扑上来抱着她的腰，一阵腻歪。

    男孩的皮肤黝黑，手脚瘦削，脸面埋进了母亲的腰间，看着个头与林倪差不了多少，也因此林陈氏瞅见他心中莫名生出一顿好感，便三两步上前往男孩头上来回抚摸了一通。

    不想这一摸，竟然摸出了炸雷一样的效果。

    原来这男孩就是白天疯闹的“东方不败”，当他一把头从母亲腰间探出转向林陈氏之时，那张让他惊心动魄的脸再次毫无预兆地出现，足把他吓得一蹦三尺高，可真算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

    女人做了几样小菜，都只是很简陋的农家素菜，围着一盏发着微弱黄光的油灯，四个人相对而食。

    这一夜，两个女人无话不说，因为她们有着同样的经历，都死过丈夫，都带着独子，命运似乎给她们安排了一样的悲剧。

    女人说道，得亏家里男人死了，不然日子只会更难过。

    谁敢说不是呢——

    他们一家原有祖产，又生了一双儿女，生活别提本该会有多圆满。

    怪只怪男人烂赌，赌小输了不甘，赌大输了更不甘，结果是她的小女儿被拿去当了赌资，输得她们母女二人天各一方。

    男人自然不在乎，反正女儿本就是外家人，早出晚出迟早要出。（这个想法最欠打）

    接下来他就赌神上身，还要继续赌桌大展身手，这一回可是拿亲老婆压了注。

    你以为就此打住了吗？

    是的，就此打住了，因为欠债太多半道被人打死了，也因此女人捡回了一条小命。

    林陈氏听女人边说边掉泪，自己的心里亦是不好受。

    真是可怜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