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盟誓（二）
听着远处宫门外的喊杀声，我在震惊之余又有些欣慰。燕娘今天一早肯定发现了京城中的异样，所以才偷偷出了睦王府，从而躲过一劫。可燕娘又是从哪里调来的兵马？京中各处驻军都由监国统一提调，没有我和施永哲的命令，燕娘不可能调得动一兵一卒，即便她是孙友恒的独女，即便她的父亲在军中被称为“大虎”，可这也不意味着她能够突破朝廷的制度，肆意调兵。
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就感觉喉间被刀剑抵住。我抬头一看，发现正是高勋这时手持利剑对我步步紧逼，口中严厉道：“睦王殿下，你既已经听从太子的号令，为何又让睦王妃提兵来攻？这睦王妃哪里来的兵马？！”
此时，喊杀声离政事堂似乎越来越近，但政事堂内却静的吓人。太子、高勋与我，两相对峙，殿中只听得到计时沙漏的沙沙声。我退后一步，高勋拿着佩剑就紧逼一步。我转身望向太子，太子却不敢与我四目相对。我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大哥！”
太子叹了一口气，对高勋摆手道：“厚德，把剑放下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输了！”
高勋一脸震惊，大声疾呼：“太子殿下！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赵冼在我们手中，攻击我方的敌军似乎也兵力不足。不如我们暂且退出宫城——”
不待高勋说完，太子踱步到我的身边，陡然向我跪下，哭诉道：“五弟，求你救救大哥吧！”
我和高勋都没有料到太子会这般行事，但都抛开暂时恩怨，一起将太子扶到座位上。我帮太子拭去眼角的泪痕，对他和缓道：“大哥，你还是不相信我吗？我既然已经答应追随你，就不会如此行事。燕娘率兵前来，我确实不知。大哥你要是相信我，就让我去宫门外，我能让燕娘退兵！”
太子有些疑惑，只是喃喃道：“五弟，你真的能让睦王妃退兵？你不会是故意欺瞒我吧？”
高勋也对我厉声怒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将赵冼放出宫去！他若出宫，必会联合京中各处驻军对您不利！届时，他再以平叛功臣的身份成为新的储君，名正言顺。赵冼，你夫妻二人这样行事，也太阴险了吧？！”
我知道高勋的担忧不无道理，甚至是常人皆如此想。但我心中早已决断，即便今生不能做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断不允许天家骨肉相残。而如果我此时真的如高勋所想的那样，出宫后与燕娘合兵一处，平定叛乱，那太子一家难逃一死，陛下与我也会背上杀子和弑兄的恶名。因此，我只能站在太子一侧，帮他成事。毕竟，他已经与我击掌为誓，会善待父皇和诸兄弟。
我为表明心迹，用右手用力握住高勋佩剑的缝纫，让由剑刃刺破皮肤。我举起左手发誓：“天地神明在上，我赵冼此去宫外祝太子调兵，如有违反，天诛地灭！”
高勋见我如此决绝，一时竟也无法表态。倒是太子连忙扯破自己的衣袖替我包扎伤口，对我轻松道：“五弟，你去见睦王妃吧，我信你！”
我点了点头，便毅然决然地推开政事堂的殿门。高勋见状追了出来，对我吼道：“太子信你，可我高勋不信你！睦王殿下，你答应追随太子起兵，真的就没有自己的私心吗？！”
我转身望向高勋，只见他已经夺过守卫殿门士兵的弓弩瞄准了我。我叹了口气，对我大声说道：“高厚德！你怀疑得对！我有私心！我希望世子佑儿以后能当一个好皇帝！”说完，我转身走下台阶，不再去在乎高勋的神情。
因为得到了太子的允准，我很快就离开了政事堂，在几名太子亲军的护卫下向丹凤门前进。据太子亲随的禀报，燕娘率军已经攻破了丹凤门，但或许是忌惮我尚在宫中的缘故，燕娘率军并没有强攻中书省，尽管燕娘的军队离政事堂已经近在咫尺，可依然停了下来与太子亲军紧张对峙。双方这时虽剑拔弩张，却都又按兵不动。
