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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之以法

    正午时分,雟州州衙,五百名羽林军甲士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州衙公堂正上方,一块写着“明镜高悬”四字的匾额高悬。

    大堂正前方,一张花梨木翘头案几之上,三领用来栽赃诬陷柳思的甲胄安静的躺在那里。

    由于涉及到为柳思沉冤昭雪,这三领甲胄作为呈堂物证,被负责主审此案的门下省侍中杨师道命人从州衙的证物房中提了出来。

    翘头案几后方,魏王李泰以及门下省侍中杨师道二人并排而坐。

    左侧,身着一身深绯色官袍的雟州刺史吴晓舟腰板挺直,恭恭敬敬的坐于一张圆形杌子上。

    堂下,一队人数十二人的羽林军一分为二,列于两侧。

    公堂正下方,跪在地上的雟州长史罗秉廉浑身颤栗。

    他那哆哆嗦嗦的样子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还以为是在打摆子。

    罗秉廉身后,柳思和柳父,以及赶到州衙作证的王婶与张伯二人立于堂下。

    堂外,一大群聚集于此的雟州百姓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

    种种迹象表明,位处边远之地的雟州,即将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如今物证齐备,案犯、人证、皆已到齐,门下省侍中杨师道狠狠一拍惊堂木,高声道:“经查明,雟州长史罗秉以私藏甲胄为名,廉栽赃陷害民女柳思。如今证据确凿,罗秉廉,你可认罪?”

    面对杨师道陈述的罪行,罗秉廉又岂能轻易认下。

    为求脱罪,他强压心内恐惧,佯装镇定自若,不卑不亢道:“杨侍中,下官为官多年,素来兢兢业业,克勤克俭,在雟州有口皆碑。像下官这样一个为官清廉,作人正派之人又怎会干出栽赃陷害这等下作之事呢?下官冤枉啊!望杨侍中明察!呜呜!”

    说罢,罗秉廉涕泪横流,一副冤深似海,苦大仇深的样子。

    面对罗秉廉这一副装腔作势的表演,立于其后方的柳思傻眼了。

    心说这丫说起瞎话来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整个一瞎话精附体呀!

    这还不算完,适才那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演,如果放在后世去演电影,妥妥的影帝级别呀!

    哎!古人啊!坏起来比后世之人高了不止多少个档次!

    暗叹之后,柳思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她清楚,罗秉廉的这番精心编纂起来的人设骗得了别人,绝对骗不了位居宰相高位的门下省侍中杨师道。

    果然,宰相杨师道接下来的一副话,证实了柳思的猜测。

    “罗秉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为官清廉,为人正直。绝对做不出栽赃陷害这等下作之事。那好,本官现在就让你见两个人!”

    说到这里,杨师道狠狠一拍惊堂木:“来呀,带州衙捕头吕四,刘七上堂!”

    话音一落,两名哀嚎连连的汉子被四名身形魁梧的羽林甲士带到了公堂上。

    被羽林甲士带上公堂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雟州长史罗秉廉的心腹,州衙两班捕头吕四和刘七。

    这二人经柳思揭发后,立即被杨师道派人拿下并突审!

    最开始吕四和刘七牙关紧咬,拒不承认协助罗秉廉诬陷柳思。

    不过口风再紧也抵不过酷刑加身。一顿板子下来,吕四和刘七二厮便把如何助纣为虐,配合罗秉廉以三领甲胄栽赃柳思的恶行吐了个干净!

    到了公堂,还未等堂上的主审官杨师道发话,为求将功赎罪的吕四和刘七二人竟然主动指认曾经不可一世,一手遮天的雟州长史罗秉廉。

    “杨侍中,就是这个黑了心肝的罗秉廉指使小人用两领锁子甲栽害民女柳思。”

    吕四率先开口,将主子罗秉廉的恶行大白于天下。

    “小人刘七禀杨侍中,就是这个罗秉廉当初威逼利诱,许以好处,拿出一领鱼鳞甲胄令小人栽赃陷害民女柳思。小人利令智昏,以至于铸成大错,小人真是悔不当初啊!”

