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耶稣
唐逸被年轻的女人一路引着来到十九层的会客厅，捷德正悠闲的逗弄着笼子里的鸟儿。
“你找我来看你逗鸟？”
捷德关上鸟笼，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当然不是，”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哥还没死呢？”
唐逸放沉了脸色，不悦的开口道：“托您的福，刚醒。”
捷德响亮的笑了几声：“他还真能熬，说不准你们在外面兢兢业业辛辛苦苦的到处杀人放火，人家在中心星都把何御才熬走当总理人了！”
唐逸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捷德，忽然把手里的杯子掼在桌子上，恶狠狠的瞪着他：“挑拨离间？”捷德挥挥手，漫不经心的敲了敲鸟笼子，惹得那只毛色鲜艳的鸟扑腾了一阵。
“别跟我龇牙咧嘴的，逞勇斗狠你比你哥差远了。大家都有想要的东西，不过有一点我相信我们可以达成一致。”
“少买关子！”唐逸冷冷的看着捷德：“你不就是要把何御才踹下去吗！”
捷德愣了一下，然后连连拍手，笑的肆无忌惮：“你这么不禁逗，才说了几个字就上赶着给何御才送人头了？”唐逸自知失言，收敛了锋芒不动声色地盯着捷德，他还是吊儿郎当的笑着，笑意里的讥讽纠缠着唐逸的身心，仿佛要把他割裂成细碎的小块。
“你别瞪着我呀，你以为你是唐桁，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想把人吓得尿裤子？哦，我忘了，你可是一直把他当偶像，这些年没少偷偷模仿吧，只可惜你不是他，高仿到底也和真的有那么点差别是吧。”
“捷德！”唐逸抽出匕首顶在捷德的喉结上，捷德脸上微微失色，身子向后仰了仰。
“我收回刚才的话，逞勇斗狠你哥远不如你，起码他不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唐逸抽回手剜了他一眼：“我也是从帝国军事学院毕业的，你以为我只会给文件盖公章吗。”
捷德缓和脸色，舒了口气。
他指了指桌上的本子，心有余悸的看着唐逸说：“喏，我爸让我给你的。”
似乎注意到唐逸狐疑的样子，他又喝了口水才半笑半骂道：“你还怀疑上我了，大不了你一匕首割我喉。这是你哥九岁开始一直到他在军事学院就读时的日记，原本还在你哥兜里藏着呢，我偷出来连着印了一天一夜呢。”
“复印本儿？”唐逸不觉失笑，但还是认真的的说：“为什么给我？还有你怎么偷出来的？”
他们之间没有暗潮涌动的感觉，没有你死我活的理由，只是敌我不分时的戒备与陌生，聊了几句，也挤兑了彼此一段时间，倒也没有刚刚那么剑拔弩张。
捷德放松了不少，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你应该看看，我爸知道自己拿不住他，你是最有可能拉他入伙的，不妨多了解了解他。至于怎么偷，这你不要管，还得多亏尹正哲活活把他气个半死，不然这东西就烂在他手里了。”
“还有，我爸从他脑袋里弄了点东西出来，有空你可以一起看。”
唐逸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被捷德制止：“停，我可没有那胆开颅，是记忆，取了和日记同一时间段的记忆。”
“你们父子的胆子很大。”
唐逸不欲与他纠缠太长时间，拿了东西就想走，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和匆匆赶来的乔撞了个满怀。
“你也来了？”唐逸惊异地问，乔连连摇头：“不是，是先生让我来找你，小何先生被人砍了几刀，正在医院呢，先生想和你商量些东西。”
