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断肠处
郑易的身子实在太过激动，在沈名的眼里太过明显，更何况，沈名曾经见过一次色急之人的表现。
沈名看着郑易先是翻看了下柳斩龙的脸皮，又把了下她的脉。
郑易正准备将少女身上的包扎拆开，却发现沈名依然站在原地，疑惑道：“你还有事？”
沈名答道：“没有。”
郑易又问道：“你是她的情人？”
沈名道：“不是。”
郑易叹道：“那你还是出去的好。”
沈名说道：“我还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郑易凝重道：“她失血太多，以致于现在仍在昏迷中，必须马上拆开她身上的布条，对伤口进行缝合。”
沈名道：“我帮你拆。”
郑易不悦道：“你既不相信我，又何必来这看病？”
沈名盯着郑易，认真道：“见到你之前，我是相信你的。”
郑易冷冷说道：“你现在也可以带着她走。”
沈名并不迟疑，说道：“好。”
他正准备过去将柳斩龙重新抱回柴车上，郑易伸手将他拦住，说道：“慢着！这附近只有我能救活她，你若是带她走了，她一定会死！”
沈名僵在原地，看着柳斩龙苍白的脸，忽然觉得命运如此对待这个少女，当真是可恨至极。
他心里已信了郑易的话，却又讥笑着道：“会缝伤口的大夫好像并不太少。”
郑易见他不相信，又补充道：“你当然已听过我这些年来，救过了多少人的性命。我为医者，在病人症状这一方面，从来不曾说过虚言。她的伤已至内腑，并不只是缝合伤口这般轻易。”
沈名将背上的木剑解下，紧紧抓在手里，问道：“只有我出去了，你才会动手救她？”
郑易面不改色，点头道：“不错。”
沈名猛地拔剑，郑易见状立马抬脚往后退去，可惜只走了一步，木剑便已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名咬牙道：“你若不救她，你就会死！死的很慢很慢，我保证会让你的叫声响彻整个村子。”
这回却是郑易露出讥笑了。
他本就是常常和冰冷的刀子银针打交道的人，更何况他行医多年，参与了太多生死之事，自然一点也不怕沈名的威胁。
郑易揶揄道：“你要是真这么做，起码我还能叫得出来，至于那位你关心的姑娘，必定是叫不出来的了。”
沈名缓缓将剑收回，忽然又出手如电，将郑易的右腿割开了一道口子。
和柳斩龙的右腿一模一样的口子。
郑易依然站在原地，连脚步都不曾晃动一下，腿上虽流着鲜血，眼中却还是带着轻蔑的笑意，说道：“你就算再在我腹部插一个口子，也没有一点用处，没听说过一句话么？”
沈名问道：“什么话？”
郑易道：“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我既然医不了自己，你当然也不可能照着我的法子救她。”
沈名已没有了办法，他将木剑收回鞘中，一字字问道：“我出去后，你要做什么？”
郑易答道：“你既然是她的朋友，还是不知道的好。”
沈名愠怒道：“我已经知道了。”
郑易笑道：“她还在昏迷之中，你当然可以假装不知道。”
郑易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你只是带她来我这里，我救了她，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醒了过来，我当然也绝不会提到你。”
沈名的脸色变得苍白，汗珠从他的额头，脸部，脖子，手上不断地渗出，他全身竟已开始发起抖来。
他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抉择。
艰难无比的抉择。
很多人完全意想不到，也无法相信的抉择。
倘若他不出这个门，他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柳斩龙在他面前死去？
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这些日子来，他们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友谊已经比许多一辈子的朋友都要深厚。
她可以为了他付出生命，全无犹豫，他当然也一样！
可惜生命并不能换来生命。
一个生命枯萎了，死去了，也许可以让另一个生命也跟着枯萎死去，却绝不能挽救另一个生命！
更何况，少女还是如此纯洁高贵的人，她原谅了张怀！原谅了与她无冤无仇，却对她痛下杀手的张怀。
这般纯洁高贵的人，怎可以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上？这是一种怎样的损失？
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做过什么罪恶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她怎可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这将是怎样的一种遗憾？
往后的无尽岁月，他又如何能原谅自己？
可要是他出了这个门，他就会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那是少女为了保护他而受了重伤，无比虚弱时说出的话：“莫忘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谁能想到在最好的朋友身边，放心地睡了一觉，醒来后竟会失去了贞洁？
谁又能接受？谁又能原谅？
贞洁对于许多人来说，也许只是个可笑虚妄、作茧自缚的词语。
但对于更多的人，对于眼前的少女来说，它也许比生命更加重要！
谁能想到醒来之后发现不对劲的少女，会做出怎样的事情？会不会继续活下去？
倘若她心如死灰，完全活不下去，那么她会带着对自己的恨意，对世界的恨意决然离开。
倘若她明白生命的可贵，选择继续活下去，这件屈辱的事，又必将缠绕着她的一生。
她同样会恨自己，恨这个世界，也许直到生命的终结，都不会再原谅他。
