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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难自医

    郑易认识这位青年,是樵夫李老三的儿子李力。他曾经从山上摔下来,擦破了很大一块皮,还摔断了一条腿。郑易帮他看好了后,李力一直都很尊敬他。

    易安村的人一向知恩图报,这也是他愿意一直留在这里的两个原因之一。

    至于第二个原因,则已埋藏在他心底的最深处,多年来从不敢轻易的去回忆。

    郑易听到李力的声音,便立马说了一句带路,并将碗筷放下,往外走了过去。

    事实上,无需李力带路,也不用打听,郑易亦能知道受伤的姑娘位置在哪里。

    医馆外是一条小道,小道两旁是茂盛的竹林,小道最远处,一匹胭脂马拉着一辆柴车慢慢走来。柴车是李力的,上面看不见木柴,只能看见一个麻衣少年。他背负着一把剑坐在那里,双眼警惕地看着周围不远处的,闲来无事跟上来看热闹的村民。

    这一次过来看热闹的村民,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多。

    只因从官道过来,要穿过整个村子,才能到达这僻静的医馆,而现在整个村子都已知道了柳斩龙的美貌。

    这么一个美貌惊人的少女,一动不动地躺在柴车上,衣服上是大片地血迹,任谁都会想跟着过来瞧一瞧,探听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来得最多的是年轻的男人。

    年轻的男人中,来得最多的是丑陋的男人,其次是已婚的男人,最后是穷苦的男人。

    有的男人三样全占,走的也最为靠前,他们目光嫉恨,看着沈名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强盗。有些人要恨别人,当然不需要很好的理由,有时候甚至理由都不需要。

    在他们的推测之下,少年不是抢了少女的人,就是抢了少女的心,他们心里甚至已经想好故事的前因后果了。

    看着少女的鲜血和美貌想的故事,当然不会是什么好的故事。

    一定是少年用武力挟持了少女,少女奋力反抗,被他刺成了重伤。少年带她来治疗,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做那恶贯满盈之事。又或者是少年哄骗少女,被原配发现之后,一怒之下刺成了重伤。

    来得第二多的是年老的女人。

    年老的女人中,来得最多的是有钱的女人,其次是已婚的女人,最后是年轻时好看的女人。

    有的女人也是三样全占,也是走在最前面,但她们的目光并不是嫉恨。

    而是鄙夷。

    有的鄙夷少女,有的鄙夷少年,有的则两个人一起鄙夷。

    她们当然也有自己的一套故事。

    鄙夷少女的人,当然是觉得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年,哪里值得少女托付终身?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岂不是活该?

    鄙夷少年的人,则是觉得少年既然和少女相恋,怎么自己安然无恙,却让少女受到这么重的伤害?

    至于两个人一起鄙夷的人,她们的故事已不重要。也许她们还在鄙夷着自己,鄙夷着整个世界。

    年轻男人和年老女人小声地议论着,都觉得自己的故事才是真实的那一个。

    也不怪这些人觉得沈名和柳斩龙是一对恋人,他们的衣着打扮,气质容貌,既不像一对兄妹,也不像是能玩到一块去的朋友。

    可是为什么连朋友都不像的两个人,被人误会为恋人就很理所应当呢?这实在是世上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少年没有想的很多,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些人奇怪的很。

    奇怪的人,奇怪的眼神。

    只有孩童的目光,担忧而又关切,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孩童的确是上天赐予人类最宝贵的礼物。

    郑易快步迎了过去,沈名一看到郑易过来,立马小心地下了车,恭敬地叫了声郑大夫好。

    郑易微微点头示意,便往柴车上看去,顿时不由得一愣。

    好一个清丽可人的妙龄少女!

    一个比他见过的所有富家之女都要好看的少女。

    漆黑分明的眉睫,柔顺温柔的鬓角,洒脱干净的短发。

    苍白的脸蛋,苍白的薄唇,苍白的手。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整个人宛如易碎的瓷器般,令人心生无尽的呵护之情。

    郑易和沈名一起扶着车子往医馆走去,少女的身下垫着沈名的那两套衣服,略微减缓颠簸之感。到了医馆之后,沈名将衣服连同少女一起抱到了内堂的桌子上,比他下柴车时,还要小心十倍。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沈名抱着少女跨过门槛之时,少女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郑易以病人需要清静为由,将所有的村民都请到了柴扉之外。李力犹豫着问道需不需要有人帮忙,也被他礼貌地拒绝了。郑易特地嘱咐一声,病人情况危急,自己暂时无法接诊别人,就转身关上医馆的门进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并不动身离去,倒也不愁新来的病人不知道情况。

    一位麻裙油袖的老妇人道:“啧啧啧,这是什么情况,郑大夫的医馆可是从不闭门谢客的。莫非这姑娘美的让郑大夫也动了凡心?”

