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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衙机密

    雟州州衙大牢,武弘度与罗秉廉二厮分别关押在男囚天字号大牢和男囚地字号大牢。

    由于武罗二人属重犯,不日就将押解入京师,未免出岔子,负责看押的全是魏王李泰从长安城带出来的羽林军。

    天字号和地字号男囚牢紧邻,中间就隔着一道墙。

    身陷囹圄的武罗二人为解寂寥,只得和好如初,隔着墙壁互诉衷肠。

    “武贤弟,你说咱们今天上午在天字号女囚牢中见到的那个隐隐约约的鬼影到底是什么?”

    罗秉廉心有余悸,他直到现在都忘不了那骇人的一幕。

    “或许是之前关在那的某一个冤死的女子吧。可能是冤气太重,以致无**回转世。阴魂不散之下,故地重游,恰巧被咱俩给碰到了!”

    武弘度依据自己的揣测,给出了一个比较令人信服的答案。

    一听武弘度这么说,胆小如鼠的罗秉廉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眼珠子一转,心头一怔,骇然道:“武贤弟,还真别说,之前还真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天字号女囚牢撞墙自尽。”

    说到这里,罗秉廉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毛骨悚然。

    他哆哆嗦嗦的不停颤抖,突然联想到天字号女囚牢那位女鬼诡异莫测的装束后不禁全身汗毛直竖。

    “武贤弟,我想起来了。三年前的一天深夜,州衙缉拿了一名女江洋大盗。当时我随同刺史吴晓舟率人将其押解到州衙公堂准备连夜突审之时,发现那名被擒获的女飞贼穿的就是一身黑衣,头戴黑色帷帽,下垂黑色纱帘。”

    “啊!是她!”

    经过罗秉廉的提醒,武弘度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

    只见他吓得魂不附体,颤声道:“罗兄,你说的那个女飞贼小弟一下子想起来了。此女专偷大户,在邻近州县连窃数百富户巨贾,一时震动整个剑南道!益州大都督府严令,不惜一切代价捉拿女飞贼。然而此女身手了得,屡次从布下重兵的罗网中逃脱。”

    说到这里,武弘度心有余悸,咽了口口水后接着道:“后来女飞贼窜入雟州治下,竟有恃无恐,连犯数起大案。我武家亦未能幸免!”

    话到嘴边,武弘度脸上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继续道:“后来一游方道士称,此女乃扫把星转世,若想擒拿,需开坛作法。”

    武弘度还未讲完,罗秉廉抢过话茬继续道:“没错儿,当时那个老道好像名叫袁天罡,益州人士。游方至雟州境内,称此地有妖孽作祟,故说服刺史吴晓舟在州衙部下道场,连做七天法事!”

    大概是越说越起劲,罗秉廉接下来的一段无心之言,竟然将雟州衙门最高机密陡然曝光!

    “七天后的一天深夜,我与刺史吴晓舟按照老道事先预测出的地点埋下重兵。果然,夤夜时分,女飞贼如期而至。围捕的军士张下大网,最终将女飞贼一举成擒!后来我与刺史吴晓舟连夜突审,熟料此贼牙关紧咬,拒不认罪!纵使大刑加身亦不肯吐露分毫。无奈之下,刺史吴晓舟只得下令将其关入州衙天字号女囚牢。谁曾想第二天早上,那名女飞贼竟然撞墙自尽了。哎!”

    罗秉廉长叹一声,接着道:“闻讯之后,我与刺史吴晓舟即刻前往天字号女囚牢查看。谁曾想那具血肉模糊的女尸须臾之间竟然化作一团云雾,堂而皇之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血肉模糊的女尸须臾之间化作一团云雾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咝……”

    武弘度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后脊背的汗毛直竖。

    不过很快,他似乎从罗秉廉这段叙述中梳理出了一处疑点,于是道:“罗兄,后来我看见衙门贴出告示称,落网的女飞贼自知罪责难逃,故而撞墙伏法以谢天下。怎么这会从罗兄口中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景象呢?”

