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宫变（一）
太子起兵？宫变？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一时有些恍惚。吴清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跑出殿外观察情况。这中书省政事堂位于皇城的高处，站在政事堂外瞭望，就能对宫城内情况有一个大致上的了解。
太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起兵？太子手里又有多少兵？我快速在心中盘算着，太子他已经被父皇剥夺了监国之权，现如今京城内各处驻军都由我统一提调，太子能真正调动的只有太子府的内卫亲军，总数只有两千人。以两千人对抗京中的数万兵马，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啊。
还没等我心中思虑清楚，吴清便跑进殿来，一脸凝重道：“殿下，太子府的亲军已经冲破了丹凤门，只怕须臾之间就会杀到中书省。”
父皇离京后，宫中的禁卫兵卒便被抽调了大半随驾出行。再加上宫中长久无事，每日在宫城轮班的禁军不过三五百人，这中书省政事堂在皇城的最边上，紧邻着丹凤门。平日里也不过是些内侍值守，并没有什么兵卒守卫。太子的亲军只要冲破了丹凤门，这政事堂的人便也插翅难逃了。
因此，我听到内侍回禀宫变的消息后，脑中一阵眩晕，瘫坐在椅子上，对吴清苦笑道：“太子难道是想玉石俱焚？父皇并没有废黜他啊。他为什么要走绝路？”
吴清见我一副瘫软的样子，急得直跺脚，一把拽住我的衣袖，一边对政事堂的官员们大声道：“诸位臣工，快随睦王殿下出宫城暂避。”
接着，吴清又在我耳边低声道：“殿下，当务之急是您要赶紧前往京兆尹府衙，行使监国之权，调动京城内的驻军平叛！现在宫城被围，一旦殿下被太子抓住，大势去矣！”
经吴清这么一说，我立时明白太子发兵宫城的逻辑。太子只有两千兵马，如此单薄的兵力去攻击城中的各处要害，自然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但如果他趁京城内的驻军防守松懈的机会，孤掷一注将暂行监国之权的我捕获，则可以挟监国而令京城驻军了。况且，父皇虽然剥夺了太子的监国权力，但并没有昭告天下，军中士卒也大多并不知晓，只有少数高阶军将知道内幕。
所以，太子兵行险招，直接带兵冲进宫内，目标就只有一个——控制中书省、封锁政事堂，然后再以我的名义控制京城驻军。京城中的驻军不辨真伪，一旦听从太子号令，那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离开政事堂到宫外躲避。我连忙与吴清出了政事堂，可还没到中书省的大门，就看见太子与高勋已经提兵赶到。太子此时一身戎装，手持刀剑，见我和吴清一脸呆滞的模样，不禁对我们笑道：“五弟、吴侍读，别来无恙。”
太子说罢，便命兵士将我身边簇拥的官员全部抓捕起来。吴清试图挡在我身前，对太子大声吼道：“太子，你可想好了，这是谋逆！”
太子轻哼了一声，便命人将吴清与我强行拆开。我双手被缚，仍百般挣扎，对太子哀声道：“大哥！你这是要有走绝路啊！你放了我，我跟你一起去求父皇，父皇不会废立储君的！”
孰料我刚一提父皇，太子就立时火冒三丈。我还想向他争辩一番，他却不再给我任何机会，命人将我嘴堵上，押往政事堂内关押。吴清和其他官员则被带走关押在其他地方。
现在政事堂只余我一人，两旁皆是看管我的太子亲军。我的关防印信也被太子派人拿走，现如今城内的一切都已摆脱了我的掌握。我一直吵着要见太子，周边的兵士并不理睬，一直严守门禁。我说要出门如厕，他们竟然拿了个恭桶进来，坚决不让我踏出政事堂半步。我虽然异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晌午时分，看押我的兵士才允许宫内的内侍给我送来膳食。许是太子交代过，给我送来的膳食也都极为丰盛。我盯着桌上的饭菜，丝毫提不起兴致。我十分担心家中的燕娘，我在睦王府只有几十个亲军护卫，太子为人素来狭隘、锱铢必报，他若为难燕娘，又该何如是好？心急之下，我将碗碟打翻在地，对着身边的内侍吼道：“去叫太子来！去叫太子来！”
身旁服侍我用膳的小内侍见状，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口中哭腔道：“殿下好歹进一点膳食吧，太子吩咐过的。”
我看着眼前叩头如捣的小内侍，竟心中起了一丝悲悯。这个小内侍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可能是刚进宫不久，被我如此问话，战战兢兢。我想起周师傅屡次教导我，不要苛待内侍宫女。所以，我只得叹了一口气，用脚尖轻轻碰了一下小内侍的衣袖，对他和缓道：“罢了罢了，起来吧，我吃不下饭，太子你可是能见得到？要是能见得到，你就说他的五弟想见他。”
小内侍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气不敢出一声，似乎我刚才的问话他没有听见。他又瞅了瞅看管我的兵士，一个个似虎豹豺狼。小小年纪就在宫中见识到了刀光剑影，也是可怜。我又稍一用力踢了一下他的肩膀，嘟囔了一句：“让你起来，怕什么，他们想杀的是我。”
