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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元奴无觅

    徽宗离去后的次日午后,李姥乐呵呵地来找师师想叮嘱几句,哪知一时半会儿竟寻不出个插话的机会,只得坐在一旁静候着。

    此时满地都是青瓷瓶、钧釉瓶、褐漆小瓶、龙窑泉小瓶等各色花瓶,师师正忙着教云儿插花,只听师师指着满桌上的花笑吟吟地说道:“插花须花与瓶搭配谐和,取大瓶插花,切忌过度修饰,只率性随意、流畅自然即可;取小瓶插花,则宜瘦巧,不宜繁杂,插一枝,必得一枝独秀!”

    “那插两枝呢?”云儿态度庄敬地笑问道。

    “插两枝则——两相唱和!”师师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在云儿的头上点了一下,两个人相视一笑。

    “娘再说说这插花的禁忌之事吧!”

    “诸事皆有禁忌,插花也是如此!”师师从一个陶罐中将水注入一个花瓶中,“使用井水插贮,瓶中久不换水,油垢污手摆弄,猫鼠摧残弄伤,接近煤烟熏染,不通自然风露等情状,若有其中一种,都对插花甚为不利,实不可取!”

    云儿点头道:“嗯,那娘再讲讲护瓶之事吧……”

    两个人就这样问答了一炷香的工夫,云儿这才满意地走开,师师见李姥已坐在那里许久,才招呼道:“妈妈,今日有事吗?”

    李姥见状,忙凑上来笑眯眯道:“哎呀,只是想叮嘱女儿几句话!昨天那位官人出手可是阔得紧,今日妈妈特地去典当铺李老板那里问了,如今一应紫绒、紫霞毡并龙眼明珠的市价,俺的好女儿,你猜猜共值多少银两?”

    师师故意不搭李姥的茬儿,李姥于是开始缠磨着师师,师师只得回了句:“不会有三千两吧?”

    李姥立马来了精神,上前一拍师师软软的肩膀,大声道:“俺的宝贝女儿啊,李老板说了,一匹上好的紫绒就值三四百两,一端紫霞毡就值六七百两,更有那一颗龙眼瑟瑟明珠,也值这个数儿呢!”

    李姥伸出两个五指到师师面前,师师不禁有些咋舌,惊叹道:“那么多!”

    “嗯,昨晚上可是有不下五千两的进项呢!”李姥满意地就近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若是下回这位官人再来,女儿啊,你可得给俺伺候好喽,他可是咱们的摇钱树!”

    师师看着满屋子里的插花,心里甚为舒畅,许久方正色道:“昨天那官人,不像咱东京市面上常走动的人!”

    “怎么讲?”

    “就是看着挺冒失的,一应虚礼都不怎么讲,直来直去,一点不像个商贾,倒像个乡下的土缙绅,只是对于书画等事,倒看起来是个行家,估计家里没少收藏呢!”

    “哈哈,管他呢,只要肯常来就行!俺听他家下人说他新近丧了一位爱妾,不然哪肯到外面来找乐子,他要走了女儿的扇子,俺估摸着他啊,多半还会来的!若是他再来,女儿一定要加倍小心地伺候啊!”说着李姥就起身要下楼,快出门时忙又大声叮嘱了一句,“女儿可千万记住!”

    “知道了,妈妈放一百个心!”

    师师觉得赵官人留下的那块白玉透雕龙纹佩也像是个稀罕之物,她不想让李姥知道,便专门让云儿趁晚间悄悄拿到行家那里去询问了一番,到了临睡前,云儿才回来。

    云儿递过来玉佩,师师小心地收好了,方道:“怎么样,这块白玉透雕龙纹佩可是个稀罕物?”

    云儿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瞅瞅周遭没有什么动静,便小声道:“娘,这当真是个稀罕物呢,玉是西域产的羊脂白玉,雕功也是上好的,王老板说起码值三千两呢!”

    师师赶忙又把那玉佩翻了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禁感叹道:“阿弥陀佛,那官人还真是一个大户!这么精贵的一块玉佩,就只换了咱家一把折扇!”

    “呵呵,那是娘的字更好呢,在行家眼里那就是无价宝!赵官人看重娘的字,这正是不惜千金买宝刀的意思吧!”云儿笑道。

    “就你这丫头懂得多!”

