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睦州（四）
陡然听到这一消息，跪在长春宫中的众人皆大惊失色。尤其是跪在我前面的三哥，他立马起身想找魏权问清楚。魏权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他殿内的众人都神色游移，连忙向众人解释道：“皇后并无大碍，只是连日哀思，身体有些吃不消，大家不必惊慌。”说罢，魏权又朝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明白他的意思。魏权是想借我的口，堵住众人的嘴。我思量再三，只得随他说道：“太子监国劳累，宫中一体事务又都要母后操持，这才让母后乏累了些。三哥，你与我去看看母后可好？”
我顺势将皮球踢到了三哥脚下。皇后因何晕倒，我们都无从所知。他吴王此刻在长春宫中资历最长，凡事出面由他牵头再好不过。可我那位聪明绝顶的三哥怎么听我的摆布？他察觉出魏权此次前来，是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这说明皇后或者魏权本来要找的人就是我，所以三哥十分善解人意牵住我的手，拉我到魏权跟前说道：“阿翁，小王理应与五弟去探视母后，可这长春宫的祭礼也许有人主持。不如先让五弟随阿翁去寿康宫，我随后就到。”
魏权十分满意三哥的回复，对他作揖道：“殿下所言极是。皇后娘娘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劳累，睦王和睦王妃随老奴去探视就好。”
燕娘也要去？我有些吃惊地盯着魏权。燕娘去寿康宫做什么？我连忙低声向魏权发问：“阿翁，母后要见燕娘？”
魏权见我反问，似乎有些不悦：“殿下！您毕竟是外臣，现在娘娘劳乏，有些情况还是不方便您出面的，让王妃跟着，多少能支应一会儿。”
三哥也在一旁附和：“阿翁说得对，五弟，你和弟妹一起去，凡事也叫我们放心。”
我有些进退不得，只好走到燕娘身旁，对她轻声道：“燕娘，皇后要召见我们夫妇。”
燕娘听到我这般说，竟然对我相视一笑，缓缓道：“好，听你的。”
这十余日来，燕娘何曾对我笑过？哪天不是冷面相对？我见燕娘此时的神态不仅没有恼怒，甚至还有一种放松的感觉。我心中惶恐，，害怕她是怀孕之后极度虚弱的缘故，便握住她的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若不想去，就假装晕倒，我让人送你回府。”
燕娘没有挣脱我的手，只是温声道：“没事，见了皇后再回府。”
于是，我怀着极端忐忑的心情，携着燕娘跟随魏权往寿康宫去见皇后。
对于我而言，寿康宫是个极为陌生的地方。我的皇祖母在父皇登基之前就已经过世，这原应由太后居住的寿康宫也就一直空闲着。所以，我们这些皇子皇孙也极少到这深宫之中。前几日，皇后才迁居寿康宫，我则被变相软禁在府里。因此，我对寿康宫是非常陌生的。
在去寿康宫的路上，魏权知道燕娘已经怀孕，还特意吩咐人准备了四人抬的肩舆供燕娘使用。燕娘谢绝了魏权的好意，只是牵着我的手慢慢前行。我虽有些担心，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搀着燕娘前行。走在路上，我还向燕娘介绍经过的殿宇，燕娘也都静静听着：“燕娘，你看，前面是听雨轩，左边是畅音阁，右边是、右边是——”
“右边是清凉殿，”我似乎忘记了右边是什么地方，魏权连忙替我回答道：“殿下，清凉殿您去的少，倒是太子殿下经常去呢。”
我点了点头：“大哥经常去清凉殿，我记得小时候，太子哥哥常去清凉殿旁边的几株杏树上摘果子吃，母后怎么拦都拦不住。”
魏权在前面领路，并没有回头，只是乐呵呵笑道：“对啊，当时老奴就害怕太子殿下从树上跌下来。那时候殿下还小，跟在老奴的后面起哄，经常朝太子殿下喊——大哥你爬的再高一点，别人就抓不到你啦！”
我有些难为情，看了看燕娘，又看了看魏权，不好意思道：“这么多年了，是小王不懂事，难为阿翁了。”
魏权脚步明显一顿，低声叹道：“殿下当年说得对，太子理应再爬得高一点，老奴追不上，别人也自然追不上了。”
“阿翁，”我听到魏权如此一语双关地说明眼下的形势，心中止不住地恐慌，连忙岔开话题询问道：“母后是怎么晕倒的？”