唐逸一把扯过乔，把他拽到身前低声嘱咐：“别告诉我哥我来找捷德。”
乔嫌弃的拍掉唐逸的手，抻了抻袖口的褶皱才说：“他叫我来这儿找你，那么有多大概率他不知道你来找谁？”
唐逸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尴尬过后坚定起来：“起码有十万分之一。”
“不和你开玩笑，他们急得像无头苍蝇，先生刚醒在犹豫要不要管这件事。”
“苏森呢？”
乔拉过唐逸的衣袖把他带到捷德看不见的地方，和唐逸的头凑到一块儿，压低了声音：“他女儿出事了。”
然后推开唐逸还歪着的头，面无表情的走向电梯，轻飘飘的丢给还在愣神的唐逸一句话。
“你们都挺八卦的。”
唐逸还因为那句八卦不待见乔，但乔只是认真的说他要成熟点，把心思表现在脸上是个致命的缺点，唐逸折腾一会也觉得没趣，索性没完没了的和乔说起整个帝国的核心，也是他们身处的这座城市——永夜城。
永夜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夜，它的白昼时间是日照区群星的一半，用唐逸的话说，这座城真正的魅力是在夜晚，人造太阳停止运作后。
“说真的，我小时候被我爸管的很死，从来没好好逛逛这座城，那时候最出名的就是A19和E7两个区域，E打头的都是交战区，离老远都能听见战区里面的爆炸声啊，枪声人声什么的，我见过最大的一次爆炸，火光把整个E7区照得亮亮堂堂。A19是超大型生活区，你不知道，那里面随便拽出来一个人都是实打实的腰缠万贯，一到了晚上它那里纸醉金迷的夜生活简直没法形容出来，那个区中央是个大池子，平常是巨型泳池，一有什么派对大家都聚在那里，最荒唐的一次，人们往里面灌什么，你猜，你绝对猜不到！红酒，是红酒！酒池肉林你明白吗？那都比不上A19当时的奢华糜烂！”
唐逸兴致勃勃的讲了半天，人虽然坐在车里，说不定灵魂早就飞到装满红酒的泳池里搂着美女跳舞了，等他把自己从狂热的情绪里解救出来，却发现乔微笑不欲，并没有被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给打动。
“喂，我说，你不会在脑子里享受起来了吧？”唐逸不悦的用胳膊肘怼了怼乔的肩膀，乔和善的笑了起来。
“诶你什么意思，不信是吧，改天我带你去……”
“我是在A19区出生的。”
唐逸的嘴来不及闭上表情就从洋洋自得变成了震惊，趁他说不出话，乔朝他偏了偏头：“当你秘书前我一直住在那里，其实那个池子里的红酒并不怎么高级，也没有很多美女，那天好多人的减龄剂都失效了。”
说着，乔打开车门，很潇洒的走向医院大门，头也不回。
“再提一句，我爸是那个区的区长。”
后来乔非常后悔和这个话痨提起自己的出身，很早之前他就怀疑像微容他们是不是年轻时憋的太久，到老了把攒下来的话全都冒出来了，喜欢拉着人问个不停，讲个不停，又像在回忆过去，又像在缅怀逝去的无数个自己。
对于他身份朝夕之间的落差之大，唐逸的遗憾和怜悯都是徒劳，因为他们不能改变过去。乔接受现在的生活，就像现在法庭上接受法官的审判一样，是妥协，也是坦然。无力改变的不仅是命运，还是消逝的时光中犯下的每一个错误，做出的每一个选择，等到时过境迁，除了想通，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唐逸抱歉的转移话题时他很想解释清楚自己对于过去的态度，可惜唐逸每次的表情都像再说：“不多说，哥们儿，我都懂。”把他的话堵的一个字不剩，硬生生憋回肚子里。
最后唐逸说起唐桁，无限感慨的说：“我蛮想弄懂他的，但我父亲那样精明一世的狐狸都看不透他，最后败在他手里，我又怎么能真正的了解他。”