    捕头刘七紧随其后,一字不漏的将罗秉廉这个伪君子的丑恶嘴脸揭了下来。

    正所谓铁证如山,有了吕四和刘七二人的当堂指证,罗秉廉的栽赃嫁祸之罪就是是坐实了。

    眼下给罗秉廉定罪时机已然成熟,身为主审的杨师道厉喝问道:“罗秉廉,你可知罪?”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纵使罗秉廉巧舌如簧,推诿抵赖亦是徒劳。

    只见他心如死灰,面如缟素,悲泣道:“犯官罗秉廉,知罪!”

    “来人,叫他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杨师道一声令下,公堂右侧负责记录的师爷拿起笔墨和供状,快步来到罗秉廉跟前道:“罗长史,哦不,现在应该叫你罗犯官。”

    师爷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接着道:“别磨蹭了,赶紧签字画押吧!”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想当初他罗秉廉在雟州一手遮天,那是何等的风光。

    如今一个小小的师爷也敢如此奚落于他,罗秉廉气不打一处来。

    本想回骂那个势利眼师爷几句。不过转念一想,如今他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没必要再结下一个仇家徒生是非!

    如今只能是打掉牙往肚里咽的罗秉廉只得乖乖的拿起毛笔,在那一张决定了他今后命运的供状上写下了大名。

    师爷拿起签有罗秉廉名字的供状,用嘴吹干墨迹,而后恭恭敬敬的呈递到了杨师道的案头。

    杨师道拿起供状看了看,觉得是时候把作为本案幕后黑手的武家牵出来了。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柳思揭发的。

    对于武家,身为门下省侍中的杨师道十分了解。

    武氏家族在朝中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倘若要动他们,需得有真凭实据!

    如今这个指望就落在了已然招供的罗秉廉身上。

    只要他交代出是受武家指使,那么杨师道就可以大张旗鼓的派兵去武家拿人。

    老谋深算的杨师道打定主意,当即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对罗秉廉道:“犯官罗秉廉,本官来问你,以私藏甲胄栽赃陷害民女柳思一案,可还有其他同谋?”

    “回杨侍中,没有。”

    罗秉廉回答的很干脆,甚至都不假思索。

    倒不是说这个罗秉廉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恰恰相反,此人惜命如金。

    其实罗秉廉之所以一人认下罪名,原因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他还指望着武家能够看在他代为受过的份上动用家族人脉在朝中为他转圜一二。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武家,就是他罗秉廉的救命稻草。

    倘若攀咬出武家,那他罗秉廉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因此为了活命,罗秉廉即使再糊涂,也绝对做不出那样的糊涂事。

    大概是看穿了罗秉廉报有那么几许侥幸心理,杨师道利诱道:“罗秉廉,有一点希望你清楚。此次本官随魏王来雟州乃是奉了圣人谕旨捉拿你。此案乃是通天之案!本官希望你实话实说,若是本案有同谋之人或者是幕后另有主使。只要你说出来,本官可以保证,一定替你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减轻罪责。正所谓首恶必办,胁从不问,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你说呢?”

    说罢,老练善谋的杨师道还不忘挤眉弄眼的冲罗秉廉面授机宜,示意他切莫错失良机!

    不得不说官居宰相的门下省侍中杨师道是一个极其懂得利用人性弱点之人!

    他正是觉察到了罗秉廉是一个具有强烈求生欲望之人,于是就利用这个弱点善加诱导,晓以厉害。

    果然,面对他画出来的这张大饼,罗秉廉那坚如磐石的内心终于动摇了!

    只见他双眸一亮,迅速开动脑筋,权衡起杨师道方才那番话中的利弊。

    人家老杨头说得没错呀,首恶必办,胁从不问,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更何况老杨头不是一般人,而是堂堂的门下省侍中,一朝宰相。

    而且人家还打包票说,只要交代出幕后主使,保证在圣人面前替自个儿美言几句,减轻罪责。

    既然人家老杨头把话挑明了,那自个儿又何必傻不愣登的为武家充当替罪羊呢?

    一下子醒悟过来的罗秉廉决定将幕后真正的黑手武弘度攀咬出来,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小命也未曾可知!

    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罗秉廉不顾一切,嘶声竭力的高喊道:“杨侍中,犯官有下情回禀!杨侍中,犯官有下情回禀!”

    罗秉廉咆哮着,不断重复着口中的话。

    一看鱼儿咬了钩,杨师道强压住心内的喜悦,淡淡道:“好,说吧。”

    “杨侍中,这一切都是雟州当地巨贾武氏家族嫡长子武弘度觊觎香皂买卖,利欲熏心之下指使犯官做出了以私藏甲胄为名来借机栽害民女柳思一事……”

    罗秉廉泪眼婆娑,字字泣血的将他与武弘度如何串通一气,如何狼狈为奸的栽赃嫁祸民女柳思一事吐露了个底儿掉。

    “这个武弘度,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等卑鄙无耻,丧尽天良之事!哼!”