魏权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有些严肃地向我低声道：“晌午高勋来见过娘娘，当时娘娘屏退左右，老奴也只好在殿外等候。等高勋再出来，老奴就见到娘娘神色有些不对。可还没等老奴询问，娘娘就让我召殿下和王妃过来。就这功夫，娘娘急火攻心昏了过去。老奴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应该没有大碍。”
见过高勋就晕过去了？这是一个让我和燕娘心怀恐惧的人物，他知道态多的秘密，且为人果决狠毒。我手心发紧，口中也含混了起来：“高勋、高勋、那母后也、母后——”
我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燕娘发觉了我的异常，伸手轻抚我的后背，坦然道：“母后没事便好，你也不要太紧张。”
我十分感激地望着燕娘，然后转身对魏权道：“阿翁，你也不要太担心，母后也就是一时急火攻心，没有大碍的。”
魏权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我知道魏权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肯定有话想跟我说，却又不便说。我也只好佯装不知，握着燕娘的手接着若无其事：“燕娘，你看，畅音阁屋檐上的瑞兽是不是少了一只？”
燕娘此时的心情似乎很是放松，她很配合地向我询问：“是少了一只，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低声笑道：“小时候我和大哥贪玩，经常跑到畅音阁里捉迷藏。玩得多了，自然畅音阁里的东西也就入梦来了。我记得六岁那年，我梦见畅音阁屋脊上的神兽狻猊要来吃我。一连几天噩梦连连，我经常被梦里的场景吓得哇哇大哭。大哥听说了，就跑到畅音阁的屋顶上，把殿脊上的狻猊给戳了下来——”
“殿下！”魏权或许是听到我的回忆，有些动容：“过会见了娘娘，不要急，凡事慢慢说，娘娘总会明白的。”
“阿翁——”我本想表示感谢，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魏权打断。
魏权十分严肃地对我们说道：“殿下、王妃，过会到了寿康宫，切记，不要提你们看过礼记！”
我点了点头，燕娘却还似有所悟。因为我知道，《礼记》确实是这十几天里面皇家最大的忌讳。
我明白他的意思。魏权是想借我的口，堵住众人的嘴。我思量再三，只得随他说道：“太子监国劳累，宫中一体事务又都要母后操持，这才让母后乏累了些。三哥，你与我去看看母后可好？”
我顺势将皮球踢到了三哥脚下。皇后因何晕倒，我们都无从所知。他吴王此刻在长春宫中资历最长，凡事出面由他牵头再好不过。可我那位聪明绝顶的三哥怎么听我的摆布？他察觉出魏权此次前来，是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这说明皇后或者魏权本来要找的人就是我，所以三哥十分善解人意牵住我的手，拉我到魏权跟前说道：“阿翁，小王理应与五弟去探视母后，可这长春宫的祭礼也许有人主持。不如先让五弟随阿翁去寿康宫，我随后就到。”
魏权十分满意三哥的回复，对他作揖道：“殿下所言极是。皇后娘娘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劳累，睦王和睦王妃随老奴去探视就好。”
燕娘也要去？我有些吃惊地盯着魏权。燕娘去寿康宫做什么？我连忙低声向魏权发问：“阿翁，母后要见燕娘？”
魏权见我反问，似乎有些不悦：“殿下！您毕竟是外臣，现在娘娘劳乏，有些情况还是不方便您出面的，让王妃跟着，多少能支应一会儿。”
三哥也在一旁附和：“阿翁说得对，五弟，你和弟妹一起去，凡事也叫我们放心。”
我有些进退不得，只好走到燕娘身旁，对她轻声道：“燕娘，皇后要召见我们夫妇。”
燕娘听到我这般说，竟然对我相视一笑，缓缓道：“好，听你的。”
这十余日来，燕娘何曾对我笑过？哪天不是冷面相对？我见燕娘此时的神态不仅没有恼怒，甚至还有一种放松的感觉。我心中惶恐，，害怕她是怀孕之后极度虚弱的缘故，便握住她的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若不想去，就假装晕倒，我让人送你回府。”
燕娘没有挣脱我的手，只是温声道：“没事，见了皇后再回府。”
