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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欲望

    沈名察觉到一丝不对,只是哪里不对,他就算想破头也不会明白的。

    他还年轻,和柳斩龙一样年轻。

    年轻的男人,当然没办法了解年轻而又聪明的女人的,但是又常常容易惹她们生气。

    所以他刚说了几个字,柳斩龙便已生气。

    “柳大爷,我……”

    她虽然已生气,脸上反而带着笑容,看起来很是真挚诚恳,打断沈名的话道:“不敢当,少城主叫我小柳就好。”

    叶白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附和道:“我是小叶。”

    沈名已然明白二人是在唱戏。

    唱戏的时候,观众一般都是在下面坐着,只有戏子才是站着的。而现在柳斩龙和叶白坐着,沈名却是站着。

    他当然不是唱戏的小丑。

    你若已站在台上,又不想继续唱戏,唯一的法子便是闭上嘴巴。

    这时他往桌上一看,发现叶白的边上竟然备有一副碗筷和酒杯。于是他马上坐在叶白的身边,将左手握着的东西收起,开始吃了起来,转眼间便消灭了那盘卤牛肉和大半猪耳。

    他又拿起装了龙井的茶壶,瞥了一眼柳斩龙和叶白,发现了她们古怪的眼神,放弃了直接对着壶嘴喝的想法。随后将茶水倒在酒杯里,一饮而尽,复又继续。茶壶虽是满的,容量并不大,一壶茶很快见底。叶白见机的快,迅速给他添了一杯酒,又被他一饮而尽。

    随后他将后背靠在椅子上,双手摆在扶手,右手还抚着肚子,打了个嗝,闭上眼睛道:“我可不是什么少城主。”

    叶白忍不住道:“你没答应当城主的女婿?”

    沈名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柳斩龙奇特的目光。

    她本就和沈名差不多高,现在又坐的笔直,脸上还带着那副面纱,沈名便是想不注意她的眼睛都难。

    她的双眼微垂,看着竟似有三层眼皮,睫毛修长,恰好盖住了左眼下的那颗泪痣。从沈名这视线望过去,她的眉毛减了不少英气,却多了几分柔媚。眼睛并不太大,只是恰好和双眉处在合适的比例。

    在柳斩龙的目光注视之下,沈名忽然觉得浑身不太自在,只好坐直了身子,将头偏向叶白道:“其实当城主的女婿,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有四点好处。”

    叶白意味深长的笑道:“才四点好处?”

    沈名道:“不错,坏处却有很多。我虽不是个商人,却也不想做亏本的买卖。”

    叶白惊讶道:“怎么还有坏处?”

    柳斩龙不等沈名解释,便问道:“什么好处?”

    沈名叹息道:“起码我能喝上城主的茶,还能吃上一顿饱饭,不用又累又渴的四处问路,进门的时候还差点被人撞倒。”

    叶白道:“你不答应当他的女婿,城主便生气了?”

    沈名道:“我看不出来。”

    叶白道:“城主没有留你吃晚饭?”

    沈名苦笑道:“你若刚拒绝一个想把女儿嫁给你的父亲,一定也会像我一样,心里慌得不行,既不敢吃,也吃不下去。”

    叶白笑道:“你既不肯娶他的女儿,又不肯吃他的饭,他没有要你留下一只手来?”

    沈名将他握了一路的东西拿出来道:“非但没有,还送了我一颗奇怪的珠子。”

    珠子呈银白色,珠身刻满了三人均不认识的奇怪图案,看起来就像个特别点的钢珠玩具。

    柳斩龙道:“这件事当真奇怪的很。”

    她们虽然进城不久,却已感受到李春的名望很是深厚。

    一个人的名望可以来自于品德和智慧,一个城主的名望却需要威严和信誉。

    御流城虽不大,一城之主的女儿,却绝不会愁嫁的。可是城主非但弄了个比武招亲,还被人拒绝了娶他的女儿,这人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无疑已是会严重影响他的威严和信誉。

    李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三人俱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叶白问道:“沈兄怎会迷路?”

    沈名看了柳斩龙一眼,笑道:“你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走的比马儿跑的还快,定然也会迷路的。”

    柳斩龙看到珠子的时候,便已消气,此时掩嘴轻笑,笑的很是开心,她当然明白沈名为什么会迷路。叶白也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

    她掩嘴的时候触碰到了面纱,故而问沈名道:“我们在哪里买的面纱?”

    沈名没有丝毫犹豫:“百奇坊!”

    柳斩龙道:“城主府的管家姓什么?”

    沈名道:“姓韩,门口的牌匾上是明德惟馨四个字。”

    柳斩龙笑道:“你为何偏偏没有记住这里的名字?”

