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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吾心安处

    夕阳缓落,余辉残留。

    残留的余辉不如太阳般那么耀眼,却也足够温暖和明亮,慰人心神。

    这时的人们结束了一天劳动,和同伴三三两两地回到属于自己的小窝。

    这个小窝或许不大,但足够温馨身处于此便可心安。

    余晖散尽,各家各户便点起烛灯,男人饮酒自酌、女人缝补衣物,有小孩的会吵闹一些,没有的则熄灯唠些家常。

    当然也有单身汉夜不能寐,独自抹泪。

    阮家酒馆外围已是早早熄灯,屋内的包厢却是灯火通明。

    除了阮家一大家子团聚外还有赵彻和穆蕊欣这两个客人,好不热闹。

    本就热情好客的阮家老小自然喜上加喜。

    不愧是开酒馆饭店的人家,大圆木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叫人食指大动。

    饶是赵彻这个外行人看着一道道精美菜肴依次摆到桌上,目不暇接,也不禁口水直流。

    或许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宋云蓉和阮筱青做出的菜肴好像比往常更加精致,让在一旁观摩打下手的穆蕊欣受益匪浅。

    三位女子虽然年纪有所差距,不过脾气秉性大差不差,倒也聊得投机。

    经过一下午的聊天磨合,三人的距离拉近不少,如今彼此之间也不再像刚见面那般生分。

    尤其是穆蕊欣内心莫名感到几分安然,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尝尽冷暖,她都无言咽下后沉默前行。

    这世上没谁忍受了苦难后,就得必须习惯的道理。

    这一个下午的很多时候,她会经常都把宋云蓉幻视成自己的娘亲,而已为人母后依然温柔平和的宋云蓉敏锐的发现了穆蕊欣内心的情感,也不点破。

    毕竟这种事,对于已年近四十的宋云蓉而言,并不少见。

    菜上齐后,阮金硕坐在主位上,赵彻和穆蕊欣自然是坐在客座,至于其他人则没那么多讲究邻桌坐下。

    待到阮筱青母女将十三道菜肴都摆好上桌后,洗手入座,宣告着菜肴已经全部上完可以开动了。

    刚一入座的阮筱青左看右看没见到自家哥哥的踪迹,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爹,我哥呢?”

    正帮忙盛饭的阮金硕听到闺女的话,解答疑问的同时便顺手把刚盛好的饭递过去道:“你哥啊,今天不是高兴嘛,我叫你哥回去拿两瓶我珍藏的好酒,今晚来个一醉方休。”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算算时间你哥他也该到了,再咱等一会吧。”

    话音刚落,阮阚鸣就从门口用肩膀轻轻地撞门而入走了进来,一手一个酒瓶,还不忘回首一脚把门勾上。

    刚坐下的宋云蓉见着了赶紧起身将他手中的酒瓶接了过来,并督促他赶快洗手吃饭。

    嘴上应答勤快的阮阚鸣很不走心地把手在水里涮了涮后,就赶紧用毛巾擦手落座。

    端坐在主座的阮金硕见众人到齐,刚开口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就被自家闺女的肚子一声咕噜声给打断了,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气质上佳的宋云蓉夫人也映衬的气氛笑着说了一句要是再不吃就凉了后,众人才纷纷动筷。

    这场家宴吃的阮阚鸣是感慨颇多,之前出门在外好酒好菜倒也是尝过一二。

    可再好吃的菜肴终归是离自家娘亲所烹饪的要差那么一点感觉,而今日再次吃到熟悉的味道,感受到家人的关怀,他心里不禁泛起一股暖流。

    【回家真好……】

    阮阚鸣心里不由的想到。

    虽说赵彻和穆蕊欣是客人,但阮家人善良热情的性格让两人全然没有不适之感,之前一路奔波的穆蕊欣难得吃到热乎饭食,更别提有这么一大桌子好菜硬菜所以吃的格外有滋有味。

    对于阮金硕夫妇的热情款待,赵彻自然投桃报李,几乎是每吃一道菜都要称赞一句,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家宴氛围热络,阮金硕拉着自家儿子和赵彻喝酒划拳,在玩过几轮又输过几次后赵彻轻而易举的理解了划拳这一项技能,凭借着高超的反应能力阮家这爷俩只能甘拜下风,乖乖喝酒。

    已为人母风采依旧的宋云蓉与自己闺女和穆蕊欣唠叨着些家常理短和一些奇闻趣事,三位不同年纪的女子相谈甚欢,时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长夜点烛,暖人温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精力旺盛活蹦乱跳了一天的阮筱青已经昏昏欲睡,宋云蓉见状便说要带闺女回去先行休息便告退。

