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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缘起

    我叫赵冼,大齐睿宗章皇帝第五子。父皇登基时,大齐王朝已经矗立百年。当时承平日久,文化昌明,又值父皇是盛年登基,所以父亲便在臣民百姓口中得了一个“安乐天子”的称号。坦率而言,这个称号不见得是臣民对父亲的称赞,倒有些轻蔑地意味包含其中。不过,当我出生时,父亲倒是真的安乐了起来。这一切还要从我的母亲说起。

    我的母亲是大理寺少卿徐远道的女儿。广化九年,也就是父亲登基后的第九个年头,母亲入宫成为父皇后宫里万千佳丽中的一员。初入宫时,母亲被父亲封为美人,之后两年连升数级,成为父皇的贵妃。

    母亲入宫后,父皇便经常带着母亲去宫外游猎。政务虽然还不曾倦怠,但久而久之,民间都传言父皇贪图母亲的美色,要做一个安乐天子。据母亲宫里的老太监回忆,母亲年轻的时候容貌虽然端庄,却算不上美艳,能够得到父亲的宠爱,实在是个异数。要知道当时父皇的后宫中环肥燕瘦,美人如云。母亲能够脱颖而出,着实非同寻常。

    当然,父皇曾经对我说过,母亲天性纯良、与世无争,堪为后宫表率。这或许就是母亲在父皇面前几十年恩宠不倦的真正原因所在吧。

    广化十一年,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我。之前已经有四个儿子的父皇仍然欣喜异常。不等我满月,就给我赐名赵晟。按照大齐祖制,只有嗣皇帝和太子才能在名字中含有“日”字,普通皇子则不得逾越此制。父皇对我有意为之的赐名,着实引发了朝廷上下的轩然大波。

    一时间废黜太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当时的太子是我的大哥赵曦。他是皇后所生的长子,是父皇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直到我的出生,才给他的地位带来了空前的威胁。

    当时有些“识时务”的大臣揣度父皇的心意,以为废立储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时频繁到我的外公徐远道府上走动。不少外命妇也借机到储秀宫向母亲请安,谄媚示好。可母亲等我刚满百天,就央求父皇,将我过继给睦王赵圭为嗣。

    赵圭是父皇的族弟,广化七年病逝。他死后无嗣,母亲便求父皇做主,要让我继承睦王的爵位,出继外支。睦王虽然是亲王的爵位,可毕竟是外支旁系。一旦继承了睦王的爵位,我便与皇位再无瓜葛。不仅如此,母亲还请父亲给我改名赵冼。冼含有一个水字,母亲说上善若水,希望我做人处事像水一样,与世不争,处变不惊。

    据母亲宫中的老太监回忆,父皇降旨将我改名、出继睦王的那一日,京城大雨滂沱。储秀宫地势低洼,排水不畅,宫内的太监都忙着疏通水道,一个个泥水满身。等到他们闲下来到前殿当值时,便又都唉声叹气,气氛十分压抑。反倒是母亲抱着我走到前殿,捏着我的手乐呵呵地说道:“从此我们便母子平安了。”

    母亲口中的平安果然如期而至。民间传说当年母亲将我出继外支,皇后娘娘十分感激,冒着滂沱大雨亲自带着太子到储秀宫向母亲跪谢。这自然是无稽之谈,我那个高傲的母后怎么会向母亲屈服?

    不过平心而论,自打我成为睦王赵圭的“儿子”后,便成了诸皇子中与皇后、太子关系最为亲善的一个。父亲一生共有八个儿子,除了七子赵珲、八子赵绪都是淑妃郑氏所生外,其他的六个儿子皆不是同母所生。除了我这个已经出继外藩的睦王,其他几个皇子都是大哥赵曦继承皇位的直接竞争者。拉拢一个对皇位没有威胁的弟弟,顺带着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便这样,我度过了平稳安逸的十九年时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如此美好的画面一直维持到广化二十九年的春天。

    广化二十九年的春天如约而至,京城中到处都弥漫着狂欢的气氛。大齐风俗,每年三月初三日是花神的生辰,京城中有未出阁姑娘的人家都会举家前往城南的风池向花神请愿,祈祷自己家能够在来年里钓得金龟婿,自家的女儿能有一个美好的姻缘。

    因为三月初三又是大地返青的时节,凤池又历来是文人墨客推崇的赏春圣地。所以,三月三的凤池竟成了京城上半年最大的热闹去处。在三月三这一天,凤池边会聚集无数带着帷帽的青春女子。她们身披彩帛,虔诚地站在湖边向心目中的花神请愿。

    而在离湖边不远处的望江楼上,大齐上下最负盛名的青年才俊则会眺望远处的一道道倩影,谱写缠绵悱恻的动人诗歌。这才子佳人相得益彰的盛景自然是难得一见。

    今天就是三月初三,可我并没有出现在凤池边或者望江楼上。因为我正在睦王府的书房内,听周师傅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我脑海中幻想着凤池边盛况如何,却突然被周师傅叫了起来。我回过神来,发现周师傅十分严厉地盯着我,斥责道:“殿下,凤池边的风景如何啊?”