    沈名叹息道:“那只因百奇坊和城主府是我自己走进去的,这地方却是被你们抬着进来的。”

    停顿了一下,沈名又道:“我出门时,当然也想不到会一个人留在外面,差点当了人家的女婿。”

    柳斩龙和叶白相视一笑,将酒壶拿起,给沈名倒了杯酒,算是赔罪。

    鲁特琴的韵律变得脉脉如流水一般,似乎也在见证着她们增进的友谊。

    二楼的帘子不知何时已开了,两位客人此时正在下楼。

    一位客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透出几分贵气,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神情轻薄倨傲。腰间别着一把环首刀,刀鞘上有金线装饰,镶了不少宝石,刀柄的圆环竟是玉制。另一位客人样子比他稍老一些,脸上带着油腻的媚笑,衬得前一位客人更显傲慢,腰间也别着一把剑。

    他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傲慢。

    御流城属于东海,而这一片东海则属于烈渊界最大的国家,林国。

    林国只有一个镇东大将军,他便是镇东大将军许卫邦的第三个儿子许靖远,上边还有两个姐姐。

    许卫邦当然是修者,所以许靖远便是镇东大将军唯一能修行的儿子,从小便生活在阿谀奉承之中,更何况,他早已修行到了木族的第二境,驭气。

    烈渊界的大部分人都是木族。

    他本是按照许卫邦的秘令,来东海打探法族情报的,实在不该招摇。

    最好的办法便是偷偷去拜访城主李春,请他出动些人手配合一下。

    但他却瞧不上李春那小小的城主府,自己带着父亲派给他的幕僚张怀,来御江楼落脚了。

    李春若是亲自过来请他,可能他还会考虑去城主府接受下款待,款待若是没有歌伎助兴,免不了是要拂袖而走的。

    张怀当然知道这位少将军的傲慢,戒不掉,也改不了的傲慢。

    这大少爷只要不给他添乱就好了,至于功劳,不管许靖远给不给他算上一份,许卫邦都会记着的。

    儿子虽然不争气,但是老子厉害。许卫邦本是个清闲的镇东将军,东边全是海,哪里有需要镇的?最多是有些海上流寇,不时劫掠民众,倒也不成气候。

    十年前法族凭空出现,攻入烈渊界,许卫邦处变不惊,英勇善战,竟还因功进封为大将军,委实厉害。这一次派张怀跟着许靖远出来,可以说是非常信任他的能力了,他必须把事情办的漂亮。

    他早已计划好在夜里独自去拜访李春,至于劝许靖远亲自过去?他连想都没想过。

    可惜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很奇怪,你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是容易发生。

    许靖远下楼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带着面纱,身子微倾,正在倒酒的柳斩龙。

    他一直以为自己虽然风流,却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在他学会驭气之前,从来没碰过女人,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父亲的功劳。而在他学会驭气之后,世上很多女人已不在他的眼里了。

    男人常常会有这种错觉,不检点的男人更是容易如此。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已得到,什么样的感受都曾体会过,其实却无法填满永无止境的欲望。

    欲望会带来痛苦和更深的欲望。

    他们通常一眼便能看出来,哪些是他们不曾得到过的那种女人,这也是能让他们自豪的,分辨优秀女人的能力。

    至于已经得到过的女人?他们通常不会觉得她们优秀。曾经无比的渴望占有她们诱人的身体部位,动人的娇媚仪态,迷人的高贵纯洁,在得到和拥有之后,一切又会变得普通之极了。

    有时候为了追求别的女人,很快便会要甩脱她们。为了达到目的,不免要说些伤人的话,做些伤人的事。

    他们并非不知道这样做不是很好,也并非一点也不自责。于是自责让他们更加痛苦,痛苦让他们的欲望更加强烈。

    许靖远死死地盯着这位脸上带着面纱,身穿粉色长裙的女人,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一位漂亮的女人,总是会有许多种不同的容貌,每一个容貌都很好看。有时一天便会有几种不同的样子,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在不同的人看来,样子都是会不一样的。

    有时并非是她们想要这样,也并非每个样子都是真实的她们。

    沈名眼中的柳斩龙善良聪慧,叶白眼中的柳斩龙独立坚强,许靖远眼中的柳斩龙却是明艳诱惑。

    她的额头光洁,令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眉毛整齐分明,好似用梳子特意刷过一样,笑意动人的眼睛和露出的一小节琼鼻极是可爱。长发乌黑透亮,鬓角发丝微乱,却显得更为诱惑。面纱下的脸蛋和嘴唇,定是娇嫩丰润,让人爱不释手。

    粉色长裙质地轻柔,纯洁高雅。若是寻常女子,多半驾驭不住,可是穿在柳斩龙身上,却是和她的美貌相得益彰,无疑让许靖远更加痴迷。

    最让许靖远痴迷的,却是柳斩龙方才倒酒时,颈下露出的一抹雪白的肌肤。

    像他这种男人,本就是最关注女人身上的这个位置。

    虽然没有瞧见他最想瞧见的,那一道致命的线,许靖远却已感觉到身躯微微发烫,起了某些细微的变化。以他的年龄和阅历,能在这般场合有所反应,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柳斩龙感觉到下楼的人停在了楼梯上,抬眼一瞥,正对上了许靖远火热的目光。

    这目光让她有点反胃,简直一刻也不想再对视下去,甚至想去洗洗眼睛。所以她连站在他边上的张怀也懒得再看了,立马将视线收回,把头低下,眉头微蹙。

    许靖远虽然感觉到了来自柳斩龙的一丝厌恶,却感到更加兴奋了。

    刚才他看了半天,柳斩龙的仪态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一次的神情却是由他引发,在他的感受中便是一种互动了。

    引起女人的注意,尤其是漂亮女人的注意,无疑是一件享受的事,世上本就有不少男人乐衷于此。

    在许靖远耳中听来,就连那鲁特琴的琴声,似乎也变成了催情的良药,浸入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