    一旁看似小酌几杯,其实喝里不少俏脸红润的穆蕊欣绯红眼眸中显出几分朦胧,微醺过后有些疲乏顺势也就起身向阮金硕等人告辞,正好和宋姨一块回去正好也能有个伴。

    她白嫩皮肤浮现出几分红润,而银亮如雪般的长发与眼眸中天然魅惑相得益彰,妩媚诱人。

    刚是稍有醉意的阮金硕对妻子的实力尤为放心,简单的嘱咐了她们几句路上小心后,正欲起身相送却被自家夫人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他心领神会的安稳坐下,没再说话,一旁的阮阚鸣和赵彻纷纷起身将三女送到了门口。

    抱着阮筱青的宋云蓉微微侧头看向自家儿子,语气依旧是如记忆中般的轻声细语道:“小鸣,这几年你爹他表面上对你不甚在意其实暗地里总是偷偷喝酒,连头发都白了不少……这次回来娘不求你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再出门了,只是想让你多陪陪你爹说说话就好。”

    说到这,她突然莞尔一笑道:“毕竟这个傻大个不善表达啊~”

    阮阚鸣看着自家娘亲重重点头,笑道:“放心吧娘,我都明白爹他就是这么个人。”

    晚风轻拂后,恢复了些清明的穆蕊欣看着这一幕眼神迷离,不由地看向赵彻嘴唇翕动,还未等说出来话就听到那人先开口道:“早点睡吧,不用等我。”

    有些不知所措的她赶忙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不知再说些什么。

    待到三女身影远去,两人关闭门窗,拉好门板后返回宴席之中。

    众所周知,这人酒一喝多话就多,没等着阮阚鸣挑起话头阮金硕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滔滔不绝,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毫无章法,赵彻在一旁默默听着他说着人生经历过的大事小事、不如意之事。

    待到提起自己父母之时,一直滔滔不绝的阮金硕很难得的沉默了下来,接着酒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面露悲痛之色道:“我阮金硕这一生没亏欠过谁,独独对自己父母……”

    他没说下去,可有些话身有体会者自然心领神会,哪怕不清不楚甚至不说倒也无所谓。

    在之前经历了阮筱青那一档子事后,赵彻本能就对这种事产生了一种困惑,就像他能够直言阮阚鸣的所作所为是不近人情,但却不知道其中人情二字到底是何含义。

    赵彻斜眼看向阮阚鸣,同样也面露悲伤,显然是深有体会。

    他现在头脑很乱,不知道这种引人共鸣的情感为何物,也不知应该用怎样的表情来融入其中,只能深深思索着自身。

    很多人很多事,不去想便浑浑噩噩过去,深思反而无解。

    夜深人静,早已不知多少喝了烈酒的阮金硕已是趴在桌前深深睡去,而在他一旁有些头晕目眩的阮阚鸣搀扶起自家老爹的身体。

    赵彻没去帮忙搀扶,静静地看着阮阚鸣搀扶着阮金硕回去,在某处分道扬镳。

    月色洁白如霜,黑夜漆黑如墨。

    他独自走在归途,沉默不语,夜晚一直如此,寂静无声。

    这条路,不长不短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可正是这般寂静到只能有自己的一条路,他才真正的一遍一遍的思考自身的意义。

    【我到底是谁呢……】

    一个问题在他心里不断徘徊,反反复复,没个尽头。

    朦胧之间,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暖意和光芒,寻迹而去,是一盏纸笼中的蜡烛所散发出的明亮,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显得突兀。

    他望向烛光,久久地凝视着,仿佛一切静止。

    一阵悸动从内心而来,对周围的感知变得缥缈了起来,黑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有影影绰绰的人在耳边呢喃呓语。

    这种感觉让赵彻无法自拔,记忆中忽然浮现出许多事物有人、有兽、还有些难以言说的生灵。

    记忆中的事物色彩分明,五颜六色,一切都是那融洽。

    画面忽然间变得极快!

    各种事物的颜色、线条就如没有消除干净般层层叠加、条条累积,让各种颜色变得浓重,让各种线条变得紊乱。

    最终所有颜色,所有线条被一种颜色取而代之。

    黑色……

    在极致且纯粹的黑色之间,赵彻仿佛心有觉悟,他伸出左手张开五指,指尖轻捏。

    “啪!”

    赵彻打了个响指,而后他所身处的极致纯黑如潮水般退去,一副明确的画面逐渐显露出来。

    正是从刚开始的那块墓地!

    一道枷锁桎梏水到渠成般从他体内豁然破碎,瞬息之间,赵彻从心底得知了这项本能的名字。

    【黑夜·纵阑永夜】

    他没先理会这项新解锁本能的确切力量,而是在意识重新回归现实世界时,直接发动阴影遁形遁入虚无将感知覆盖了这整片区域。

    冥冥之中,赵彻感到刚刚有什么怪异的事物。

    仔细排查,认真寻找后,他收回意识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的人和事。

    收敛心神,赵彻再度看向门口那悬挂着的纸笼蜡烛,抬臂伸手,它便如长了翅膀般飞到了自己手上。

    他提着这笼蜡烛灯看了眼不远处暗红色的木门,心里不由得想到。

    【这该不会是穆蕊欣放着这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