    周勉周师傅,是父皇在我五岁开蒙入学后,亲自给我挑选的老师。他是父皇即位后开科取士的第一个状元,才华横溢,却不会做官。在翰林院混了十年之久,也不过是个翰林院侍读学士。我十二岁之前在上书房读书,他便专职教我课业。十二岁后我离开皇宫,搬到新建的睦王府,周师傅就成为正三品的睦王傅,依旧教我读书,常伴我的左右。

    周师傅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有着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对周师傅也有着父亲般的敬畏。听到他严厉的问责声,我不禁心中一虚,辩解道:“师傅怎么突然提凤池了?小王今日不是正在此处听师傅授课吗?”

    周师傅一脸不屑,似乎早已识破我心中的打算。不过,他并没有接着追问我,反而指着旁边的吴清问道:“吴清,你来说,你与殿下打算何时去凤池啊?”

    吴清字子明,应国公吴师桓的小儿子,是睦王府侍读。他待在我的身边也已经有六年了。子明比我年长两岁,却比我更怕周师傅。往常周师傅向我俩发问,最先撑不住的必然是子明。今日我与他商议,等上午课业结束,便与他结伴同赴凤池游玩。周师傅见从我嘴中撬不出答案,便按照老规矩朝吴子明发问,可谓是老奸巨猾。

    子明这时只好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回话道:“师傅误会了,殿下与我只是下午想去奎文阁寻几本有趣的书看看,并无去凤池的打算。”

    “哦?果无此打算吗?”周师傅意味深长笑了一番,转而厉声问道:“那你们这鲜衣怒马的样子,是给老夫看的吗?!”

    为了参加凤池盛会,我与子真今天一早皆梳洗打扮一番,换上了平时不怎么穿的时节彩服,确实有点招摇。周师傅平时最忌奢侈,今天见我俩如此打扮,自然大怒。他瞪着我们直摇头,口中愤愤不平道:“成于勤俭败由奢,殿下可知道这个道理?陛下将殿下托付给臣,臣决不能看着殿下走上歪路!再者说了,什么花神大会!假借鬼神之名,行荒淫之实!这么多的大家闺秀跑到凤池边抛头露面,置礼教于何顾?”

    “大家闺秀们都带着帷帽,没有抛头露面;再者说,这祈祷花神灵着呢!”吴清突然插了一句嘴。

    听到吴清顶嘴,周师傅立时火冒三丈,大怒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等皆是圣人的门徒,不可妄言!”

    吴清之所以这次能够敢与周师傅顶嘴,还要源于他自己的那桩奇妙婚事。去年三月三,吴清自己去凤池边凑热闹。当时湖边全是戴着帷帽祈愿的少女,不知怎地,突然湖边有一少女跌落水中。恰巧当时湖中起了风浪,少女在湖中挣扎,眼看有生命之虞。水性极好的子明毫不犹豫,跳入水中将那女子救起。要是搁在往常,少不了要有一场英雄救美的传奇故事。可当时子明家里已经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京兆尹施永哲的二千金,只等吴清二十岁行冠礼之后,便会成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自然不敢节外生枝,连被救女子的面容他都未曾看清,便悄然离开了湖边。

    孰料等他回家了,却听到府里下人传扬,说是施家的二小姐今天到凤池边掉入湖水中,若不是好心人救起,险些丧命。只不过救人之人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湖边。吴清心中一凛,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是救了自己的未婚妻!至此,他便对花神之说深信不疑。今日见周师傅将他心中奉若神明的姻缘归为怪力乱神,他焉能不急?

    吴清接着与周师傅顶撞道:“师傅,你说子不语乱力怪神,可是朝廷之上信奉乱力怪神的人可大有人在!”

    吴清这样说来,倒把我和周师傅给弄糊涂了。难道今年湖边还有英雄救美的故事发生吗?周师傅一张老脸顿时拉得老长,低沉道:“哦?还有别人?你倒说说看!”

    吴清壮着胆子说道:“昨天家父听朝廷中的同僚说,太子要纳个侧妃!”