小内侍听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艰难爬起来，对我垂首道：“殿下息怒，小奴见不到太子。”
我转身又问了看押我的兵士：“你们呢？能帮本王带句话给太子吗？就说他的五弟想要见见大哥，行吗？”
这些兵士仿佛完全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一个个手持刀剑仿佛泥塑一般。我这时不觉得害怕，只是更加担心府中的燕娘和被关在他处的吴子明。这些看押我的兵卒尚且如此冷酷，燕娘和子明会不会被他们苛待？燕娘她们还曾进过午膳？是被关在睦王府还是被囚禁在太子府？我越想越着急，心情转瞬间又重新暴躁起来：“我是监国，你们若不想谋逆，就去叫太子来！”
我干吼了两声，殿中竟无一人回答。我只好颓然坐了下来，再次朝小内侍摆手：“你下去吧，告诉管事的太监，晚膳也不要送了，除非太子来见我，否则我一口都会不吃的。”
“哦？”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怎么，睦王殿下觉得这膳食不好？”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高勋站在殿门外。高勋有些似笑非笑的对我说：“殿下，您大可不必这么心急，太子会来见您，可不是现在。”
我盯着高勋低声道：“睦王妃呢！你们不要为难她！”
高勋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笑着摇了摇头：“睦王啊睦王，到这个时候了，我该说你伉俪情深，还是说你儿女情长呢？”
我见高勋神情轻佻，斜倚在门柱旁，便知道他是骨子里瞧不上我，但我不能让他侮辱我对燕娘的关心，便蹭地起身，对他厉声道：“我再说一遍，不要伤害王妃！”
高勋见我眼神锋利，也不自觉地收了几分轻佻之色，对我拱手道：“殿下放心，太子仁厚，不会与妇人为敌。”
我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下，对高勋说道：“说吧，太子让你来见我，是让我答应他什么条件？随他起兵吗？”
“你知道？”高勋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高勋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淡然说道：“我被叫做糊涂王爷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是真糊涂。你和太子折腾了一上午，要是控制了京城，我那太子大哥恨不得立时出现在我面前炫耀。他现在还没来，恐怕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吧？”
高勋整理了自己的衣冠，踏入殿内，对我行礼道：“请睦王殿下与太子盟誓，清君侧，讨伐逆臣！”
太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起兵？太子手里又有多少兵？我快速在心中盘算着，太子他已经被父皇剥夺了监国之权，现如今京城内各处驻军都由我统一提调，太子能真正调动的只有太子府的内卫亲军，总数只有两千人。以两千人对抗京中的数万兵马，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啊。
还没等我心中思虑清楚，吴清便跑进殿来，一脸凝重道：“殿下，太子府的亲军已经冲破了丹凤门，只怕须臾之间就会杀到中书省。”
父皇离京后，宫中的禁卫兵卒便被抽调了大半随驾出行。再加上宫中长久无事，每日在宫城轮班的禁军不过三五百人，这中书省政事堂在皇城的最边上，紧邻着丹凤门。平日里也不过是些内侍值守，并没有什么兵卒守卫。太子的亲军只要冲破了丹凤门，这政事堂的人便也插翅难逃了。
因此，我听到内侍回禀宫变的消息后，脑中一阵眩晕，瘫坐在椅子上，对吴清苦笑道：“太子难道是想玉石俱焚？父皇并没有废黜他啊。他为什么要走绝路？”
吴清见我一副瘫软的样子，急得直跺脚，一把拽住我的衣袖，一边对政事堂的官员们大声道：“诸位臣工，快随睦王殿下出宫城暂避。”
接着，吴清又在我耳边低声道：“殿下，当务之急是您要赶紧前往京兆尹府衙，行使监国之权，调动京城内的驻军平叛！现在宫城被围，一旦殿下被太子抓住，大势去矣！”
经吴清这么一说，我立时明白太子发兵宫城的逻辑。太子只有两千兵马，如此单薄的兵力去攻击城中的各处要害，自然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但如果他趁京城内的驻军防守松懈的机会，孤掷一注将暂行监国之权的我捕获，则可以挟监国而令京城驻军了。况且，父皇虽然剥夺了太子的监国权力，但并没有昭告天下，军中士卒也大多并不知晓，只有少数高阶军将知道内幕。
所以，太子兵行险招，直接带兵冲进宫内，目标就只有一个——控制中书省、封锁政事堂，然后再以我的名义控制京城驻军。京城中的驻军不辨真伪，一旦听从太子号令，那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离开政事堂到宫外躲避。我连忙与吴清出了政事堂，可还没到中书省的大门，就看见太子与高勋已经提兵赶到。太子此时一身戎装，手持刀剑，见我和吴清一脸呆滞的模样，不禁对我们笑道：“五弟、吴侍读，别来无恙。”
太子说罢，便命兵士将我身边簇拥的官员全部抓捕起来。吴清试图挡在我身前，对太子大声吼道：“太子，你可想好了，这是谋逆！”
