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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

    听完最后一句,唐桁的语气里慢慢浮现出一丝杀意:“是么?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乔点了点头,没有唐桁的示意,他也不能离开,只是默默退开五步的距离看着尹正哲,不一会儿也挪开了视线。

    斩草必得除根,他狠不下心收走尹正哲的命,安知来日,尹正哲会不会再次暴起取走他的命。他没那个能力,但不妨碍他在烈火上添柴。

    唐桁合上眼,像闲话家常一般随意的问道:“你的妻子死了吗?”

    尹正哲猛的抬起头,犹如濒死的野兽般发出阵阵嘶吼,目眦欲裂,恨不能现在把唐桁拆吃入腹,一旁的士兵连忙给了他一脚,唐桁抬起手示意他退后,他也只能住了脚恭谨的退开一步。

    唐桁睁开眼睛,眸中的寒意逼人,如同利刃直刺尹正哲,杀气从他身上满溢出来,渗透进冰凉的地面里,他却勾起嘴唇笑着说:“你要杀了我?真可惜,你怎么杀了我呢,你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尹正哲的眼睛豁然睁到最大,他不停的怒吼,身体扭曲不止,竟然用手和剩下的那条腿一点一点要站了起来,不等士兵阻拦便如猛兽扑向唐桁,乔亲眼看见他的手中有一道寒光闪过,厉声道:“他有刀!”几乎是在尹正哲的手触碰到唐桁衣领的一瞬间,唐桁抽出另一个士兵腰间的长刀,手起刀落,一阵血雾,尹正哲凄厉的惨叫似乎要响彻九霄。

    他重重跌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等乔稳住心神看去,他本该是右手的地方却只剩下白森森的骨碴和猩红的血肉,乔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刻转过身,好半天才克制住从心底蔓延的恐惧与恶心。

    “你还真能站起来啊,真让我意外,刚才可吓坏我了,差一点,”唐桁蹲下身,掰开那只断手,一把纤细雪亮的匕首赫然躺在手心“你的小把戏就得逞了,我就要被你抹了脖子一命呜呼。”说着,他后怕似的拍拍胸口:“可不敢让你再站起来了,我能挡你第一次,能挡得了第二次吗?”说着,唐桁把刀换到左手,刀刃抵在尹正哲剩下的那条腿的大腿处:“你还能站起来,我躺在医院的孩子却要瘫在床上一辈子,你得赔给他,知道吗?”

    唐桁捂住尹正哲犹自谩骂不止的嘴,刀尖冲着他的大腿狠狠地刺了下去,不等尹正哲有所反应,他像用铡刀一样握住刀柄猛的压了下去。

    即便捂着嘴,乔也能听见尹正哲破音而疯狂的吼叫,除了疼,还有恨,但他就和当初的乔一样,无法反抗,任人宰割。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唐桁抬头笑了一下,擦掉溅到脸上的血渍,边笑边说:“你废了他的两条腿,我只从你身上拿回一条,尹先生,要么说我想听的,要么,我用你的手抵债了”

    乔倒吸一口凉气。

    不等他后悔,尹正哲喘息着笑了起来,语气里尽是不屑:“我草你妈的唐桁,你就是把我剁成肉酱你也是个贱种,你他妈把老子逼急了,谁也别想活。”

    唐桁平静的看向他,面无表情的砍下他的另一只手,尹正哲疯狂的大吼:“够劲儿,再来,再他妈来,你活剐了我你也他妈是育种…”

    唐桁的神色骤然间变了一下,朝尹正哲嘴里塞了一把碎玻璃,截断了他的话,尹正哲忽然无声的大笑,费力的吐掉嘴里的玻璃片,歇斯底里的大喊:“你怎么不敢让我说,你怎么怕了?!用不用我帮你重温一下,四十一年前那个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唐桁的瞳孔猛的收缩,刀尖立刻对准尹正哲的心口恶狠狠的捅了下去,却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停住了,唐桁瞬间呆滞的看向凭空出现的影像。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杀死你父母的人都有谁吗?你睁大眼睛好好看!你看看那都是谁!你看着!”

    唐桁没有理会,他的眼睛被画面里的一切紧紧攥住了,那明显是士兵身上的记录仪拍摄的视角,只见三个士兵抽着烟看向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那张和唐桁出奇相似的脸颊上写满不屈,三个人也看见这不服气的表情,其中一个踢了踢他的头。

    “这批育种者都抓到了,就这个闹得最凶,他老婆把队长的耳朵给咬下来了,他自己用削尖的木棍捅死了好几个弟兄,老大的意思是,死得越惨越好。”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二个人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简啊,你说咱几个怎么招待他好呢?”

    乔想捂住耳朵不听不看,因为看了难保不会被杀人灭口,但森却远远地对他打着手势说“看下去,放宽心。”

    他叹了口气,刚看向录像顿时如遭雷劈一般,第三个人背对着镜头抽烟,简扳过他的身体,说:“赛德,你先来。”这个叫做赛德的男人,乍一看去没什么特别的,但不过片刻,他的眉眼间越来越像一个人。

    是启星。

    桄榔一声,唐桁手里的刀掉在地上,他的眼睛里满是惊痛,难以置信的盯着录像,尹正哲的笑声越来越肆无忌惮,忽的压低声音笑骂道:“你不会不认识这谁吧,这是你一口一个孩子的好属下的亲爹,我活不成我不能让你好过,我非得把你闹得半死不活不可,你算计一辈子,到头来捅你刀子的都是你最信的人。”

