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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虎口脱险

    赵元奴其实一直也没有弄清楚,究竟是不是师师在背后帮了她,不过她倒可以确认,师师确实没有要害她的意思,不然她这辈子恐怕就完了。

    她还清晰地记得,就在那日她跟师师分手后不久,在回城的路上,一个僻静处,她和慧儿不期然被一伙彪悍的男女拦下马车,然后被他们胁迫着蒙住了眼睛,接着就被带到了城外的一处庄子上,不过她当时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赵元奴和慧儿被关到了一间柴草房里,这是她平生从没受过的委屈,心里也着实怕极了。起初她还怀疑这是师师下的毒手呢,只是不敢肯定,所以嘴里一个劲儿地骂着“是哪个下贱娼妇派你们来的”,结果被一个粗壮的婆子狠抽了几个嘴巴,打得嘴角流出了血,那婆子斥骂道:“你个下贱娼妇,不想活了!再骂就打死你!”

    赵元奴是聪明人,等被关到了柴草房里拿掉了眼罩之后,她才判断这定然是城外的一处农庄,光天化日之下敢在天子脚下行此行径者,也绝非一般江湖鼠辈。若是说有人在背后指使,恐怕还是李师师的那位相好,很多事情可能李师师也不知情,包括此前失踪的那两位家丁。

    被关进去的第一天,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连去茅厕也不给开门,可把主仆两个折腾坏了,慧儿被吓得一个劲儿地躲在墙脚大哭。

    到了第二天,才开始给了点水喝,可是饿得头晕眼花,眼看就要人事不省,不过慧儿还好点,壮实一些,尚能支持。就在这天晚上,一个婆子在黑暗中悄悄地塞给了慧儿两张胡饼,还小声地叮嘱她道:“慢点吃,别闹出动静!”

    慧儿把赵元奴叫醒了,赵元奴判断此时不可能有人故意借机下毒,所以两个人便偷偷地吃完了胡饼,这真是赵元奴此生吃过的最好的胡饼了!慧儿也小声惊喜道:“天底下哪里都有好心人啊!”

    伤心垂泪之际,忽而让赵元奴想起了自己七八岁上,在江西做知县的父亲病逝,母亲是父亲的妾室,结果被嫉妒的嫡母给赶出了家门,还不许携带任何财物。母女两手空空,一向被父亲宠爱的小元奴仿佛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狱,在去往母亲婆家的路上,小元奴才第一次尝到饥肠辘辘的滋味,不过当时天无绝人之路,尚能够讨来一些吃食。千辛万苦地回到娘家后,母亲竟被两个舅父诱骗,给卖到了另一户人家做妾室,小元奴则被卖给了赵姥。母亲的新嫡母更是恶毒,没几年,母亲就被折磨而死——想念女儿大约也是一个原因吧。

    虽然赵姥为人极好,可是家庭的变故与母亲的惨死,还是让赵元奴始终无法释怀,变得无法再真正信任别人,因而也多了些玩世不恭。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了,也不相信世间真有让自己瞧得上的好男人,就算是真有那么区区几个,恐怕自己也很难遇得到,所以她从很早就断了嫁人的念想,决心后半生就如同赵姥一般逍遥、自在。为此,她也更愿意去获取名气和财物,这样才让她更觉得可靠和满足,乃至有些鬼迷心窍,误入歧途。

    赵元奴确实有些后悔当初的不择手段,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她想好了,只要安然无恙地从这里出去,以后还是要本分做人,不然同那些自己曾经憎恶的人还有何区别?而且世间哪能没有好人,就说今晚这位给自己送饼的大嫂,难道她所承受的风险会小吗?

    第三天只给了一点难吃的饭食,以免两个人被饿死,所幸夜里那位大嫂又偷偷送来了胡饼。到了第四天的夜里,在送胡饼的时候,那位大嫂还特意叮嘱二人道:“明个儿装晕,千万别睁眼!”在这几天里,由于遭遇凄惨,真是度日如年。

    到了第五天上午,那个曾打过赵元奴嘴巴的恶婆子来到柴草房里,使劲推搡了一番已经“饿昏”的两个人,可是没能叫醒,于是那婆子大声道:“夫人,已经饿昏了,恁进来吧!”

    只听得一帮人呼啦啦进了柴房,还没走几步,只听得其中一个嚷嚷道:“哎呀,臭死了!姓赵的下贱娼妇可是害苦了老娘!”

    赵元奴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蔡攸的夫人宋氏的声音!看来是宋氏这个贱人绑架了自己,而且还想在自己被饿昏之后图谋什么,此时的赵元奴心里害怕极了!