    武弘度万分不解,竖起耳朵等待着罗秉廉的释疑解答。

    “咳,那是刺史吴晓舟害怕此事传出引发恐慌,故而用了那番说辞糊弄上官和百姓。”

    罗秉廉不以为意,将州衙的机密吐了个干净。

    “武兄弟,实不相瞒,愚兄现在是罪衣加身,前途未卜。也不怕把什么州衙的机密给抖露出来。俗话说得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没办法的事情,随它去。愚兄我现在看开了。”

    说到这里,罗秉廉顺手拾起地上一根稻草,放嘴里吧唧嚼巴几口之后继续道:“武贤弟,愚兄再透露一件州衙的机密给你。话说女尸诡异消失不见之后,刺史吴晓舟询问老道袁天罡此事要不要如实上报益州大都督府。岂料袁老道故作高深莫测,说什么此女贼乃是遭雷劈天谴,故而神形具涣!若将真相公之于众,定会引起天神震怒,从而降下灾祸!起初刺史吴晓舟将信将疑,以为袁老道故弄玄虚。谁知那袁老道突然掏出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后,便令吴刺史心甘情愿受其驱使。”

    罗秉廉越说越玄乎,把一墙之隔的武弘度惊得目瞪口呆。

    大概是对武弘度的求知欲与好事之心较为了解,因此想逗逗闷子一解寂寥。

    罗秉廉说到最紧要处竟然卖起了关子。

    一看没了下文,被吊起了胃口的武弘度心急火燎的追问道:“罗兄,那姓袁的老道到底掏出了一件什么样的东西??快对小弟我说说。”

    一瞧武弘度上了瘾,罗秉廉得意扬扬的道:“也罢,所幸愚兄闲来无事,就与武贤弟说说。只见那袁老道掏出了一本书,名曰:推背图。此图书以天干地支相配,依甲子、乙丑之顺序循环一周,共计六十象。每象以干支为序号,分别包含一组卦象、一幅图像、谶语及颂曰律诗一首。袁老道称此书尽含自本朝高祖皇帝始,直至未来三千六百年间的兴旺治乱之事。当时罗某人就在窗外猫着腰透过窗户纸的窟窿瞧得真真的。”

    罗秉廉绘声绘色,说得有鼻子有眼。

    “啊?”

    武弘度彻底傻眼了。

    从罗秉廉的介绍能够看得出来,那本名曰《推背图》的书看样子应该是一本预言书。

    该书以一甲子为一象,共总六十象,共计三千六百年。每一象都包含了未来六十年之后某一天所发生的大事!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只要牢记书中谶语就能预估未来。

    乖乖,这可了不得!

    武弘度欣喜若狂,心想若是自个能看一眼那本名叫《推背图》的预言书该多好。

    一旦梦想成真,他武弘度就能够洞悉世事,未卜先知,成为当世活诸葛!

    不过理智告示他,有的人就喜欢装成世外高人,以谶语蛊惑人心,从而达到一些不可告人之目的。

    这个罗秉廉倘若真的看过那本名叫《推背图》的书,那么这家伙又为什么不凭借书里的预言去邀宠媚上,反而要紧咬牙关,死守秘密?

    搞不懂!

    武弘度抓耳挠腮,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很快,这家伙不再纠结于此,而是利用反向思维推理罗秉廉为何要这般行事。

    果然,武弘度这厮经过一番意淫,终于搞清了其中原由。

    如今罗秉廉这厮罪袍加身,锒铛入狱,早已看透世事,万念俱灰。

    无欲无求的他这才不计后果,将雟州州衙隐藏起来的机密对外和盘托出。

    如此看来,说不定这世上还真有一本可以预言未来的神奇书籍。

    带着这样的期待,武弘度换了一副虚心请教的语气,隔着牢墙对罗秉廉道:“罗兄,那你透过窗户纸窟窿瞧见书里具体写了些什么吗?”