“先生说过，想不明白的事为什么不选择相信，看不透一个人，那不如冒着受伤的危险相信他，你可以认清一个人，代价是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失去信任他人的勇气。”
“你喜欢把利弊都说的这么清楚吗？”
“人与人需要坦诚，现在你也在赌，我是否真的坦诚。”
病房门验证通过的冰冷女音终止他们的交谈，唐逸隐藏好吃惊的表情，在他那个亲情淡薄如云雾的哥哥面前，他会不由自主的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他面前说出话来。
唐桁半躺在病床上，苏森正对着他们坐着，垂着头，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唐桁也没有和他交流的意向，只招呼着两人坐下。
“何御才想要亲自处理这件事，但他最近脱不开身，需要有人帮助他。我现在这个样子有心无力的，你们两个谁能出面解决一下，或者你俩一起？”
乔和唐逸对视一眼，果断答应了下来。
“多谢了。斯芬蒂尼在向何家安了解情况，资料整理好她会送到你们手里，尽力而为就好。”
苏森终于抬起头看他们一眼，声音竟是沙哑的像久病之人，眼角的细纹即便光线很暗也看得清楚。
“去伊甸园吧，有什么想不通的去问那台计算机好了。”
唐逸听了没什么反应，乔却有些疑惑的问：“您说的计算机，是伊甸园培育的那个类神的生物吗？”
唐桁“嗯”了一声说：“是那个东西。”
这件事乔倒是很感兴趣，他的父亲信仰的宗教里，所谓的天神就是那个伊甸园创造的生物，伊甸园建立之初派出的先锋小队在日照星的海洋深处捕获了一头像鲸鱼的生物，不过当时已经濒死，研究人员取出了它的大脑并使得它的意识存留，研究过程中，这个生物展现出凌驾于人类以上的思维能力，所以伊甸把这份意识提取为数据永远保留，并在随后的二十年间将它设置成政府所有系统的共同终端，取名为耶稣，也就是神话中无所不能的上帝。父亲告诉他，耶稣不只是一台计算机，更是主神，它可以回答所有的，人类思维中提出的所有问题。
乔不信父亲的说辞，不过眼下有很多让他一头雾水的事情，如果可以，他也不妨问一问传说中的女娲。
“如果你们想，可以一起。”
苏森牵强的扯出一个微笑说。
于是等到唐桁整理好衣服穿上外套，他们就坐上来时的车向C1区的伊甸园驶去。伊甸的规模远比乔想象中的大，刚出发时唐逸就指给他远处一片连绵的模糊黑影，告诉他那就是几轮扩建修整后的伊甸园，远远地看，建筑的形状拼成一个男人的侧脸，头上还有一个环在缓慢的转动。
“那就是书中耶稣的形象，那个移动的环是他的荆棘王冠。”唐逸低声和乔解释，两人小心翼翼的不去破坏安静的气氛，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苏森的状态不对，唐桁也没有表示，不知道是因为无法开口还是因为漠不关心。
接近天黑，街道上渐渐弥漫起糜烂的气息，街边的酒吧舞厅接连开张，霓虹灯冷艳的色彩让这座被钢铁包围的城市于冷酷中透露出一抹妖冶的气息，街上的人声鼎沸，敞开的店门里皆是花天酒地的景象。
也不能说这样的生活一定不好，活在这里的多数人都靠着短暂的狂欢迷乱麻痹自己，然后继续面对混账的明天。
混乱的城市之外，是格外有序的伊甸园。
建筑群被另一边喧闹的世界孤立了一般，静谧的矗立在原地。
车子来到研究院的大门口停住了，进入这里比边缘性基地的程序麻烦很多。
动作不大协调的机器人助手将他们请到休息室，并用标准的口音说：“待会儿会请您们到不同的房间与主神进行交流，由于政府的系统分支过多，主神的意识不得不分成许多才能应付。”
他们又在沉默中等待了漫长的十多分钟，助手终于礼貌的鞠了一躬，做出请的动作：“各位随我来。”
于是乔怀着万分期待的走进小小的房间并坐了下来，随着房间墙壁突然亮起暖色灯光，他和这位“主神”的交流正式开启了。