    另一位手持折扇的中年寡妇叫道:“嘁,我看长得也就那样,老娘年轻的时候比她美多了……”

    一位村里有名的无赖,说话并无遮拦,讥笑道:“我看你再去投几百次胎还差不多。”

    中年寡妇对付无赖也有一套,只听她媚笑一声,说道:“我倒是想去投投胎,换换运气,倒要看你晚上敢不敢来捅我几剑了。”

    她在说某个字的时候,声音尤为柔长,脸上的笑容不曾消散过,却也让她的脂粉与褶子堆叠在一起,不免令人有些反胃。

    可惜众人只是一阵哄笑,竟没有一个人觉得反胃。

    没有人觉得反胃,只是因为他们所在的环境和自身的见识,使得很少人会喜欢高洁的志趣。倘若他们拥有高洁的志趣,也许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就算出现在了这里,恐怕也早已离去。

    虽然没有人志趣高洁,却还是有人心存善良,这两种事情并不冲突。

    一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妇人小心翼翼问道:“那个姑娘应该能活过来吧?”

    妇人容貌普通,脖子上有一道斜着的疤痕,看起来很新,似乎不到一年。她当初被郑易救治过,伤愈后曾向郑易表白过心意。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转眼间她已嫁为人妇了。

    回答她的依然是那个无赖,说的话既刻薄又难听:“就算她死了,你也是嫁不了给郑大夫的,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件事当然是她心中的伤疤,远比脖子上那道更加的明显,更加的不希望被人提起。

    少女确实好看,好看到让她羡慕,让她自卑。

    只因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看,郑易才会拒绝了她的。

    在前三十岁中,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至少是个好看的女人,所以才一直没有把自己嫁出去。自从郑易拒绝了她,所以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普通,嫁给了一个同样普通的男人,日子过的倒也开心。

    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多人,会以取笑别人为快乐呢?妇人不明白。她忽然觉得很是没意思,离开人群回家去了。

    接下来众人又聊了一些粗俗的话题,唯一不变的是,每个人都会不时地瞧一下那道已关上的门。

    门里到底会发生什么?

    郑易看着躺在桌上的少女,藏在心底最深处二十余年的往事,不断浮现上来,竟令他身躯微微颤抖。

    他在忍耐,他在克制,他在痛苦!可惜越是忍耐,记忆就越是清晰!

    二十多年前,他尚未留有长须,医术就已经很是不凡。那时他便已医治过很多人,很多年轻好看的女人。

    即便是现在,依然有很多年轻好看的女人喜欢他,当年更不必说。

    当年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开始只是打着相恋的名义,和痊愈的病人进行往来。尝到了甜头后,他便用上了更加快速,也更有效率的方法。

    仅仅只是发生关系。

    他实在成功了太多次,以至于到后来成功的太过轻易,很多女人让他全然提不起兴趣来了。

    这当然不是某种器官功能的障碍,而是内心欲求的障碍。

    他很痛苦,明白自己是得了某种病了,一种自己治不好的病。

    后来他遇到了一位很有名的富商女儿。

    她长得很美,却又病的很重,郑易治了足有三次,才把她彻底治好。

    郑易第一次给她诊治的时候,就被她的美丽和柔弱给迷住,完全无法自拔。所以在她稍微好上一些的时候,在带她出门晒好多年来第一次太阳的时候,他提出了那个无耻的要求。

    他当然被拒绝了!很干脆,却又很有礼貌的拒绝。迷人的拒绝。

    第二次医治之后,他再次提出了那个要求。

    依然是拒绝,不带任何情感的拒绝。令他发疯的拒绝。

    第三次,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郑易已不准备再等,也决不容许被拒绝!

    他用了卑劣的方法,让少女失去了意识,完成了第三次治疗,当然还有他肮脏的目的。

    少女醒来之时,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那种莫大的痛苦,那行清亮的泪水,令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和愉悦。

    直到现在,那都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候。

    他到底是救了女孩的命,女孩没有叫父亲杀他,只是将他赶出了御流城,终生不得再去城里行医。

    后来他也在别的地方,做过几次类似的事情。

    可惜别说快乐,他甚至连反应都很勉强。

    他渐渐已绝望,最终来到了易安村,决心过一个普通大夫的日子。他已在这里呆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他再没有干过龌龊之事!

    直到这个短发少女的出现!

    他那二十几年没有升起过的欲望,刚才竟然似火焰般腾空而起,足以将天空烧红,将河水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