    第二天醉杏楼还没开门,就看到西边偏门处有一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上面写着“李师师亲启”。

    西边的偏门是师师经常进出的地方,那里有个小院,住着两个看门的,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叫王生,是个木讷寡言、老实巴交的可靠孩子,说起来也算师师的族弟,只因家境贫寒,在外面做事又总是被人欺负,才由师师的堂叔特意推荐到了师师这里。王生已经来了两三年了,与小芙有了点意思,师师也有意促成他们的好事,这样更便于他们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小芙,信,八成是给姑娘的!”王生把信给了小芙,平常的时候,王生也会叫师师一声“姐姐”。

    小芙于是就将信拿给了刚刚起床正要梳洗的师师,待梳洗完毕,为着谨慎起见,师师才支走众人打开了信。原来是那赵元奴写的,她请求师师到城外的一处酒楼见面,她想当面赔礼道歉。

    那个酒楼比较偏远,当云儿得知师师的去意后,不由担心道:“娘,她会不会耍什么花招?要不要咱们多带几个人去?”

    师师晓得叶穆一定会派人在暗中保护自己,所以一摆手道:“不用担心,只咱们两个去就行了,她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看她这信中的语气,倒真有点诚意!”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师师、云儿一行来到了那家约定的酒楼前,此时赵元奴的贴身丫鬟慧儿已经在恭候了。经过那次的花案,慧儿已熟识了师师与云儿,所以很顺利地便将她们引到了楼上的雅阁里。

    那雅阁里果然只有赵元奴一人,她见师师来了,便起身到门口恭迎,嘴上笑道:“姐姐今日肯赏光前来,当真去了妹妹一块心病!”

    席上已经备好了酒席,师师客气地坐下了,开门见山道:“家里确实事多,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赵元奴一摆手,让慧儿领着云儿出去了,谦然道:“先前是妹妹糊涂,利令智昏,在花案时作弊,我先自罚三杯!”

    说完,赵元奴就自罚了三杯酒,之后便红着脸道:“前天月姐姐大骂了我一场,我心里也悔恨,特来给姐姐道歉!请姐姐务必吃下这一杯!”

    赵元奴给师师敬了酒,师师没有去接,只是说道:“你才貌这般出众,只是不该如此争强好胜,经历过这一遭,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酒我就不吃了吧,但是心意领了。”

    “好,那我就再替姐姐吃了这一杯!”说完,赵元奴便一饮而尽,看得师师有点心疼了,“那今后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好,一笔勾销!”师师附和道,“那还有别的事吗?”

    赵元奴突然躬身道:“那就请姐姐放回我那两个小厮吧!”

    “什么小厮?”

    赵元奴见师师一脸诧异,自己也纳闷了,道:“先时我做贼心虚,怕姐姐对我不利,就派了两个小厮跟踪姐姐,后来他们就失踪了,姐姐当真不知?”

    赵元奴此言一出,师师脸色骤变,她忙问道:“这……这是时候的事?”

    赵元奴一看师师脸色不对,故意试探道:“有一段日子了,大概一个多月前吧,失踪就是前几天的事!”

    这一番试探,让师师的心顿时“突突”得跳了起来,脸色顿时一片煞白!赵元奴只是赔笑,师师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更不知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莫非她想故意套自己的话?师师一时语塞,半天方嗫嚅道:“他……他们,我不知道,你……你耐心等几天吧,先别报官,等等,等等看!我回家,也帮你先问问!”

    赵元奴看师师的神色如此反常,一面担忧那两个小厮可能已遭了黑手,一面又觉得这事定然不简单,只得道:“那好,那姐姐先帮我问问家里人吧!”

    “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那我先走了!”说着,师师就要起身出门。

    赵元奴见她没有动过筷子,有点不好意思,还想执意挽留,但师师去意已决,赵元奴只好将她礼送而去。待回到雅阁里,醉意袭来,赵元奴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不禁对慧儿说道:“汴京的水可真深啊,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娘,我也有点怕!”慧儿扶着赵元奴战战兢兢地说道。

    赵元奴虽然没有存心要害师师,不过她还是准备回家之后再派些人手去监视师师,以便掌握些主动,只是这一次要花重金聘请两个江湖高手。

    回去的一路上,师师的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左也不妥当右也不周全,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她原想着到家后就让王生赶快去给叶穆送信,问问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又觉得有些太着急。翻来覆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眼看快要到家了,师师最终拿定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什么都不做,不如先静观其变!

    因为从内心深处而言,她对叶穆还是十分信任的,也相信他的能力,更相信他不会忍心看自己陷入困境,她想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叶穆一定会来知会自己的,他一定会的,师师相信他!只是师师又不免有些担心,万一他自己已经先出了事以至于不能及时知会自己呢?所以心里还是安定不下来。

    到了晚间上了床,师师回想这一天的遭遇,不免有些悔恨起初在面对赵元奴时,轻易就乱了阵脚,失去了平素的那份淡定与从容,师师想着以后无论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还是要先以镇定为上!

    第二天刚用过午饭,师师正在自己的小禅房里抄写经文,云儿忽然进来通报道:“娘,崔念月来了,说有急事,想见恁!”