    周师傅立时怒道:“太子纳个侧妃与你何干?这跟怪力乱神又有什么关系?我看就是你吴清欠打!”说着便抄起身边的戒尺作势要打吴清。

    “别啊,师傅!”吴清顺势一躲,口中讨饶道:“我们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怎么还要用戒尺惩戒啊!再者说,这次太子纳妃便是怪力乱神之术!”

    周师傅听了一愣,我连忙起身扶周师傅坐下,给吴清解围道:“师傅,你且听子明把话说完,我那太子大哥又要娶妾,我也好奇呢!”说罢,我便朝吴清使了个眼色。

    吴清见我已经稳住了周师傅,便笑道:“殿下和师傅且听我慢慢说来,这太子纳侧妃,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太子要娶的女子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那女子是左武卫大将军孙友恒的独女!”

    周师傅点了点头,似有所思道:“嗯,有些意思。”

    吴清有些得意,接着说道:“要是只有这茬,倒也没甚惊奇的。可问题的关键是,前几个月说是有一云游道士路过孙友恒府邸,说了句虎子居长春宫!长春宫是皇后的寝宫,而孙友恒在军中号称大虎,他又只有一个女儿,那女子不就是虎子嘛,那天下之母的谶语不就是说孙友恒的女儿!不知怎地,这看相之语很快就人尽皆知,连太子府都知道了。

    太子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央求皇后说媒,要娶孙氏女为侧妃。碰巧的是,皇三子吴王赵信的母亲德妃娘娘也央求陛下,希望将孙氏女赐给吴王。师傅你是知道的,吴王这些年来颇得圣宠,一直与太子叫着劲呢。您说这是不是怪力乱神?”

    我听后一阵大笑,对师傅笑道:“师傅,我大哥和三哥都跟着怪力乱神沾边了,您怎么说?”

    周师傅眉头紧锁,沉吟再三才缓缓说道:“这女子竟敢假谶语祸乱朝政,实乃妖女!”

    “妖女?!”

    我与吴清一阵惊呼。能给左武卫大将军的独女扣上妖女这个称呼,足可见周师傅对这场争婚风波的厌恶态度。我倒是不在乎她能当时天下之母的谶语,反而直觉告诉我这个孙氏女很有可能是个绝世的美人。以我对太子和三哥的了解,他们的府里可尽是美人。一想到这,我对吴清笑道:“那孙氏女是不是妖女,小王不知道,但我能肯定那女子是个美人!”

    周师傅叹了口气,显然他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他有些严肃地说道:“哼,女子越是美艳越是祸害。红颜祸水,妲己褒姒,哪个不是美人?还不都是亡国的罪魁祸首!”

    听到师傅这么说,我自然心里不服,可为了能够去凤池看热闹,便还是忍了下来。师傅见我不答话,便接着说道:“殿下是不是还存着去凤池的心思?”

    我见师傅已经识破我的心思,倒也不再遮掩,忙赔笑脸道:“师傅既然知道小王的心思,何不成全弟子一次?”

    吴清也忙附和道:“师傅,殿下也不是贪玩之人,您就放他去吧。”

    师傅摇了摇头,丝毫不退让,坚持道:“殿下已经八九天未进宫向陛下和贵妃娘娘请安了吧?这凤池何日不能去?殿下于孝道不能有亏!今日殿下便随老夫进宫!”

    “师傅!你!”我蹭得站了起来,怒气不已。

    “嗯?!”师傅也站了起来,他神态自若地回敬我那似要喷火的目光。师傅漫不经心地说道:“殿下今日要是不去宫里问安,我就只好回禀陛下,殿下功课并不长进,整天想着逛——”

    我倒吸一口冷气。上次师傅在父皇面前说我功课不长进,父皇大怒,令我跪在太庙里十二个时辰,不许饮食。这严厉的惩罚措施令我记忆犹新。我连忙服软哀求道:“师傅,进宫问安便是了,功课不长进之类的话还是不说的好。”

    师傅听到我向他屈服,脸上又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对我道:“那殿下还等什么,把这身衣服换了,随臣进宫吧。”

    换上了一身浅色的常服,我便与师傅进宫参拜父皇母妃。坐在马车上,我看着街道两旁行色匆匆的青年男女,顿时艳羡不已。天高云清,那朵朵白云仿佛触手可及;街道两旁翠柳依依,那条条嫩芽好似近在眼前,车外的一切都美不胜收。可这大好春色,我却无心留恋。眼看巍峨的宫阙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便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便是带着这样一种情绪,我与师傅到达了父皇处理政事的地方——勤政殿。

    在殿外职守的太监总管褚怀良见到是我与师傅前来,嬉笑着连忙小跑迎了上来,口中不住道:“恭喜睦王殿下!贺喜睦王殿下!”