“你找我来看你逗鸟？”
捷德关上鸟笼，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当然不是，”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哥还没死呢？”
唐逸放沉了脸色，不悦的开口道：“托您的福，刚醒。”
捷德响亮的笑了几声：“他还真能熬，说不准你们在外面兢兢业业辛辛苦苦的到处杀人放火，人家在中心星都把何御才熬走当总理人了！”
唐逸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捷德，忽然把手里的杯子掼在桌子上，恶狠狠的瞪着他：“挑拨离间？”捷德挥挥手，漫不经心的敲了敲鸟笼子，惹得那只毛色鲜艳的鸟扑腾了一阵。
“别跟我龇牙咧嘴的，逞勇斗狠你比你哥差远了。大家都有想要的东西，不过有一点我相信我们可以达成一致。”
“少买关子！”唐逸冷冷的看着捷德：“你不就是要把何御才踹下去吗！”
捷德愣了一下，然后连连拍手，笑的肆无忌惮：“你这么不禁逗，才说了几个字就上赶着给何御才送人头了？”唐逸自知失言，收敛了锋芒不动声色地盯着捷德，他还是吊儿郎当的笑着，笑意里的讥讽纠缠着唐逸的身心，仿佛要把他割裂成细碎的小块。
“你别瞪着我呀，你以为你是唐桁，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想把人吓得尿裤子？哦，我忘了，你可是一直把他当偶像，这些年没少偷偷模仿吧，只可惜你不是他，高仿到底也和真的有那么点差别是吧。”
“捷德！”唐逸抽出匕首顶在捷德的喉结上，捷德脸上微微失色，身子向后仰了仰。
“我收回刚才的话，逞勇斗狠你哥远不如你，起码他不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唐逸抽回手剜了他一眼：“我也是从帝国军事学院毕业的，你以为我只会给文件盖公章吗。”
捷德缓和脸色，舒了口气。
他指了指桌上的本子，心有余悸的看着唐逸说：“喏，我爸让我给你的。”
似乎注意到唐逸狐疑的样子，他又喝了口水才半笑半骂道：“你还怀疑上我了，大不了你一匕首割我喉。这是你哥九岁开始一直到他在军事学院就读时的日记，原本还在你哥兜里藏着呢，我偷出来连着印了一天一夜呢。”
“复印本儿？”唐逸不觉失笑，但还是认真的的说：“为什么给我？还有你怎么偷出来的？”
他们之间没有暗潮涌动的感觉，没有你死我活的理由，只是敌我不分时的戒备与陌生，聊了几句，也挤兑了彼此一段时间，倒也没有刚刚那么剑拔弩张。
捷德放松了不少，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你应该看看，我爸知道自己拿不住他，你是最有可能拉他入伙的，不妨多了解了解他。至于怎么偷，这你不要管，还得多亏尹正哲活活把他气个半死，不然这东西就烂在他手里了。”
“还有，我爸从他脑袋里弄了点东西出来，有空你可以一起看。”
唐逸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被捷德制止：“停，我可没有那胆开颅，是记忆，取了和日记同一时间段的记忆。”
“你们父子的胆子很大。”
唐逸不欲与他纠缠太长时间，拿了东西就想走，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和匆匆赶来的乔撞了个满怀。
“你也来了？”唐逸惊异地问，乔连连摇头：“不是，是先生让我来找你，小何先生被人砍了几刀，正在医院呢，先生想和你商量些东西。”
唐逸一把扯过乔，把他拽到身前低声嘱咐：“别告诉我哥我来找捷德。”
乔嫌弃的拍掉唐逸的手，抻了抻袖口的褶皱才说：“他叫我来这儿找你，那么有多大概率他不知道你来找谁？”