    唐桁脸上的血色渐次退却,唯有下唇被牙咬的沁出血珠,殷红异常,几乎是发紫的颜色。

    “那是他父亲做的,和他无关。”他便艰难的开口:“不是他的错。”

    “你日后又怎么容得下他呢,我且在地狱里清清楚楚的看着,杀他的时候,可别忘了你今天这幅样子!恨就说恨,爱便说爱,现在杀父仇人在面前明晃晃的摆着,你又做出仁厚的脸来给谁看?”唐桁本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录像生怕错漏了丝毫,无奈被尹正哲吵的心里烦闷,索性按着他的头断了他说话的念想,然而即便没了尹正哲的吵闹,周遭寂寂无声,他的心却还是乱的不像样子,不可控制回忆全都走马灯般抵在他的眼前,强逼着他一幕幕看下去,混乱的情绪胡乱凑成一个漩涡,仿佛要把他整个搅碎,手下也失了力气,由着尹正哲又笑又骂,只把心思都放在快要夺眶而出的泪上。

    那么久过去,他原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哪曾想竟成了痛处,碰一下便牵动全身冰凌凌的疼,眼见着录像里那男人已经全无人样,还有年幼的自己绝望的哭嚎,惊痛之下又是手起刀落,尹正哲就永远闭了嘴。

    扔下刀茫然起身,正好听见录像的主人愉快的问:“你给咱儿子想什么名字了?”

    那人也是带着欣喜与温柔的回答:“启星。”

    躺在地上的人伴着他们轻松的交谈,也和尹正哲一样没了生息。这段录像最后以绵绵无力的哭声做结。

    他呼出了一口气,平缓了神色就把尹正哲推到两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士兵前,默然了半晌,才问了一句:“他父亲还活着吗?”

    两个士兵低着头满脸是汗,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反而是乔神色如常的回道:“父母都在。”唐桁点着头,费力的呼吸了半天才说:“整理好,送回去,告诉他们他是战死。”

    乔说了声是就叫两个士兵收拾起尹正哲的尸体,目送着尹正哲离去,立马上前扶住唐桁,轻声问:“先生要去医院么?”

    唐桁转过头,乔着实惊了一下,那张脸已经是惨白惨白,乔感到肩上的重量多了几分,声音中走了一丝慌乱的叫:“先生?”

    “嗯?”唐桁只说了一个字就颤颤的咳嗽起来,在愈发激烈的喘咳中弯下腰,努力着说出句话,很温和:“我总以为自己忘了这些。”话音刚落,整个人颓然的倒在地上,连带着乔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唐桁的气息微弱的像暴风中的风筝,只有一根细线连着,线一断,这个人也随着那风筝去了,他慢慢合上泪光盈然的双眸,声音飘渺无依:“好冷。”说着,一缕狰狞的猩红就顺着唇角一直蜿蜒下去,乔终于失了主意,只能喊着森的名字,等森快步走到这里时,不可置信的蹲下身抱起唐桁,端详着他在昏沉中安详宁和的神色,这是他们认识的三十多年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许久,他苦笑一声自顾自的说:“你还是输了,他比你想的狠毒得多,他是死了,可你就活的成了吗?”

    乔惊得无以复加:“您,您说什么?谁,活不成?”

    森的表情一分一分冷寂下来,目光冷峻:“没什么,叫车,去医院。”

    乔没有赶上瑞扎特战役结束,所以病危通知书就下给了微容,等到多年后的今天,他也像当时的微容一样捧着通知书不知所措的站在病床前,望着形同幻象一般缥缈无依的唐桁发呆,虽然没有上一次那么血腥,却比上一次严重的多。

    “你说,先生还会接受我吗?”启星扶着窗户头也不回的问乔。

    “等他醒了,你就问个明白吧。”苏森靠在门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乔微微欠欠身说:“耶修先生,医生希望您可以多休息一阵子,这样对您的伤势有益。”苏森差异的“啧”了一声:“你怎么跟K·K一样,说话一本正经的。”

    乔闷闷不乐地揉揉眼睛,答非所问:“三天没回家了,艾·拉说兰天天吵着要我陪他。”

    “有老婆孩子的人是不一样哦~”苏森调侃了一下,但他也困得不行。

    “简先生有孩子了吗?”

    苏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当然没有,他怎么可能要孩子……”忽然明白过来,好笑的问:“你说森啊?”

    “啊,当然。”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俩孩子都挺可爱的。”

    “两个?那他和他太太一定都很喜欢孩子吧!”

    苏森否定着说:“不是,森不喜欢,他太太也就是想用孩子把森拴在身边而已,毕竟是家族联姻,而且那时候森又刚好被爆出婚变。”

    乔八卦的话不受控制的从嘴里溜了出来:“还有婚变?”

    苏森颔一颔首,下巴朝唐桁点几下:“喏!就和他。”不过很快他又一脸严肃:“当然了,不是真的。”

    “那您呢?您有孩子吗?”

    “一个,女孩,今年二十一了。”看着乔吃惊的眼神他又补充一句:“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三十岁要的孩子,今年都五十一了!”

    “难以置信,您看上去和启星差不多大,有时候我总以为自己比你们大好多。”乔轻笑两声说“先生比您小一岁吧。”

    苏森一边擦着打哈欠流出来的眼泪一边口齿不清的回答:“其实是两岁哦,他提前一年入学,所以在年龄上造假了,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这两天减龄剂的药效也快到期了,到时候你就能看清我们这些人的真面目了。”

    他挠挠头接着说:“你也可以试试扎一针,说不准就变成帅小伙了。”乔无奈:“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帅。”

    “喂你这个人,别老是那么正经嘛…”

    启星打趣着,旋即大叫起来:“先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