    我一脸懵懂,忙问道:“阿翁,小王何喜之有?”

    褚怀良满是神秘地小声道:“今日睦王殿下您的外公徐远道大人来找陛下商议,说是要给殿下迎娶一位正妃呢!殿下您说,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周师傅便抢先一步问道:“褚总管,人选可定了,是哪家的姑娘?”

    褚怀良努了努嘴,小声道:“回周师傅的话,这个人选还未商定得当呢。这不,陛下还在和徐大人商议政事呢!”

    周师傅“哦”了一声,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马蹄金塞到褚怀良手中,低声笑道:“那就劳烦褚总管辛苦一趟,进殿禀告陛下,就说睦王殿下和臣前来向陛下问安。”

    褚怀良手握金子,作势要还给周师傅。可周师傅双手一顶,褚怀良便收了下来,放入袖中,抱拳笑道:“那老奴就愧领睦王殿下和周师傅的赏赐了,老奴这就进殿禀告陛下,请殿下稍后!”

    见褚怀良转身走远,我偷偷对师傅笑道:“师傅,您今天怎么也通达人情了?我记得听吴清说,您来觐见陛下时,是不会给宦官这种方便钱的。”

    周师傅老脸一红,却一般正经地低声道:“老臣如若是独自一人前往,必不会拿钱财铺路,宁可多等一会就是了。可老臣今天是带殿下前来,如若不给宦官们些好处,他们吃惯了官员们的孝敬,必会记恨于殿下。臣老了,便是被他们记恨也无所谓,可殿下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前朝有多少皇子便是着了宫里宦官的道,才遗恨终生的。殿下不可不察呀!”

    我听到周师傅的话,喉咙一紧,竟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年逾半百的老臣竟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想到这里,我之前因为师傅不让去凤池的怨恨之意,也顿时消减无踪。不过还没等我开口,便看见褚怀良跑了过来,口中喘着粗气,大声道:“殿下、周师傅!陛下宣你们进去呢!”

    我与师傅不敢停留,连忙随着褚怀良进到殿内。我进殿抬头望向宝座的方向,发现父皇正满脸笑意地盯着我,我连忙低下头,跪下向父皇叩首道:“儿臣叩见父皇!”

    父皇笑道:“怎么越大越没有规矩了,见了外公也不问安?”

    听到父皇如此说,我便又朝外公方向叩首道:“外公安康!”

    外公本想将我扶起来,可终于没动,只是呵呵笑道:“好!好!”

    父皇命我起身站到他的身侧,然后下旨给周师傅赐座。外公见状便起身向父皇行礼道:“陛下,老臣想去储秀宫见见贵妃娘娘,不知——”

    不等外公说完,父皇便摆手笑道:“这等小事,丈人何须问朕?冼儿也未曾去见你母妃吧?你便与你外公先去储秀宫。朕与周师傅还有些话要说。”

    听到父皇如此说,我心下欢喜。这勤政殿内气氛压抑,我早就想离开这里。听到父皇的口谕,我便连忙随着外公向父皇行礼如仪,然后退出殿门。出了勤政殿,我便朝外公挤眼道:“外公,听说您升任御史中丞,外孙给您道喜啦!”

    外公神色原本有些疲惫,见我有些调侃他,脸上便有泛起了一丝红光,边走边握着我的手笑道:“殿下,多长时间没去老臣府上坐坐了?要说道喜,老臣也想向殿下道喜。”

    听到外公如此说,我神情一阵紧张,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喜?该不是要给我娶妻吧?”

    外公有些惊讶,口上笑道:“哟!殿下都知道了?今天老臣进宫面见陛下就是商讨殿下的婚事,殿下已经十九岁了,明年便是要加行冠礼,大婚事宜也该定下来了。”

    冠礼?大婚?这对我这个闲散王爷来说,实在是些不必要的麻烦事。大齐祖制,皇子二十行冠礼之后,才能晋封王爵,开设府邸。我的二哥鲁王、三哥吴王、四哥卫王都是沿用此例,二十岁之后才称王开府。对于他们,行冠礼是权力的象征。而我自小出继睦王一脉,反倒省去这些麻烦,十二岁便沿袭王爵,搬到了睦王府。那冠礼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至于大婚,娶个王妃虽说没什么不好,可皇子婚娶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怕是娶的王妃,也难是自己的意中人。想到这,我脸上便露出了不屑之色,笑道:“外公,我就不能再逍遥几年吗?”

