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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玖伴非久伴,阑珊灯火是她乡(1)

    最近的天气都不是很好,阴天、雨天、风经常鼓足勇气路过,跟我们面容上的神情好像。

    老妈成了医院的常客,一天24时,每一秒都被称作“等候”。其实家里真的很乱,这边有外公需要照顾,那边有外婆需要安慰,可能是因为转院这事儿违背了第三方最初的意愿,之后的那些医疗费用一直处于迟到的状态,我们不催,他们一定不会打款,我们催了,他们不一定会,单方面的支出也成了我们每天都要面临的严峻问题。

    我们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每天两三千的医疗开支压垮我们也只是时间问题,但两家人都在努力着,老舅有时间就催,没回应我们便自己先垫上。

    我不敢做什么好坏评定,至少在姜堰的时候,第三方打款还算积极,可一想到那些人的暗箱操作,气便不打一出来,我不能指着别人的鼻尖指责,想必病床上的他也不愿看到我们这样的情景。

    我哭过,想必大伙手机相册里都留着几张关于他的回忆,很多次不经意,猝不及防的润湿眼眶,十字路口、公交站台、候车室……好像每一个有关等待的时刻,寂寞总会汹涌袭来,脑子里便会浮现那么一个老人,一个教会我处世之道的老者。

    来医院陪我妈是经常的事情,暂时间贴着“无业游民”标签的我也在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医院的人很多,我没进去过那间休息室,听说里面铺满了垫子,是捷足先登的病患家属的作为,而那些没有在休息室占到一席之地的家属,比方说我们,我们只能空荡荡的病区大厅外的瓷砖地面上寻得一块休息之所,几块拼凑的海绵板,一条薄被,一块方枕,就这样的一夜一夜。

    老妈是个热心肠,《一一零一》里也有所涉及,在这里也是,善良的她除了日常照顾外公外,还时不时的帮助有需要的人。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老妈的这种性格跟能力,陌生环境中很快就能打成一片,这一点她很自私的都遗传给了吕行,而我这不善交际的表达完全都是拜老爹所赐。

    我再一次见到外公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他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那是傍晚时分,天气看不出好坏,我们的焦点都落在了外公的身上,也没那个心思去关心外面的情况。

    怎么说呢?当他以一副新的状态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做不了形容,脑子里尽是与之前的对比。

    脑袋两侧拿之前好像瘪下去一些,氧饱和度也稳定在90以上,没那么叫人操心,可是,外公目光呆滞着,任我们怎么呼唤,他都不做任何反应。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一开始那个“稻草人”。

    心痛的无声无息,明明都能说话了来着,明明都能下床搀扶着前行几步来着,明明都能认出老舅老妈来着,明明……明明都那么努力过的,为什么努力付出了这么多,他有什么错?他只是个不问世俗的老人,他能有什么错?

    从头再来一遍,再挣扎一次,再努力一回。

    这之后我便我很少再去医院,更多时候是去外婆那里,带着蔷仁,一遍照顾外婆,一边找着工作。

    通话记录的高度在这段时间上涨了不少,大多都与工作有关,我投了很多简历,工作点最后还是选择了在泰州这边。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累了,不想再跑了,不愿再逃了。

    手机吵着闹着,微信的语音通话,我急忙看了眼,是老妈。

    对话的大致内容并不关于外公的病情,而是有关我自己。没错,外公的意外给我的世界关上了一道门,但他同时也给我打开了一扇窗。没错,外公的一个病友家属引荐我去药城的一家公司发展,老妈问我愿不愿意,行的话微信给她发一份简历。

    结束通话的我还处在一脸蒙圈的状态,只清楚电话那头的老妈说了一大堆,不知是着急还是激动。

    本着给老妈点面子,又怀着试试看的心态,我按照她的要求发了份简历,还是大学那会儿就业创业课上的作业,还是那份模板,前后做了点修改,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也没添多少颜色。

    其实我根本没有抱什么期望,电话挂断后的无奈也都跟接下来的敷衍相互勾结,直到第二天,对方的人事给我打来电话,我慌了,慌得彻底,因为我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给予回复,更不可能料到对方的效率会这么高。

    我们约定了时间,来了场说走就走的面试。

    我开始认真准备,着手网罗一些关于公司的资料,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要对人家有个基本了解,我也不能什么不都管,答案跟结果并不敲定。

    我是面试完之后去医院的,可脚步并没有前往曾经的10层病房,我来到了4层,ICU的专场。

    外公病情恶化我是渐渐知道的事,当我带着面试完后的激动来到ICU病区前,所有的褒义一下子沉寂,我没看到老妈,发现的是老舅,他一个人站在ICU病房前,站着、站着,偶尔地移动几步。

    “舅!”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你咋来了?”

    我解释了原因,老舅若有所思。

    “怎么回事啊现在?不是都转到普通病房了嘛?”我看了看那扇石灰色的房门,目光又回到了老舅身上。

    “颅内感染。”老舅的回答是无力的,跟那扇门一样灰蒙蒙。

    颅内感染?我想问,想继续往下问,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医生怎么说?”我换了问题,“怎么办?”

    “没办法,你外公现在身体条件很差,不能开刀做手术,不知道怎么办啊!”

    空气是冷的,一呼一吸,冷到肺里,叫人窒息。

    “吕也,外公估计是保住了……”

    我不知道老舅是鼓足了多大勇气说出这句话的,男人眼角一红,留给我的依旧是一副倔强模样。

    我捏紧拳,指甲深陷掌心,忍着眼角那串无声的泪珠。整个世界安静了,就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人,就好像别人早早湮灭一样。

    谁都不敢告诉外婆这事儿,谁也不想告诉她这事儿,可纸这一辈子怎么可能包的住火,只是尽可能。

    最近的天气不是很好,窗外渐渐弥漫夏天的味道。这里的人很多,时不时的便会有哭声扬起,形形色色的人都被那扇门牵动心弦;这里的是很少,无非生或者死,大家都很害怕来自ICU的突然传呼,在生与死面前,好与坏变得那般渺小,那般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