    罗秉廉哈哈一笑之后,接着道:“当然,愚兄当时不仅透过窗户纸窟窿瞧见了那本书,还全程听到了刺史吴晓舟将离当下最近的第三象谶语和颂律诗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

    话到此处,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罗秉廉毫不隐晦的对武弘度道:“其中第三象谶语是这么说的,日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亦武。颂律诗曰: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拨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另外画像中有一位女子,想必谶语和颂律诗描述的便是此人。”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

    武弘度重复着罗秉廉所述的谶语和颂律诗。

    只不过此谶语和颂律诗太过隐晦,无论武弘度如何推敲,都参不透其中隐含的秘密。

    “武贤弟,愚兄经过这些年的研习,大致揣摩出了未来即将来临的兴旺治乱之事!”

    话到嘴边,罗秉廉戛然而止,卖起了狗屁膏药。

    如今被推背图第三象弄得如痴如狂的武弘度那里经受得起罗秉廉这厮的卖弄。

    只见他急不可耐的追问道:“罗兄,你就别吊小弟胃口了。快给小弟我说说,说说。”

    面对武弘度近乎死乞白赖般的纠缠,罗秉廉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武贤弟,愚兄经过研习,认为在不久的将来,我大唐将被一女子坐拥天下!”

    “啊?不会吧?”

    武弘度下巴都快惊掉了。

    一个女子坐拥天下?这么可能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

    如果说母猪上树,公鸡下蛋或许有可能。

    一个女子位登九五,开什么玩笑?

    武弘度依照自己的揣度,将这等不着边际之事断然否决!

    或许与武弘度所见略同,罗秉廉不以为意的道:“一个女子在不久的将来坐拥天下,简直狗屁不通!我呸!”

    罗秉廉啐了一口,而后自嘲一笑,继续道:“以愚兄拙见,那姓袁的老道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江湖骗子。想必那本名曰《推背图》的预言书压根就是袁老道瞎编的!哎!”

    罗秉廉长叹一声,接着道:“也就是刺史吴晓舟傻不愣登,呆头呆脑的听信了袁老道的蛊惑。甘愿为其驱使,真是愚不可及!”

    说罢,罗秉廉无奈的摇了摇头。

    “罗兄所言极是!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当家做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一个女子妄想君临天下,简直就是白日做梦!那袁姓老道纯粹就是一个大骗子。神神叨叨的弄出一本预言书,或许可以骗骗三岁小孩子。要想骗倒罗兄跟我武某人,哈哈,做梦!”

    武弘度笑了,还是十分不屑的那种笑。

    不过不屑归不屑,经过与罗秉廉这一番神侃,武弘度那低落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心情一好,就会留恋活在世上的美好。

    人就是这样,贪生就有欲,有欲就有求。

    如今身陷囹圄的武弘度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他罪行累累,想要全身而退只得仰仗老爷子豁出老脸,去求那些与武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朝中权贵!

    还是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武弘度妄想依靠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朝中权贵来全身而退,无非是一厢情愿罢了!

    自从武弘度被魏王李泰率兵拿走,武府之人可谓是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李泰来拿人的时候,武氏家主武士让并不在府中。

    这老儿一大早就带着几个家丁出城钓鱼去了。

    武士让年逾六旬,家族的生意都交给了嫡长子武弘度与嫡次子武惟良两兄弟打理。

    武弘度与武惟良两兄弟或许是继承了父亲武士让的经商头脑,这些年把家族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

    家族企业后继有人,武士让便一心一意的过起了悠闲惬意的退休生活。

    武士让这老儿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在雟州城东郊二十里的一处湖泊钓钓鱼。顺带欣赏欣赏湖边的靓丽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今天出来的早,到了下午申时的时候,武士让这老儿已经鱼获满满。

    眼瞧离雟州城门关闭也就只有一两个时辰,武士让便叫家丁驾着马车往位于泰安坊的武府赶。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左右,悠哉游哉的武士让带着一竹篓鱼获迈进武府大门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日府里那种宁静祥和的气氛不见了,负责看守府门的几个家丁脸上皆是惶恐不安之色。

    家丁们如此煞风景,原本心情极好的武士让一下子就恼了:“怎么回事?干嘛哭丧着脸?”