我一边往丹凤门的方向走，一边在心中盘算，燕娘哪里来的兵力？我还在思索，旁边的兵士就对我高声道：“睦王殿下快看，那就是叛军！”
我顺着兵士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两军阵前燕娘与何鄄骑马并排立。燕娘此时身披银色铠甲，手持短剑，巾帼不让须眉；何鄄则是一身黑袍，张弓搭箭，也是英武气象。燕娘与何鄄身后，则是数千杂色盔甲的兵士。
我心中豁然明了，是何鄄在太白岭编练的数千屯田军！
当时燕娘与我商议，将太白岭灾民中的精壮编为屯田军，日后既可以为国效力，又可以耕种自给自足。只因这屯田军刚刚草创，人数又不算多，所以未在兵部备案，尚未真正编为京城新军，自然这支军队也就调无可调了。当时屯田军的军备不足，还是吴清去兵部软磨硬泡，借了几千套杂色陈旧盔甲。所以，如今一眼望去，那燕娘身后各种服色的兵卒必是屯田军无疑！
我心中欣喜若狂，连忙朝着阵前走去，太子的亲军见状也并不阻拦。待我走过两军之间，来到屯田军一侧，何鄄接过令旗一挥，便有数百军士手持盾牌将我保护起来。燕娘也连忙下马飞奔到我面前，将我抱住，急声道：“冼郎！”
“疼！”我心下放松，有心玩笑道：“燕娘，你这身盔甲太硬了！抱得太紧，膈疼我了。”
燕娘见我此时还有心说笑，喜极而泣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说罢，燕娘就要解开绢布查看伤口。
我只好摊开自己的右手，用左手为燕娘擦去泪痕，低声道：“我都好，太子没有难为我，这是我不小心碰到的。你是怎么逃出睦王府的？”
燕娘没有言语，只是伸手示意何鄄过来。我立时明白是何鄄的功劳。何鄄来到我与燕娘身边，欲对我行大礼：“睦王大安，小民护驾来迟！现太白岭屯田军五千人在此，听从殿下号令！”
我连忙将他搀住，对他温言道：“子真！你是我和燕娘的救命恩人！该我向你道谢才对！”言毕，我就躬身朝何鄄道谢。
何鄄不敢托大，连忙下跪朝我行礼：“殿下折煞小民了！”
我将何鄄扶起，笑道：“子真快向我说说，你是如何帮燕娘逃出来的？”
何鄄淡然道：“何家是商贾出身，历来重视各种消息，所以在京中各处也有不少眼线。昨天深夜，有眼线来太白岭报我，说是太子府深夜从胜记、苏记、薛记几大车马行以太子府的名义借调了上千马匹。我觉得京中可能有变故，就急忙去睦王府通知殿下和燕娘。不成想，您已经去了宫中，小民只好护着燕娘出城。”
搁在往日，何鄄一口一个燕娘，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我定会勃然大怒。可现在我没有任何底气再去要求何鄄称呼燕娘为王妃。毕竟，是他带着燕娘和军队来救我。我只好故作大度道：“子真，你能带兵来救我，我确实没有想到。”
何鄄神情上有些不自然：“殿下，小民本不想来救您。你看这屯田军虽然有数千之众，可到底是灾民出身，未经战阵，仓促起兵，怕是无济于事。我也绝不会让这数千百姓亡于我手。是燕娘以命相逼，命令我立即起兵。也是机缘巧合，太子的亲军主力都龟缩在宫城，我们才能率军赶来。”
以命相逼？我吃惊地望向燕娘。燕娘此刻则忙着给我重新包扎受伤的伤口，垂首对我说道：“冼郎不在，燕娘也不会独活于世。”
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在这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燕娘如此，苍天待我何其丰厚！我努力使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燕娘道：“燕娘，我做的一切都有理由，你要信我。”