    杨师道怒气冲冲,气得吹胡子瞪眼!

    “哼!这个武弘度真是目无法度,胆大包天!”

    一旁负责监审的魏王李泰也怒了,只见他站起身来,朝堂外的一队羽林军命令道:“羽林军听令,随本王前往武府捉拿犯民武弘度。”

    “得令!”

    堂外的羽林军立即整装待发,浩浩荡荡的随魏王李泰前往位于雟州东面的泰安坊武府捉拿武弘度去了。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初被香皂买卖所带来的巨额利润蒙了心的武弘度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长安城里出来的羽林军抓捕。

    才从闹鬼的州衙大牢逃回家没多久,尚心有余悸,迷迷糊糊的他就这么被一队羽林军从武府一路穿街过巷,押解到了州衙公堂。

    “武弘度,你指使雟州长史罗秉廉,以私藏三领甲胄为由,栽赃陷害民女柳思,从而套取香皂秘方一事,你可认罪?”

    杨师道话音一落,把手里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啪的一声,将尚处于迷糊之中的武弘度给惊醒过来。

    回过神来的武弘度四下瞧了瞧,猛然发现雟州长史罗秉廉,州衙两班捕头吕四和刘七跪了一地。

    直到这时候,武弘度才预感到事情不妙。

    一定是柳志成在长安告下了御状,这才引得宫里派出了羽林军前往雟州查察此案!

    再瞧瞧正堂上坐着的那一老一少,衣饰华丽,气质不凡,一定是圣人委派的钦差大臣!

    又是羽林军又是钦差大臣,柳志成这个小老儿本事不小啊!

    看来本公子之前还真是小瞧了这厮!

    分析到这里,武弘度预感到此事的严重性远比之前预料的更糟!

    方才堂上的那个老头厉声喝问自己是否指使罗秉廉栽赃陷害民女柳思。

    瞧这架势,雟州长史罗秉廉定然是把自己给供了出来。

    想到这里,武弘度仔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罗秉廉,发现他浑身上下一根毫毛都没掉,不由得在心里暗骂道:我呸!这个没骨气的东西,一顿板子没挨就将本公子给咬了出来!

    我特么现在真想狠狠踹你这个没骨头的狗东西几脚一解心头之恨!

    不过理智告诉他,现在还踹不踹罗秉廉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咬死不认,把一切罪责都推到罗秉廉这个狗东西的头上。

    心中打定主意,武弘度换了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缓缓道:“没有,武某从来都没有指使罗秉廉栽赃陷害民女柳思!这一切都是罗秉廉一人所为,与武某无关!”

    武弘度一推二五六,将自个儿摘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这到也复符合他的性格,那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武弘度,你……”

    罗秉廉气得咬牙切齿,如今武弘度为求自保,将他罗某人弃之如敝履,他又怎能不恨!

    事到如今,罗秉廉也不再顾忌什么能不能得罪武家这件事了。

    为求脱罪的他不顾一切,不惜拼个鱼死网破!

    “武弘度,你口口声声说此事乃罗某一人所为,那么我问你,栽赃陷害民女柳思的三领甲胄从何而来?大唐律规定,凡私藏甲胄三领者绞!罗某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干嘛冒着杀头大罪私藏甲胄三领?”

    “这……”

    面对罗秉廉的质问,武弘度眉头微挑,一时语塞。

    大概是从看到了脱罪的希望,罗秉廉接着道:“那三领甲胄做工精细,一看就是上等货,除了权贵之家,没人买得起,更没人敢私藏。那么问题来了,敢冒着杀头大罪私藏甲胄的权贵之家在雟州总共有几户呢?”

    说到这里,罗秉廉卖了一个关子,继续道:“在街上随便找一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全雟州除了你们武家之外,谁还敢称权贵之家?哼!”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理由还不足驳倒武弘度,于是罗秉廉又道:“还有,今天上午的时候你为何与罗某人同时出现在州衙天字号女囚牢呢?此事负责看守天字号女囚牢的两名衙役可以作证!”