唐逸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尴尬过后坚定起来：“起码有十万分之一。”
“不和你开玩笑，他们急得像无头苍蝇，先生刚醒在犹豫要不要管这件事。”
“苏森呢？”
乔拉过唐逸的衣袖把他带到捷德看不见的地方，和唐逸的头凑到一块儿，压低了声音：“他女儿出事了。”
然后推开唐逸还歪着的头，面无表情的走向电梯，轻飘飘的丢给还在愣神的唐逸一句话。
“你们都挺八卦的。”
唐逸还因为那句八卦不待见乔，但乔只是认真的说他要成熟点，把心思表现在脸上是个致命的缺点，唐逸折腾一会也觉得没趣，索性没完没了的和乔说起整个帝国的核心，也是他们身处的这座城市——永夜城。
永夜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夜，它的白昼时间是日照区群星的一半，用唐逸的话说，这座城真正的魅力是在夜晚，人造太阳停止运作后。
“说真的，我小时候被我爸管的很死，从来没好好逛逛这座城，那时候最出名的就是A19和E7两个区域，E打头的都是交战区，离老远都能听见战区里面的爆炸声啊，枪声人声什么的，我见过最大的一次爆炸，火光把整个E7区照得亮亮堂堂。A19是超大型生活区，你不知道，那里面随便拽出来一个人都是实打实的腰缠万贯，一到了晚上它那里纸醉金迷的夜生活简直没法形容出来，那个区中央是个大池子，平常是巨型泳池，一有什么派对大家都聚在那里，最荒唐的一次，人们往里面灌什么，你猜，你绝对猜不到！红酒，是红酒！酒池肉林你明白吗？那都比不上A19当时的奢华糜烂！”
唐逸兴致勃勃的讲了半天，人虽然坐在车里，说不定灵魂早就飞到装满红酒的泳池里搂着美女跳舞了，等他把自己从狂热的情绪里解救出来，却发现乔微笑不欲，并没有被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给打动。
“喂，我说，你不会在脑子里享受起来了吧？”唐逸不悦的用胳膊肘怼了怼乔的肩膀，乔和善的笑了起来。
“诶你什么意思，不信是吧，改天我带你去……”
“我是在A19区出生的。”
唐逸的嘴来不及闭上表情就从洋洋自得变成了震惊，趁他说不出话，乔朝他偏了偏头：“当你秘书前我一直住在那里，其实那个池子里的红酒并不怎么高级，也没有很多美女，那天好多人的减龄剂都失效了。”
说着，乔打开车门，很潇洒的走向医院大门，头也不回。
“再提一句，我爸是那个区的区长。”
后来乔非常后悔和这个话痨提起自己的出身，很早之前他就怀疑像微容他们是不是年轻时憋的太久，到老了把攒下来的话全都冒出来了，喜欢拉着人问个不停，讲个不停，又像在回忆过去，又像在缅怀逝去的无数个自己。
对于他身份朝夕之间的落差之大，唐逸的遗憾和怜悯都是徒劳，因为他们不能改变过去。乔接受现在的生活，就像现在法庭上接受法官的审判一样，是妥协，也是坦然。无力改变的不仅是命运，还是消逝的时光中犯下的每一个错误，做出的每一个选择，等到时过境迁，除了想通，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唐逸抱歉的转移话题时他很想解释清楚自己对于过去的态度，可惜唐逸每次的表情都像再说：“不多说，哥们儿，我都懂。”把他的话堵的一个字不剩，硬生生憋回肚子里。
最后唐逸说起唐桁，无限感慨的说：“我蛮想弄懂他的，但我父亲那样精明一世的狐狸都看不透他，最后败在他手里，我又怎么能真正的了解他。”
“先生说过，想不明白的事为什么不选择相信，看不透一个人，那不如冒着受伤的危险相信他，你可以认清一个人，代价是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失去信任他人的勇气。”
“你喜欢把利弊都说的这么清楚吗？”