于是，我怀着极端忐忑的心情，携着燕娘跟随魏权往寿康宫去见皇后。
对于我而言，寿康宫是个极为陌生的地方。我的皇祖母在父皇登基之前就已经过世，这原应由太后居住的寿康宫也就一直空闲着。所以，我们这些皇子皇孙也极少到这深宫之中。前几日，皇后才迁居寿康宫，我则被变相软禁在府里。因此，我对寿康宫是非常陌生的。
在去寿康宫的路上，魏权知道燕娘已经怀孕，还特意吩咐人准备了四人抬的肩舆供燕娘使用。燕娘谢绝了魏权的好意，只是牵着我的手慢慢前行。我虽有些担心，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搀着燕娘前行。走在路上，我还向燕娘介绍经过的殿宇，燕娘也都静静听着：“燕娘，你看，前面是听雨轩，左边是畅音阁，右边是、右边是——”
“右边是清凉殿，”我似乎忘记了右边是什么地方，魏权连忙替我回答道：“殿下，清凉殿您去的少，倒是太子殿下经常去呢。”
我点了点头：“大哥经常去清凉殿，我记得小时候，太子哥哥常去清凉殿旁边的几株杏树上摘果子吃，母后怎么拦都拦不住。”
魏权在前面领路，并没有回头，只是乐呵呵笑道：“对啊，当时老奴就害怕太子殿下从树上跌下来。那时候殿下还小，跟在老奴的后面起哄，经常朝太子殿下喊——大哥你爬的再高一点，别人就抓不到你啦！”
我有些难为情，看了看燕娘，又看了看魏权，不好意思道：“这么多年了，是小王不懂事，难为阿翁了。”
魏权脚步明显一顿，低声叹道：“殿下当年说得对，太子理应再爬得高一点，老奴追不上，别人也自然追不上了。”
“阿翁，”我听到魏权如此一语双关地说明眼下的形势，心中止不住地恐慌，连忙岔开话题询问道：“母后是怎么晕倒的？”
魏权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有些严肃地向我低声道：“晌午高勋来见过娘娘，当时娘娘屏退左右，老奴也只好在殿外等候。等高勋再出来，老奴就见到娘娘神色有些不对。可还没等老奴询问，娘娘就让我召殿下和王妃过来。就这功夫，娘娘急火攻心昏了过去。老奴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应该没有大碍。”
见过高勋就晕过去了？这是一个让我和燕娘心怀恐惧的人物，他知道态多的秘密，且为人果决狠毒。我手心发紧，口中也含混了起来：“高勋、高勋、那母后也、母后——”
我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燕娘发觉了我的异常，伸手轻抚我的后背，坦然道：“母后没事便好，你也不要太紧张。”
我十分感激地望着燕娘，然后转身对魏权道：“阿翁，你也不要太担心，母后也就是一时急火攻心，没有大碍的。”
魏权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我知道魏权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肯定有话想跟我说，却又不便说。我也只好佯装不知，握着燕娘的手接着若无其事：“燕娘，你看，畅音阁屋檐上的瑞兽是不是少了一只？”
燕娘此时的心情似乎很是放松，她很配合地向我询问：“是少了一只，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低声笑道：“小时候我和大哥贪玩，经常跑到畅音阁里捉迷藏。玩得多了，自然畅音阁里的东西也就入梦来了。我记得六岁那年，我梦见畅音阁屋脊上的神兽狻猊要来吃我。一连几天噩梦连连，我经常被梦里的场景吓得哇哇大哭。大哥听说了，就跑到畅音阁的屋顶上，把殿脊上的狻猊给戳了下来——”
“殿下！”魏权或许是听到我的回忆，有些动容：“过会见了娘娘，不要急，凡事慢慢说，娘娘总会明白的。”
“阿翁——”我本想表示感谢，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魏权打断。
魏权十分严肃地对我们说道：“殿下、王妃，过会到了寿康宫，切记，不要提你们看过礼记！”
我点了点头，燕娘却还似有所悟。因为我知道，《礼记》确实是这十几天里面皇家最大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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