    说到这里,罗秉廉突然有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对了,杨侍中,现在州衙天字号女囚牢中尚有一段白绫。那就是武弘度密谋缢杀民女柳思企图灭口的铁证!”

    从罗秉廉口中得知到了这个能一锤定音的关键信息,杨师道不敢犹豫,急忙道:“来人,去州衙天字号女囚牢将那段白绫速速取来。对了,将负责看押天字号女囚牢的两名衙役传到公堂问话!”

    “喏!”

    堂下的一名羽林甲士不敢怠慢,很快就将两名人证和那段白绫带到了公堂之上。

    “本官问你们,今天上午之时武弘度可曾随雟州长史罗秉廉一同前往州衙天字号女囚牢?”

    “没错儿,小的亲眼看见罗长史和武弘度一前一后直奔天字号女囚牢而来。”

    “小的当时记得清清楚楚,今天上午,罗长史和武弘度来到牢门前,还让小的将牢门打开。小的未曾多想,便把牢门打开了。”

    面对杨师道的厉声责问,两名衙役如同竹筒倒豆子,老老实实的一下子全撂了。

    “武弘度,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话讲?”

    啪的一声,杨师道将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

    私藏甲胄,栽害民女,加之密谋缢杀,妄图瞒天过海!条条款款,铁证如山!就算是武弘度矢口否认,那么杨师道也可以就此定罪。

    “罗秉廉,你这条糊涂虫!你把本公子咬死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个混账东西!我去你娘的!”

    武弘度怒了,为解心头郁闷,照着罗秉廉的下腹就是狠狠两脚。

    “哎呦,哎呦……”

    猝不及防的罗秉廉疼得捂着下腹大叫连连!

    眼看场面失控,杨师道急忙道:“来人,把武弘度打入大牢!”

    “喏!”

    杨师道一声令下,两名膀大腰圆的羽林甲士应声而至,驾起武弘度就往州衙大牢而去。

    就这样,幕后黑手武弘度终于被绳之以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为柳思沉冤昭雪。

    “经本官查明,武弘度勾结雟州长史罗秉廉,以私藏甲胄三领为要挟,欲套取民女柳思之香皂秘方。经当堂审理,武罗二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本官现依据大唐律,将民女柳思无罪开释,并当堂释放!”

    杨师道话音一落,堂下的柳思、柳父、王婶和张伯四人喜极而泣!

    堂外围观的百姓也是欢声雷动,拍手称快!

    “杨侍中,杨宰相,你可真是好样的!”

    “魏王殿下和杨侍中不畏权贵,为民做主。将戕害百姓的罗武二人下了大狱!以后我们雟州百姓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没错儿,真是多亏了魏王殿下和杨侍中二位还百姓一个公道!罗秉廉和武弘度二人为祸雟州,如今锒铛入狱,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堂外围观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

    面对堂外众百姓的交口称赞,魏王李泰想起了圣人在立政殿的那番嘱托,于是快步来到人群面前道:“各位静一静,听本王说。”

    李泰压了压手,待喧嚣的人群安静下来,接着道:“各位百姓,这次将武弘度,罗秉廉二人下狱,乃是圣人的旨意。圣人得知雟州的百姓饱受武罗二人欺凌,是寝食难安。特命本王……”

    说到这里,魏王李泰觉得应该为门下省侍中杨师道表一表功,以便拉进二人之间的关系,于是接着道:“圣人特命本王与门下省侍中,当朝宰相杨师道率领羽林军昼夜兼程,南下雟州捉拿武罗这两个为害一方的恶贼。如今恶贼成擒伏法,全都是圣人的圣服教化之功也。大伙要谢,就谢当今的圣人!”

    魏王李泰话音刚落,围观的众人纷纷面北而叩,口呼圣人英明神武,体恤生民,乃千古明君是也!

    不得不说魏王李泰是一个极其懂得投机取巧,趁风扬帆之人。

    适才他的这一番极力在雟州百姓面前称颂圣人之言,会在不知不觉当中飘向长安,飘进太极宫,最终飘到圣人李世民的耳中。可谓高明之极!

    圣人李世民立志要做千古明君,最在意的就是口碑。

    如今嫡次子李泰在雟州不但帮他大赚口碑,更赢得了民心。

    一个是懂得为君父分忧的嫡次子李泰,一个是足不出宫,不知民间疾苦的嫡长子李承乾。

    两者一比较,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