    一瞧老爷还懵然不知,一名个头高瘦的家丁喃喃道:“回老爷,大公子被一群羽林军给抓走了。”

    “瞎说,羽林军乃是圣人的私家禁卫,从来都是驻守太极宫北衙,属于禁军。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南下雟州来抓捕怀运呢?”

    武士让将信将疑,虽然他未入仕途,不过对于朝中规制还是烂熟于心的。

    因此在他看来,羽林军北出长安,南下雟州就为了抓他那个嫡长子武弘度,怎么可能呢?

    方才武士让口中所称的怀运乃是嫡长子武弘度的字。武弘度,字怀运。

    “老爷,小的不敢撒谎,大公子的的确确被长安城出来的羽林军抓走了。”

    六神无主的家丁都快哭了,心说我这个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大概看出了家丁心内所想,武士让一下子急了,揪着家丁的衣领子问道:“长安城的羽林军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到雟州来抓捕怀远呢?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武士让揪着衣领子的家丁吓得瑟瑟发抖,回禀道:“老爷,大概是未时末,一群身着银甲的羽林军气势汹汹,冲进武府就将大公子押往州衙而去。”

    一听家丁道出了实情,武士让懵了,不禁自言自语道:“怀远虽然是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刺头,不过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在雟州打理生意。怎么会招惹上了长安城的羽林军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罢,武士让急得在府门前来回踱步。

    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划过脑海。

    难道是因为柳家那个小姑娘的事被人捅到了圣人哪里?

    不对,柳家在雟州一无权,二无势,就是一介草民,怎么会跟宫里搭上关系?

    武士让依照常理,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要摸清从长安城出来的那伙羽林军到底是什么路数。以便尽快将怀远搭救出来。

    分析到这里,武士让对方才那个看门的家丁吩咐道:“赶紧去衙门探听一下消息,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的遵命!”

    家丁不敢犹豫,一溜小跑出了武府,直奔州衙而去。

    大概过了两刻钟左右,前去州衙打探的家丁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老爷武士让。

    直到这时候,武士让这个小老儿才如梦方醒。

    原来从长安城里出来的那伙羽林军并不是无缘无故的随意捉拿嫡长子武弘度。

    而是奉了圣人谕旨,为柳家那个名叫柳思的小姑娘平反昭雪。

    不仅如此,就连雟州长史罗秉廉也因为涉及此案连带着被下了大狱!

    得知了真相,武士让预感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圣人亲自下旨为一个小姑娘平反昭雪,还不惜派出护卫太极宫宫禁的羽林军千里迢迢,南下雟州。

    这个姓柳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武士让满腹狐疑。不过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自个儿的那个嫡长子武弘度摊上大事了!

    当初由于觊觎柳家的香皂买卖,小老儿武士让授意嫡长子武弘度勾结雟州长史罗秉廉以私藏甲胄的罪名把柳思关入州衙大牢,为得就是以此为要挟,套出制取香皂的秘方。

    原以为柳家就是雟州城里的小门小户,无权无势,可以肆意欺凌摆布!

    谁曾想人家背后居然跟宫里有关系,而且还是直达天听的那种。

    如今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句话的时候,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如何把嫡长子给捞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要做起来那有那么容易。

    连位在正五品上的雟州长史罗秉廉都跟着吃瓜落,此案转圜的余地想必是微乎其微!

    武士让年逾六旬,与过世的原配妻子李氏育有三女二子。

    最前面三个孩子都是女儿,直到快四十岁的时候才得了嫡长子武弘度。

    中年得子,武士让将嫡长子武弘度视若珍宝,悉心教导。

    如今嫡长子长大成才,到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年纪。

    恰恰在这个时候一着不慎,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人生最悲催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男子平均寿命不高的古代,年逾六旬的武士让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

    他承受不起老来丧子带来的打击!

    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为了列祖列宗,为了武家的香火绵延,纵使千难万险,纵使散尽家财,他武士让也要把嫡长子武弘度给捞出来!

    带着这个坚定的信念,武士让奋笔疾书,将两封分别写给堂侄武元庆,兵部尚书侯君集的求救信差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