    她知道,那宋氏绝不是什么善茬儿,而且她的父亲宋乔年也是汴京有名的笑柄:宋乔年早年靠着父荫做上了市易监的位置,可是此人一向品行不端,终因与娼妓纠缠及私自差遣属吏而丢了官,乃至于一连落拓了二十年。宋氏年轻时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被蔡攸这个登徒子给相中了,两家结了亲,宋乔年这才被蔡京这个亲家给重新起用。

    “把刀子给我,我要在这个娼妇脸上划几下,以解老娘的心头之恨!看她以后还能勾搭小相公!”在靠近赵元奴还有约摸半步之遥时,宋氏突然叫嚣道。

    此时赵元奴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开了,若是真被划了脸、毁了容,她这辈子就算完了!她开始急切地思谋着,究竟该怎么办呢?若是猛然睁开眼将宋氏打倒,肯定是容易的,可怎么冲出去呢?到时人没冲出去,恐怕还会被这个贱人灭口呢!昨天的那位大嫂呢?她会不会来搭救自己?恐怕她只是有心无力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拼一回吧!最好用刀将宋氏挟持,让他们把自己先放出去再说!就在赵元奴准备奋力一搏之际,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和筹划。

    “怎么回事?快出去看看!”宋氏吩咐手下的婆子道。

    很快,一个家丁就冲进来大喊通报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来抢人了!”

    “慌什么?”赵元奴眯起了眼睛,看到宋氏故作镇定的模样,“他们来了几个人?”

    “来了,来了几十个呢!”

    这回宋氏一下子就慌了,嘴里嘟囔道:“啊——,来了这么多,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就在这个瞬间,突然一帮手持棍棒的汉子闯了进来,嘴里大喊道:“放了我们姑娘,咱们不计较!”

    由于来的人太多,宋氏屋里屋外才十几个人,庄子里虽然都听她的,可真闹大了,到了开封府,定然没她好果子吃!宋氏只好让人罢手,赵元奴也在这时睁开了眼,只看到来搭救自己的为首的居然正是先前失踪包括张汉在内的两位家丁。

    “姑娘,你没事吧?”张汉走近了赵元奴问道,“要不要找个婆子扶一下?慧儿,你怎么样?”

    此时宋氏才发现赵元奴居然已经睁开了眼,当她看到赵元奴那冷峻、犀利的眼神时,顿时被吓了一跳!

    “没事!娘好得很!能走!”赵元奴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把个宋氏弄蒙了。

    赵元奴一行人没再啰嗦,便走出了那间柴房和那处庄子,刚走出去没多远,那几十个人就跟赵元奴一行人分开走了。在马车上已经恢复了元气的赵元奴便问张汉道:“他们是什么人啊?你们怎么晓得我们在那个庄子上啊?你们不是被人抓走了吗?”

    张汉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便答道:“我们两个是不小心被师师姑娘的人抓了,不过他们也没有为难我们,只是把我们扣在了城外,好吃好喝地管着我们。前两天他们忽然跑来说姑娘恁被蔡家那个婆娘给劫走了,他们说师师姑娘最恨蔡家人了,与姑娘恁也没什么仇怨,所以邀集了几十号人准备前去搭救恁!就在昨个儿,他们说找到了关押恁的地方,于是今儿个就领着我们两个,跑到那个庄子上去救恁了!”

    赵元奴听了这番解释,心下的疑惑消释了大半,不过她还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比如说这帮人来的时机怎么如此巧合呢?若是晚一刻钟再来,恐怕就不堪设想了。

    回到月香楼后,崔念月又跟她诉说了前去醉杏楼的情形,这一次赵元奴不知说什么好了,心里觉着终究是欠了师师的人情,因此才在第二天跟着崔念月前去醉杏楼真诚地致了谢。

    徽宗第三次去到醉杏楼的次日,他对师师的兴趣减退了些,想着满汴京人才辈出,会不会另有一个才艺与美色不输于师师的姑娘呢?

    徽宗特意又找来了张迪,问道:“张迪,那醉杏楼确实是个好去处,不过满汴京如此繁华,也必定佳人辈出,你可还晓得其他与那师师不相上下的姑娘吗?”

    张迪想了一下,怪笑着点头道:“有的!有的!”

    张迪便跟徽宗聊起了春上花案的事情,徽宗听罢,欣然道:“那好,挑个日子,咱们再去那月香楼赵姑娘那里走一遭!”

    两天后的晚间,徽宗便带着张迪等人去到了月香楼赵元奴那里。那边的情形不同于醉杏楼,不仅距离大内有五六里远,而且月香楼内外出入的人很多,为此就需要周密布置,因而调动了皇城司上千人安插在了月香楼内外。

    徽宗进到了赵元奴的客厅里,果然与醉杏楼的布置大相径庭,少了些淡雅与简素,多了几分富贵与堂皇之气,缺了几分书卷气息,却增了几分闺阁的魅色!由于上次被掳后的身心创伤,赵元奴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所以在接待客人时,容光藻逸、衣袂鲜好之外,又比平素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神色,让徽宗颇为动情。

    在徽宗用过茶后,赵元奴媚然一笑道:“官人此来,是想先听小唱呢?还是想先欣赏小女子的一段乐舞?”

    “呵呵,不急,听闻说姑娘棋艺了得,鄙人想先与姑娘手谈一局,如何?”