“人与人需要坦诚，现在你也在赌，我是否真的坦诚。”
病房门验证通过的冰冷女音终止他们的交谈，唐逸隐藏好吃惊的表情，在他那个亲情淡薄如云雾的哥哥面前，他会不由自主的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他面前说出话来。
唐桁半躺在病床上，苏森正对着他们坐着，垂着头，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唐桁也没有和他交流的意向，只招呼着两人坐下。
“何御才想要亲自处理这件事，但他最近脱不开身，需要有人帮助他。我现在这个样子有心无力的，你们两个谁能出面解决一下，或者你俩一起？”
乔和唐逸对视一眼，果断答应了下来。
“多谢了。斯芬蒂尼在向何家安了解情况，资料整理好她会送到你们手里，尽力而为就好。”
苏森终于抬起头看他们一眼，声音竟是沙哑的像久病之人，眼角的细纹即便光线很暗也看得清楚。
“去伊甸园吧，有什么想不通的去问那台计算机好了。”
唐逸听了没什么反应，乔却有些疑惑的问：“您说的计算机，是伊甸园培育的那个类神的生物吗？”
唐桁“嗯”了一声说：“是那个东西。”
这件事乔倒是很感兴趣，他的父亲信仰的宗教里，所谓的天神就是那个伊甸园创造的生物，伊甸园建立之初派出的先锋小队在日照星的海洋深处捕获了一头像鲸鱼的生物，不过当时已经濒死，研究人员取出了它的大脑并使得它的意识存留，研究过程中，这个生物展现出凌驾于人类以上的思维能力，所以伊甸把这份意识提取为数据永远保留，并在随后的二十年间将它设置成政府所有系统的共同终端，取名为耶稣，也就是神话中无所不能的上帝。父亲告诉他，耶稣不只是一台计算机，更是主神，它可以回答所有的，人类思维中提出的所有问题。
乔不信父亲的说辞，不过眼下有很多让他一头雾水的事情，如果可以，他也不妨问一问传说中的女娲。
“如果你们想，可以一起。”
苏森牵强的扯出一个微笑说。
于是等到唐桁整理好衣服穿上外套，他们就坐上来时的车向C1区的伊甸园驶去。伊甸的规模远比乔想象中的大，刚出发时唐逸就指给他远处一片连绵的模糊黑影，告诉他那就是几轮扩建修整后的伊甸园，远远地看，建筑的形状拼成一个男人的侧脸，头上还有一个环在缓慢的转动。
“那就是书中耶稣的形象，那个移动的环是他的荆棘王冠。”唐逸低声和乔解释，两人小心翼翼的不去破坏安静的气氛，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苏森的状态不对，唐桁也没有表示，不知道是因为无法开口还是因为漠不关心。
接近天黑，街道上渐渐弥漫起糜烂的气息，街边的酒吧舞厅接连开张，霓虹灯冷艳的色彩让这座被钢铁包围的城市于冷酷中透露出一抹妖冶的气息，街上的人声鼎沸，敞开的店门里皆是花天酒地的景象。
也不能说这样的生活一定不好，活在这里的多数人都靠着短暂的狂欢迷乱麻痹自己，然后继续面对混账的明天。
混乱的城市之外，是格外有序的伊甸园。
建筑群被另一边喧闹的世界孤立了一般，静谧的矗立在原地。
车子来到研究院的大门口停住了，进入这里比边缘性基地的程序麻烦很多。
动作不大协调的机器人助手将他们请到休息室，并用标准的口音说：“待会儿会请您们到不同的房间与主神进行交流，由于政府的系统分支过多，主神的意识不得不分成许多才能应付。”
他们又在沉默中等待了漫长的十多分钟，助手终于礼貌的鞠了一躬，做出请的动作：“各位随我来。”
于是乔怀着万分期待的走进小小的房间并坐了下来，随着房间墙壁突然亮起暖色灯光，他和这位“主神”的交流正式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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