燕娘对我的言语有些疑惑，但还是我对我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朝何鄄下令道：“何子真听令！全军退出宫城，听从监国太子号令，讨贼靖难！”
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就感觉喉间被刀剑抵住。我抬头一看，发现正是高勋这时手持利剑对我步步紧逼，口中严厉道：“睦王殿下，你既已经听从太子的号令，为何又让睦王妃提兵来攻？这睦王妃哪里来的兵马？！”
此时，喊杀声离政事堂似乎越来越近，但政事堂内却静的吓人。太子、高勋与我，两相对峙，殿中只听得到计时沙漏的沙沙声。我退后一步，高勋拿着佩剑就紧逼一步。我转身望向太子，太子却不敢与我四目相对。我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大哥！”
太子叹了一口气，对高勋摆手道：“厚德，把剑放下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输了！”
高勋一脸震惊，大声疾呼：“太子殿下！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赵冼在我们手中，攻击我方的敌军似乎也兵力不足。不如我们暂且退出宫城——”
不待高勋说完，太子踱步到我的身边，陡然向我跪下，哭诉道：“五弟，求你救救大哥吧！”
我和高勋都没有料到太子会这般行事，但都抛开暂时恩怨，一起将太子扶到座位上。我帮太子拭去眼角的泪痕，对他和缓道：“大哥，你还是不相信我吗？我既然已经答应追随你，就不会如此行事。燕娘率兵前来，我确实不知。大哥你要是相信我，就让我去宫门外，我能让燕娘退兵！”
太子有些疑惑，只是喃喃道：“五弟，你真的能让睦王妃退兵？你不会是故意欺瞒我吧？”
高勋也对我厉声怒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将赵冼放出宫去！他若出宫，必会联合京中各处驻军对您不利！届时，他再以平叛功臣的身份成为新的储君，名正言顺。赵冼，你夫妻二人这样行事，也太阴险了吧？！”
我知道高勋的担忧不无道理，甚至是常人皆如此想。但我心中早已决断，即便今生不能做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断不允许天家骨肉相残。而如果我此时真的如高勋所想的那样，出宫后与燕娘合兵一处，平定叛乱，那太子一家难逃一死，陛下与我也会背上杀子和弑兄的恶名。因此，我只能站在太子一侧，帮他成事。毕竟，他已经与我击掌为誓，会善待父皇和诸兄弟。
我为表明心迹，用右手用力握住高勋佩剑的缝纫，让由剑刃刺破皮肤。我举起左手发誓：“天地神明在上，我赵冼此去宫外祝太子调兵，如有违反，天诛地灭！”
高勋见我如此决绝，一时竟也无法表态。倒是太子连忙扯破自己的衣袖替我包扎伤口，对我轻松道：“五弟，你去见睦王妃吧，我信你！”
我点了点头，便毅然决然地推开政事堂的殿门。高勋见状追了出来，对我吼道：“太子信你，可我高勋不信你！睦王殿下，你答应追随太子起兵，真的就没有自己的私心吗？！”
我转身望向高勋，只见他已经夺过守卫殿门士兵的弓弩瞄准了我。我叹了口气，对我大声说道：“高厚德！你怀疑得对！我有私心！我希望世子佑儿以后能当一个好皇帝！”说完，我转身走下台阶，不再去在乎高勋的神情。
因为得到了太子的允准，我很快就离开了政事堂，在几名太子亲军的护卫下向丹凤门前进。据太子亲随的禀报，燕娘率军已经攻破了丹凤门，但或许是忌惮我尚在宫中的缘故，燕娘率军并没有强攻中书省，尽管燕娘的军队离政事堂已经近在咫尺，可依然停了下来与太子亲军紧张对峙。双方这时虽剑拔弩张，却都又按兵不动。
我一边往丹凤门的方向走，一边在心中盘算，燕娘哪里来的兵力？我还在思索，旁边的兵士就对我高声道：“睦王殿下快看，那就是叛军！”
