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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失踪(一)

    玉川庄被赐名长春别院后不久,父皇就带着文武百官与左武卫军前往东都洛邑。这次出巡明为宣扬国朝盛世,实则是为了震慑北方犯边的匈哒人。因此,銮驾规模浩大,百官与众皇子、后宫嫔妃等皆随行。我的岳丈孙友恒则带领十余万左武卫军担任扈从。出京前,岳丈曾将我叫到府中再三叮嘱,留守京城期间要深居简出,不要进宫,更不要与太子争执。我知道岳丈是为我担心,长春别院的事情会招致太子一党的报复,我都一一应承了下来。

    但这个时候,太子恐怕是顾不上我的。幽云节度使李成道兵败身亡的消息,在父皇离京后不久就正式在朝野公布。天下皆知太子在军中最大的依仗已经垮台,我的大哥虽然顶着监国的名号,可一连十几日意志消沉,躲在府中不肯外出视事,京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由施永哲处理。留守京城的文武官员也察觉出了风向的转变,一个个寒蝉若禁,不敢亦不愿与太子过多接触,太子府一时竟成了官员们的畏途所在。

    与太子府“门前冷落车马稀”不同的是,接连十余日,睦王府都热闹非凡。京城内留守的勋贵官员的夫人们纷纷携礼品登门,说是祝贺睦王新婚大喜。天可怜见,我与燕娘成婚已经数月有余。她们不在两三个月前登门,反倒挑现在这个日子。原因显而易见,都是奔着“长春别院”背后的深意而来的。

    长春别院,无非是父皇在暗示燕娘有成为长春宫主人的可能。换言之,父皇已经不再顾及太子的脸面,试图将对太子的不满公诸于世。再加上太子的外公去世,太子地位岌岌可危,我这个被“暗示”的储君,已经成为京城勋贵心中的香饽饽,正如我出生时那样。

    我与燕娘不胜烦扰,却又无可奈何。好在父皇离京前下旨命我负责赈济灾民,我与燕娘便找了个由头,躲到太白岭与何鄄商议赈灾,府中大小事情都交由总管魏运德操持。临行前,燕娘叮嘱魏运德,勋贵人家来府一律推脱挡驾,就说王爷王妃不在府中,奉旨外出赈灾。这样一来,京中的诸多烦扰,我和燕娘也就一概躲开了。

    在太白岭的日子充实而忙碌,灾民数额庞大,六月以来已经有十余万灾民聚集在太白岭周边。我多次行文户部和万年县县令孔四维,让他们调常平仓赈济灾民。因为有父皇的旨意,户部的官员和孔四维这次倒是十分积极配合。尤其是孔四维,这次竟活脱像变了一个人,从常平仓调粮之快超出我的想象,并且还把万年县的衙役全都派到太白岭,安抚和维持灾民秩序。我与燕娘站在山梁上,看到孔四维忙上忙下,便感慨道:“孔四维这般,倒还说明他良心不坏。”

    燕娘见我这么感慨,也对我轻笑道:“冼郎你瞧,孔令君这几日瘦了许多,再干下去怕是真的要累倒了。”

    我仔细一瞅,孔四维已经把官服脱了,竟赤膊上阵搬运粮食。我心下有些不忍,对燕娘道:“还是找人唤他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毕竟还有一堆事等着他调度,也不在这一时的功夫上。”

    燕娘对我会心一笑,便唤了侍女去传孔四维歇歇。

    “唤他做什么!”说话间,何鄄也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朝我们笑道:“孔四维这人聪明得很,殿下之前去求他放粮,他抵死不从,生怕丢了自己的乌纱帽。现在殿下协助太子监国,又奉旨主持这赈灾事宜,他正后悔当初没有第一时间放粮,害怕殿下记恨于他。现在他不在殿下面前做做样子,怕是心中难安呢!”