    外公听我这么说,便停住脚步,敲了一下我的头笑道:“殿下以为老臣不知道殿下的心意?放心!此次婚事全由殿下做主!”

    我立时兴奋地叫了起来,外公见状连忙叫我禁声,低笑道:“殿下要是有中意的女子,管她是哪家的女儿,陛下都不会阻拦的!”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关于师傅口中的“妖女”,我连忙问道:“外公你知道最近民间流传的一句谶语吗?叫虎子居长春宫!”

    外公听到我这般问他,便把我拉到一僻静处,低声笑道:“连殿下都知道这个谶语了,那太子这次可就骑虎难下了!”

    太子骑虎难下?这可让我顿时糊涂了起来,忙问外公道:“外公此言,难道太子与这句谶语有什么关系?”

    “殿下,太子与这谶语关系可是不小啊!”外公满是神秘地解释道:“殿下你想,这孙友恒是谁?掌管京城近半数兵马的左武卫大将军!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谁能娶了他的独女,便能掌握住这京城中的半数兵权!一个云游的道人会说出谁是天下之母?殿下信吗?这事明显背后有鬼!这虎子居长春宫的谶语,十之八九便是太子府折腾出来的名目!那日后谁能当皇帝,自然是太子,那长春宫以后自然也是太子妃的位置!太子制造这个谶语,原本是想逼迫陛下将旨,把孙氏女赐给他做侧妃,这样便能把孙友恒绑到自己的战车上。有了这位掌握兵权的岳丈辅佐自己,那太子的位置自然无人可以动摇!只不过,太子太低估陛下的权威啦!”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忙接着问道:“父皇?这里面该父皇什么事呢?”

    外公示意我边走边说,对我笑道:“太子拉拢孙友恒的动作这么明显,陛下能不知道?太子几次三番向陛下请旨,陛下都佯装不知,实际上已经拒绝了太子的请求。你三哥吴王赵信这两年广结英豪,在官员中名声很好,加之陛下有意扶持,现如今与太子已有分庭抗礼之势。吴王见陛下不愿将孙氏女赐给太子,便也让他的母妃央求陛下,要把孙氏女娶进吴王府。这吴王背后可是有高人指点啊,陛下如若答应了吴王,那便是昭示天下,吴王有入主东宫的可能性;陛下不答应,他也没有任何损失,何乐而不为呢?所以老臣说,太子抛出这个谶语,现如今是骑虎难下了!”

    我听后点了点头,心中无限感慨。难怪母亲当年求父皇将我出继外藩说是为了母子平安,现如今看来,竟是真真切切!我叹了一口气对外公道:“都说红颜祸水,连周师傅都说那孙氏女是妖女,这竟是天大的笑话!可怜那女子在深闺之中便无辜牵扯到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不过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大将军,便有人将此谶语加之其身,都说皇家无情,竟是真的!”

    外公连忙将我口捂住,小声道:“殿下慎言!”然后便示意我不再说话,随他去储秀宫看望母妃。刚到储秀宫的宫门口,母妃宫中掌事的总管太监魏辉便从宫门外奔出,跑着跪倒在我和外公面前,大喜道:“睦王殿下回来了!国丈也来了!”

    我自幼是魏辉照看长大,连忙把他扶起来,口中温言道:“阿翁,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外人,这大礼不必行的!”

    魏辉一边将我与外公引入宫中,一面笑道:“殿下抬爱奴才,老奴却不能不知深浅。储秀宫今年进了不少新人,莫让老奴在他们面前坏了规矩。”

    外公点了点头,颔首笑道:“魏总管对殿下和娘娘如此忠心,老夫也就放心了!”

    魏辉口称不敢,将我二人引入殿中,设座泡茶。我在殿中环顾,却未见母亲身影,便问道:“母妃呢?”

    魏辉回禀道:“贵妃娘娘去皇后娘娘宫中了,老奴已经差人去长春宫传话。殿下和国丈稍坐片刻,娘娘马上就到。”

    外公点头示意,然后端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我则没那规矩,在殿中转了一会,便回来品了一口茶,又从桌上拾了一块桂花糕塞到口中,还没等咽下,便朝魏辉随意道:“母妃去皇后娘娘那里做什么?”

    魏辉恭敬答道:“今天一早皇后娘娘差人来储秀宫,说是左武卫大将军孙友恒的家眷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请贵妃娘娘过去作陪。”

    “孙友恒的女儿!”我惊得把半块桂花糕掉在了地上。连着外公也睁开了眼。

    魏辉见我有些惊慌,也有些紧张起来,疑问道:“殿下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吗?”

    我起身笑道:“没有什么不妥,倒是有好戏可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