我顺着兵士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两军阵前燕娘与何鄄骑马并排立。燕娘此时身披银色铠甲，手持短剑，巾帼不让须眉；何鄄则是一身黑袍，张弓搭箭，也是英武气象。燕娘与何鄄身后，则是数千杂色盔甲的兵士。
我心中豁然明了，是何鄄在太白岭编练的数千屯田军！
当时燕娘与我商议，将太白岭灾民中的精壮编为屯田军，日后既可以为国效力，又可以耕种自给自足。只因这屯田军刚刚草创，人数又不算多，所以未在兵部备案，尚未真正编为京城新军，自然这支军队也就调无可调了。当时屯田军的军备不足，还是吴清去兵部软磨硬泡，借了几千套杂色陈旧盔甲。所以，如今一眼望去，那燕娘身后各种服色的兵卒必是屯田军无疑！
我心中欣喜若狂，连忙朝着阵前走去，太子的亲军见状也并不阻拦。待我走过两军之间，来到屯田军一侧，何鄄接过令旗一挥，便有数百军士手持盾牌将我保护起来。燕娘也连忙下马飞奔到我面前，将我抱住，急声道：“冼郎！”
“疼！”我心下放松，有心玩笑道：“燕娘，你这身盔甲太硬了！抱得太紧，膈疼我了。”
燕娘见我此时还有心说笑，喜极而泣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说罢，燕娘就要解开绢布查看伤口。
我只好摊开自己的右手，用左手为燕娘擦去泪痕，低声道：“我都好，太子没有难为我，这是我不小心碰到的。你是怎么逃出睦王府的？”
燕娘没有言语，只是伸手示意何鄄过来。我立时明白是何鄄的功劳。何鄄来到我与燕娘身边，欲对我行大礼：“睦王大安，小民护驾来迟！现太白岭屯田军五千人在此，听从殿下号令！”
我连忙将他搀住，对他温言道：“子真！你是我和燕娘的救命恩人！该我向你道谢才对！”言毕，我就躬身朝何鄄道谢。
何鄄不敢托大，连忙下跪朝我行礼：“殿下折煞小民了！”
我将何鄄扶起，笑道：“子真快向我说说，你是如何帮燕娘逃出来的？”
何鄄淡然道：“何家是商贾出身，历来重视各种消息，所以在京中各处也有不少眼线。昨天深夜，有眼线来太白岭报我，说是太子府深夜从胜记、苏记、薛记几大车马行以太子府的名义借调了上千马匹。我觉得京中可能有变故，就急忙去睦王府通知殿下和燕娘。不成想，您已经去了宫中，小民只好护着燕娘出城。”
搁在往日，何鄄一口一个燕娘，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我定会勃然大怒。可现在我没有任何底气再去要求何鄄称呼燕娘为王妃。毕竟，是他带着燕娘和军队来救我。我只好故作大度道：“子真，你能带兵来救我，我确实没有想到。”
何鄄神情上有些不自然：“殿下，小民本不想来救您。你看这屯田军虽然有数千之众，可到底是灾民出身，未经战阵，仓促起兵，怕是无济于事。我也绝不会让这数千百姓亡于我手。是燕娘以命相逼，命令我立即起兵。也是机缘巧合，太子的亲军主力都龟缩在宫城，我们才能率军赶来。”
以命相逼？我吃惊地望向燕娘。燕娘此刻则忙着给我重新包扎受伤的伤口，垂首对我说道：“冼郎不在，燕娘也不会独活于世。”
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在这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燕娘如此，苍天待我何其丰厚！我努力使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燕娘道：“燕娘，我做的一切都有理由，你要信我。”
燕娘对我的言语有些疑惑，但还是我对我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朝何鄄下令道：“何子真听令！全军退出宫城，听从监国太子号令，讨贼靖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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