    这位客人出手相当阔绰,赵元奴自然乐从,又见来的还是一位谈吐不俗的雅客,于是就让慧儿端来了自己从前收藏的一副好棋:那黑棋是墨玉做的,白棋是瓷的,皆选料考究,做工精细,又配以紫檀木盒、楠木棋盘,都可谓是难得的上品。徽宗虽然见多识广,可平常也不怎么下棋、碰棋,所以在打开檀木盒后,不由得细瞧了一番那黑白棋子,但见一个个莹亮别致,拿在手里甚有质感,摩挲半晌后才开始了对弈。

    由于时间仓促,也为了增加趣味,两人便下起了快棋。赵元奴比往常少了几分好胜之心,一局快棋居然也下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手边的棋子下干净。

    清点战果,最后是徽宗赢了三子,他仰首一笑道:“呵呵,看来是姑娘有意礼让!咱们要不要再来一局?”

    “《颜氏家训》有云‘围棋有手谈坐隐之目,颇为雅戏’,只是切不可沉迷!呵呵!”赵元奴歉然一笑。

    “好吧,看来是姑娘真心礼让了!”

    与佳人对弈,别有一番滋味在!纤指拈棋,踌躇不下,静观此态,尽勾消魂!按照徽宗怜香惜玉的本心,也是不想赢的,他觉得天地间忍心在对弈时胜过佳人的,必是那等粗陋汉子!可如今对方毕竟不是生手,输得不着痕迹,能觉得出她是在故意谦让自己,以至于两方都有颜面。徽宗的兴致由此高涨起来,于是正式摆开酒宴,乐陶陶地欣赏起赵元奴的才艺。

    赵元奴的小唱情韵悠长,水平确乎与那李师师不相上下,令徽宗颇为沉醉;及至赵元奴甩开舞步,风态流动,那纤细的腰肢竟是如此勾魂摄魄,才舞了没一会儿,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徽宗就有些难以自持了,居然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想要来个软玉温香抱满怀!

    本来徽宗就存了一个龌龊的心思,他知道蔡攸与赵姑娘有过一腿,他与蔡攸也算一对臭味相投的色友,若是他此番跟赵姑娘春宵一度,他日两个色友就有了心照不宣的上佳谈资了!

    就在徽宗搂着赵元奴就要宽衣结带而赵元奴欲拒还羞之时,哪知有人突然急促地敲响了门,徽宗气急败坏地走到门边询问,敲门的人正是张迪,待打开了门,只听张迪在徽宗耳边密语道:“圣人差人来报知官家,说宫中有要事,请速回!”

    肯定是这回动作太大,有人走漏了风声,郑皇后晓得了真相,徽宗本想稍迟一会再回宫的,哪知楼内外显得越发纷乱,徽宗的心情全坏了,只好带着些遗憾回了宫。

    徽宗回到了福宁殿,也没见郑皇后,徽宗只好自顾自地爬上龙床就了寝。哪知就在当晚,张迪被郑皇后叫到了坤宁殿,郑皇后盛怒之下发落道:“把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给本宫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这五十下下去,不死也残了,张迪当即被吓得面如土色,大声求饶不止,还幻想着徽宗听到能来救他。

    不过,郑皇后到底有些优柔寡断,她刚才没敢面责徽宗,就是担心徽宗盛怒之下跟自己撕破脸,若是真打死张迪,她也惧怕徽宗会生气,关键时刻她还是决定保后位要紧,只得悄悄让人传话给行刑的小殿直,不必重打。

    次日早朝罢,徽宗刚一回到福宁殿,郑皇后便来求见,徽宗只好让她进来了。两个人闲谈毕,郑皇后方正色道:“臣妾心里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徽宗晓得她的来意,便一摆手道:“憋在心里实在难受,那就说出来吧!”

    郑皇后略略一揖,板着面孔道:“狭邪之游,君子所戒!官家万乘之体,天下表率,奈何如此不知自爱?官家承江山社稷之重,总要顾及一下天家的颜面和朝廷的体面才是!昨晚上的事,臣妾没有向任何人声张,可如此兴师动众,难保没人在背后议论官家呢!何况一回两回也许没有歹人留意,这要是总这么着,官家的安危也让人操心啊!如今山东贼寇肆虐京畿,官家可不能给他们留下可乘之机啊,总要以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为重!”

    徽宗没法反驳,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不再出宫。郑皇后走后,王顺前来禀报了张迪的事情,徽宗于是让王顺悄悄地给了张迪二百千的赏赐。

    病榻上的张迪接到赏赐后,一时激动得噙满了热泪,王顺在一旁唏嘘道:“看来被你小子押对了宝!这圣人也是心慈手软,故意放了你一马!”

    待张迪伤愈后,徽宗便提升他为内侍省内侍押班公事,并添差勾当皇城司。加“内侍”的押班比不加者位尊,“公事”则系特除官,不签书押班公事;添差勾当皇城司,则意味着张迪将来有望接管皇城司,即便做不到梁师成那一步,至少也在皇城司有了一定权柄。

    一时之间,连童贯都要给张迪三分薄面了,张迪尚在宫外的亲属,也都跟着沾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