太子轻哼了一声，便命人将吴清与我强行拆开。我双手被缚，仍百般挣扎，对太子哀声道：“大哥！你这是要有走绝路啊！你放了我，我跟你一起去求父皇，父皇不会废立储君的！”
孰料我刚一提父皇，太子就立时火冒三丈。我还想向他争辩一番，他却不再给我任何机会，命人将我嘴堵上，押往政事堂内关押。吴清和其他官员则被带走关押在其他地方。
现在政事堂只余我一人，两旁皆是看管我的太子亲军。我的关防印信也被太子派人拿走，现如今城内的一切都已摆脱了我的掌握。我一直吵着要见太子，周边的兵士并不理睬，一直严守门禁。我说要出门如厕，他们竟然拿了个恭桶进来，坚决不让我踏出政事堂半步。我虽然异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晌午时分，看押我的兵士才允许宫内的内侍给我送来膳食。许是太子交代过，给我送来的膳食也都极为丰盛。我盯着桌上的饭菜，丝毫提不起兴致。我十分担心家中的燕娘，我在睦王府只有几十个亲军护卫，太子为人素来狭隘、锱铢必报，他若为难燕娘，又该何如是好？心急之下，我将碗碟打翻在地，对着身边的内侍吼道：“去叫太子来！去叫太子来！”
身旁服侍我用膳的小内侍见状，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口中哭腔道：“殿下好歹进一点膳食吧，太子吩咐过的。”
我看着眼前叩头如捣的小内侍，竟心中起了一丝悲悯。这个小内侍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可能是刚进宫不久，被我如此问话，战战兢兢。我想起周师傅屡次教导我，不要苛待内侍宫女。所以，我只得叹了一口气，用脚尖轻轻碰了一下小内侍的衣袖，对他和缓道：“罢了罢了，起来吧，我吃不下饭，太子你可是能见得到？要是能见得到，你就说他的五弟想见他。”
小内侍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气不敢出一声，似乎我刚才的问话他没有听见。他又瞅了瞅看管我的兵士，一个个似虎豹豺狼。小小年纪就在宫中见识到了刀光剑影，也是可怜。我又稍一用力踢了一下他的肩膀，嘟囔了一句：“让你起来，怕什么，他们想杀的是我。”
小内侍听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艰难爬起来，对我垂首道：“殿下息怒，小奴见不到太子。”
我转身又问了看押我的兵士：“你们呢？能帮本王带句话给太子吗？就说他的五弟想要见见大哥，行吗？”
这些兵士仿佛完全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一个个手持刀剑仿佛泥塑一般。我这时不觉得害怕，只是更加担心府中的燕娘和被关在他处的吴子明。这些看押我的兵卒尚且如此冷酷，燕娘和子明会不会被他们苛待？燕娘她们还曾进过午膳？是被关在睦王府还是被囚禁在太子府？我越想越着急，心情转瞬间又重新暴躁起来：“我是监国，你们若不想谋逆，就去叫太子来！”
我干吼了两声，殿中竟无一人回答。我只好颓然坐了下来，再次朝小内侍摆手：“你下去吧，告诉管事的太监，晚膳也不要送了，除非太子来见我，否则我一口都会不吃的。”
“哦？”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怎么，睦王殿下觉得这膳食不好？”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高勋站在殿门外。高勋有些似笑非笑的对我说：“殿下，您大可不必这么心急，太子会来见您，可不是现在。”
我盯着高勋低声道：“睦王妃呢！你们不要为难她！”
高勋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笑着摇了摇头：“睦王啊睦王，到这个时候了，我该说你伉俪情深，还是说你儿女情长呢？”
我见高勋神情轻佻，斜倚在门柱旁，便知道他是骨子里瞧不上我，但我不能让他侮辱我对燕娘的关心，便蹭地起身，对他厉声道：“我再说一遍，不要伤害王妃！”
高勋见我眼神锋利，也不自觉地收了几分轻佻之色，对我拱手道：“殿下放心，太子仁厚，不会与妇人为敌。”
我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下，对高勋说道：“说吧，太子让你来见我，是让我答应他什么条件？随他起兵吗？”
“你知道？”高勋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高勋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淡然说道：“我被叫做糊涂王爷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是真糊涂。你和太子折腾了一上午，要是控制了京城，我那太子大哥恨不得立时出现在我面前炫耀。他现在还没来，恐怕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吧？”
高勋整理了自己的衣冠，踏入殿内，对我行礼道：“请睦王殿下与太子盟誓，清君侧，讨伐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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