    “月姐姐?她来干什么?不会是为着昨天的事情吧?快请进来吧!”师师说着,便放下了手里的笔。

    崔念月急如星火地上了楼,进门后便一揖道:“好姐姐,妹妹对不住你了!那赵妹妹的事情,先前我虽然是不知情的,但也是失察之罪,还请姐姐见谅!”

    师师请崔念月坐下了,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道:“此等小事,何必再提,姐姐今天来,是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那赵妹妹昨晚一夜未归,也没个下落,我们姐妹分头去找了,我就跑到姐姐这里来问问!”崔念月着急道,“姐姐可曾有什么消息吗?”

    师师慌得忙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道:“实不相瞒,昨天赵妹妹确实是约了我在城外见面,可是我们很快就分手了啊!之后我就家来了,未曾再见到她!”

    “哎,这个丫头啊,平常疯惯了,闹惯了,到底是南方来的,竟然不知好歹地跟那姓蔡的勾搭,上次被我骂了一顿!此事八成也与那姓蔡的有关!”崔念月站起身来,“好,我先家去了,姐姐这里有什么消息,请及时告知妹妹啊!”

    崔念月离开后,师师的心里彻底乱了方寸,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进来,如釜中游鱼一般,一个人开始来回地踱起步来,嘴里反复地喃喃自语着“抄家灭族、抄家灭族”!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焦躁不安,如此无所适从!师师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再去找叶穆帮忙,不然何至于今日这般提心吊胆!可惜已经无法回头。

    经过一番思虑,师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不妨先在家里静等,她还是相信叶穆,而且相信他今天就会带来消息,否则她明天再去问不迟。总算天可怜见,坐立不安地等到了入夜时分,叶穆终于差人给师师送来了一封信,上面只是简单的写道:“赵姑娘下落已明,毋须多虑,且先让她吃些苦头,长些教训!”

    吃些苦头?长些教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赵元奴是被叶穆抓了?师师还是心乱如麻,晚饭也没心情吃了。待云儿吃过了饭,师师便支遣她到月香楼去知会一声崔念月,师师仔细吩咐云儿道:“你就告诉崔姐姐,说赵姑娘已有了下落,请她静候佳音便是。别的不须多说。”

    目送着云儿离去了,师师感到一种从来未有的疲乏,她于是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暗里自嘲道:“李师师啊李师师,你真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啊,这点颠簸,就稳不住阵脚了!”

    一连三天过去了,师师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多想这件事情,可是没有得到赵元奴的任何音讯,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想来崔念月那里也是度日如年吧。

    果不其然,赵元奴失踪后第四天的夜里,崔念月又亲自跑了来,开口就拉着师师问道:“我的好姐姐啊,究竟是怎么着,我家妹妹怎么还没回来?”

    这一回师师竭力掩饰住内心的不安,淡定了很多,以一种平和的口气回道:“姐姐且放宽心,再等一两天,赵妹妹定会平安归来的!若是她到家了,到时还请姐姐来跟我说一声!”

    “怎么?姐姐也不知元奴何时能找回来吗?”

    “嗯!我只是没把握说出具体的日子,但相信赵妹妹在这两日定会平安归来的!”

    师师的语气越发沉稳,崔念月就权且信了她的话,也没留下吃盏茶,又匆匆离去了。师师已经无心别事,只好到了自己的禅室里向着几尊佛像祷告起来,慢慢的才让心里舒缓了很多。

    翌日晚间,崔念月派了贴身丫鬟梅兰来,面带喜色地告诉师师道:“我家赵姑娘刚刚到家了,着实受了些委屈,不过还好,并无大碍,我们娘请姑娘放心!也一并谢谢姑娘,我们娘说改日一定带着赵姑娘来登门道谢!”

    师师本想打听更多细节的,可是又担心言多必失,只好逊谢道:“我没做什么,请崔姐姐不必客气!”

    待送走了梅兰,云儿回了屋,凑近了小声问道:“娘,恁说到底是谁抓了赵姑娘?”

    哪知师师一下子阴沉了脸色,冷冷地看着云儿,怒斥道:“我怎么知道?你平常这么爱打听事,怎么自己不问问梅兰?”

    云儿从来没有被这样怒视过,当即吓得脸色一片灰白,嗫嚅道:“娘……都没问,我……哪里敢问!”

    “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轻易打听的好!”师师凑近了云儿,已换作一副亲切的表情,“都是为了你好!千万记住啊!”

    师师刚一说完,眼睛里竟止不住地留下了两行红泪,她于是紧紧地搂住了云儿,大声地哭了出来,那悲声是如此让人心碎!云儿不明所以,也不知娘受了什么委屈,也只好跟着哭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