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睦州（三）

    按照陛下的要求，太子妃的丧仪被隆重举行。整个禁中皆是白衣白甲，一片肃杀之气。

    大齐的国制，太子妃薨逝，太子府属官应着素服三日，太子掇政三日以示哀悼。可现在太子已经是事实上的皇权代行者，再加上陛下明令丧仪大办。所以，太子妃的丧仪被刻意拔高。满朝文武大臣都被要求穿着素服，同时罢朝三日，这原本是皇后薨逝丧仪上所奉行的制度。并且，礼部原拟定太子妃谥号“惠敬”，被皇后驳回，重新拟定八字谥号“仁孝恭惠昭敬庄顺”。我朝规制，只有皇后的谥号才能用八个字，而给死去的太子妃上如此尊贵的谥号，怕是大齐的首例了。

    不仅如此，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宗亲勋贵，不管是内命妇还是外命妇，都要亲自到太子府和皇后的长春宫中祭拜哀悼。我与燕娘也在此列。

    话说燕娘得知自己怀孕后，对我的态度似有好转，不再坚持回娴静斋居住。对我虽依然冷言冷语，但总归愿意与我多说两句话了。我也识趣，拖词公务繁忙，只身搬到书房安歇。每日早中晚三次，我去寝殿找燕娘说会话陪她用膳，小心查看她的状态。

    昨日太子妃薨逝的消息传回府中，我曾严令不要任何人不得向燕娘透露，以免影响她的身体。可不知是何人嘴欠，燕娘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曾劝燕娘留在府中养胎，可燕娘执意不肯。燕娘与太子妃相识不过数月，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但燕娘说太子妃是个苦命人，自己理应去送一送。我不知道燕娘知不知道太子妃真正的“苦命”之处，但也觉得此刻不去，太子和皇后恐怕会多心。所以，我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吩咐燕娘身边的宫人小心看护王妃。

    等到了太子府，我见到了我的几位兄弟。二哥赵辉，三哥赵信，四哥赵锴随父皇东巡，靖难当日被高勋扣在了军营之中。他们虽然与太子不算亲厚，三哥甚至一直与太子陷入夺嫡之争。但毕竟是太子和我的亲兄弟，太子也答应不会伤害他们。回京之后，他们也只是被软禁在府中，日常用度依然是皇族的标准。并且，再过一段时间，太子也会放他们出京就藩。

    因此，我的兄长们此时在丧礼之上，表现的格外动情和“真诚”。尤其是三哥，他这些年来与太子明争暗斗，早已经是生死对头。吴王撰写了太子妃的哀悼赋，并在太子面前亲自吟诵。我的二哥，四哥文采上不如三哥吴王，但这也不表示着他们不会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二哥回忆着太子妃对自己家的照拂往事，四哥则上气不接下去地在灵前哭喊着大嫂，闻者莫不伤心。诸王如丧考妣的样子，真的是滑稽异常。恐怕父皇母后死后，他们也不会表现得更加伤心了吧？

    我则随着几位兄长在陵前行礼如仪。看得出，二哥和四哥对我十分冷漠，他们是将身陷囹圄的原因归罪于我的头上。这一点我也无可辩驳，确实是我帮助太子夺取了权力。因此，当他们冷眼看待我时，我内心竟有些坦然自若。毕竟，我们兄弟间虽然会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但骨肉之间不会相残，善莫大焉。

    三哥则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人，他依然对我保持着兄弟间应有的关怀。在行礼的间隙，三哥甚至还抽空低声向我道喜，并告诉我他府中存了些妇人安胎的灵药，改日会给我送到府上。我连忙向三哥道谢，心中不禁感慨，三哥“贤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我与燕娘在太子府行礼后，又急匆匆地赶往长春宫探望皇后。我的这位母后在太子妃的丧仪上十分大度，不仅将自己的寝宫空了出来，还亲自布置准备。她自己则以皇太后自居，把自己的寝宫搬往寿康宫。她的儿子虽未登基，但已经“君临天下”。因此，她将自己的居所搬到皇太后居住的寿康宫并无不妥。

    只不过，太子妃死后的种种哀荣，无不是出自这位皇后的授意。在外人看来，皇后对这位儿媳推崇异常。我与燕娘在长春宫中行礼如仪，却一直没有看见皇后。就连皇后的亲信内侍监魏权竟也不在这里。过了半个时辰，魏权跌跌撞撞地闯进长春宫中，对我大喊喊：“殿下，皇后娘娘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