    自从我与燕娘求得陛下在太白岭赈灾后,何鄄对我的态度陡然转变。原先他只当我是个纨绔的王爷,不会顾及百姓死活。现如今则将我看作一位“贤王”,与我相谈甚欢。

    何鄄虽然是商人之子,但能力卓越。一个月来,我施行的赈灾事务大半都由他经手,处理地十分周详仔细。尤其是十数万灾民聚集此处,虽然每日施粥不断,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何鄄向我提议将灾民中的精壮劳力编为屯田兵卒,平时可以在京外屯田自给自足,战时则可编为一支生力军。

    圣驾离京前,我便将此策禀明父皇。父皇深以为然,便令我操持编练。我哪里懂得军旅之事?我只好让吴子明充任屯田员外郎,帮我支应此事。可子明家中事多,妻子即将临盆,每每向我抱怨。我也不能不近人情,只好让他担着员外郎的虚名,却不用每日来太白岭点卯任事。燕娘见此,便举荐何鄄暂且代行屯田事务。

    我初时有些不信,何鄄商贾出身,还能懂得编练兵卒?不过,我转念一想,何鄄虽然不曾行军作战,但燕娘却是行伍世家出身,燕娘又深知这位师弟的才能,那便权且一试吧。

    所以,我便托何鄄暂且帮我照应屯田兵卒的选拔训练。何鄄倒也没有推辞,一个月来颇为用心。经他训练的几千屯田兵卒虽暂时不能上阵杀敌,但一个月操练下来,行军队列倒是十分齐整,长此以往,这支屯田兵倒不失成为一支劲旅的可能。我暗自纳闷,何鄄到底还有何种本事是我不知的?不过何鄄与我有言在先,等陛下返京之后,他便不再过问屯田事务,让我到时再寻他人顶替。

    我问过燕娘,这何鄄如此帮我是因为拿我当做朋友吗?燕娘不置可否,只让我再等等看。今天我见何鄄对我态度不错,便决定主动出击,对何鄄问道:“子真,我王府里还缺一名长史,你若愿意,赈灾之后,我为你请功,当我的宾友如何?”

    何鄄原本轻松的神色瞬时一变,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我,微一思忖便朝我行礼道:“殿下,我是个商人,官宦之途非我所愿。”

    何鄄如此一说,便是直接拒绝了我的提议。如此看来,何鄄这几日的忙前忙后,恐怕多半是冲着燕娘的面子了。这让我有些难堪,却不知如何化解。一旁的燕娘见我脸色凝重,便帮我解了围,对何鄄笑道:“子真生性洒脱,若是入了官场岂不是拘束了他?殿下就不要难为子真了。等陛下回京,殿下就要回到睦州就藩,子真以后还是要常来睦州呀,殿下与我定会准备好佳酿珍馐招待子真。”

    “燕娘,你们真的要去睦州?”何鄄听到燕娘如此说,竟有些失态:“你们不留在京师了吗?”

    我见何鄄一直盯着燕娘,心下有些不悦:“子真,我毕竟是外藩,终究是要去睦州的。”

    “你肯定也知道,长春别院的赐名已经使储位震荡,”我看到何鄄不语,也不想对他隐瞒,“我若再留在京城,怕是有一天会身不由己,卷入朝堂争斗当中,燕娘与我的心思也是一样的。”说罢,我便柔情地望向燕娘。

    燕娘也低声回应道:“殿下去哪里,臣妾自然也去哪里。”

    我这几日来冷眼旁观,何鄄对燕娘有些不一样的情愫,虽不炽烈但却时常流露。作为燕娘的夫君,我自然会十分在意吃心,但燕娘对何鄄却从来只有姐弟般的情感。所以,我对待何鄄有一股天然地居高临下的心态。今天燕娘替我解围,何鄄望了望燕娘,又看了看我,最后叹了口气,有些踌躇:“殿下,既然如此,那、那,我也去睦——”

    “殿下!出大事了!”还没等何鄄说完,有侍从便大声奔跑跪倒在我面前:“殿下,施相公请殿下即刻回城!有大事相商!”

    “什么大事?”我见何鄄马上就要服软,可竟被侍从打断,便有些恼怒。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