沈名将木剑插入地面，跪坐在石砖之上，嘴唇颤抖，脑中一片空白，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郑易看着沈名，眼中的轻蔑更加浓厚，说道：“没用的东西，你也可以选择不出去，在这里看着我给她治伤。”
沈名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就好似压根没听到一样。
也许郑易现在动手扇他一巴掌，再将他踹倒在地，再往他脸上踩个几脚，他也全然感受不到的了。
他的灵魂已经死去，沉入那冰冷绝望的深海之中。
他的肉体却还没死！
所以他拔剑！反手拔剑，用力挥向自己的脖子。
这是他想到的唯一一个，赎罪的办法。
只是这一次，他错了！
一道极低极细的叹息传来，女人的叹息，柳斩龙的叹息！
刚才郑易给她把脉的时候，她用功法特意改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为的是郑易给她缝合时，不用担心她的状态。
后来沈名逼得郑易暴露了他的禽兽面目，她虽然大吃一惊，却强压自己的心绪波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她本已打算一直装昏迷下去，等到醒来之后，也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在想，自己若是傻一点，若是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岂不也是一种幸福？
至少她能活下去，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父母，大伯也不会伤心难过，沈名的愧疚也不会那么的深。
可是沈名这个傻样子，使得她已无法再继续装下去了。
她当然要救沈名。
只是救了沈名，她就真的‘醒了’。她醒了之后，当然不会允许如此龌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在她叹息完之后，地上的木剑猛然飞起，一把插入了郑易的心脏！
柳斩龙抿着嘴唇，眸光冰冷地看着倒向墙边的郑易。
柳家之人，岂可轻辱？她没有选择直接砍断他的头颅，就是要让他还能再活上一会儿，明白这个道理。
沈名猛地站了起来，郑易不可置信地瞪着柳斩龙，他已来不及说些嘲讽的话，只能问了个简短的问题：“为什么？”
柳斩龙闭上了眼睛，轻轻道：“生又何欢？死又何哀？”
郑易的目光收回，转瞬间变的清晰干净了许多，他已明白了许多事情，明白了自己一生的罪孽。
他想起了那富商女儿清亮的眼泪，心中涌起极大的后悔，眼中竟也掉下一滴泪来。
在这之前，他从未后悔过！只因他觉得自己救了她的生命，所索取的只不过是些微的报酬。
只因他觉得这辈子救了这么多人，上天待他好些实在是应该的。
柳斩龙拒绝了用尊严交换生命，并赐予他死亡，现在他已明白了尊严的可贵。
这道理倘若不是他重伤将死，就算柳斩龙拒绝了他，他也不会明白的。
死亡有时候也是可贵的东西。
郑易低垂着眼皮道：“不错，生又何欢，死又何哀，我活着实在是一种痛苦！”
他颤抖着举起手来，指向一个方向，刚抬起来一半，就失去了力气，掉了下去。
郑易死了。
最难过的不是郑易，也不是柳斩龙，而是沈名。
沈名瞧着似乎已没有力气睁眼的柳斩龙，眼泪不断落下，掉在她的衣袖之上。
柳斩龙却睁开了眼睛，仅仅只睁开了一丝。
她实在太过虚弱，连语气中的责怪和不悦都是那么轻柔和无力：“不是和你说了，莫要趁我看不见的时候伤心吗？”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沈名又何止是到了伤心之处？他已在断肠之处了！
沈名看着郑易先是翻看了下柳斩龙的脸皮，又把了下她的脉。
郑易正准备将少女身上的包扎拆开，却发现沈名依然站在原地，疑惑道：“你还有事？”
沈名答道：“没有。”
郑易又问道：“你是她的情人？”
沈名道：“不是。”
郑易叹道：“那你还是出去的好。”
沈名说道：“我还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郑易凝重道：“她失血太多，以致于现在仍在昏迷中，必须马上拆开她身上的布条，对伤口进行缝合。”
沈名道：“我帮你拆。”
郑易不悦道：“你既不相信我，又何必来这看病？”
沈名盯着郑易，认真道：“见到你之前，我是相信你的。”
郑易冷冷说道：“你现在也可以带着她走。”
沈名并不迟疑，说道：“好。”
他正准备过去将柳斩龙重新抱回柴车上，郑易伸手将他拦住，说道：“慢着！这附近只有我能救活她，你若是带她走了，她一定会死！”
沈名僵在原地，看着柳斩龙苍白的脸，忽然觉得命运如此对待这个少女，当真是可恨至极。
他心里已信了郑易的话，却又讥笑着道：“会缝伤口的大夫好像并不太少。”
郑易见他不相信，又补充道：“你当然已听过我这些年来，救过了多少人的性命。我为医者，在病人症状这一方面，从来不曾说过虚言。她的伤已至内腑，并不只是缝合伤口这般轻易。”
沈名将背上的木剑解下，紧紧抓在手里，问道：“只有我出去了，你才会动手救她？”
郑易面不改色，点头道：“不错。”
沈名猛地拔剑，郑易见状立马抬脚往后退去，可惜只走了一步，木剑便已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名咬牙道：“你若不救她，你就会死！死的很慢很慢，我保证会让你的叫声响彻整个村子。”
这回却是郑易露出讥笑了。
他本就是常常和冰冷的刀子银针打交道的人，更何况他行医多年，参与了太多生死之事，自然一点也不怕沈名的威胁。
郑易揶揄道：“你要是真这么做，起码我还能叫得出来，至于那位你关心的姑娘，必定是叫不出来的了。”
沈名缓缓将剑收回，忽然又出手如电，将郑易的右腿割开了一道口子。
和柳斩龙的右腿一模一样的口子。
郑易依然站在原地，连脚步都不曾晃动一下，腿上虽流着鲜血，眼中却还是带着轻蔑的笑意，说道：“你就算再在我腹部插一个口子，也没有一点用处，没听说过一句话么？”
沈名问道：“什么话？”
郑易道：“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我既然医不了自己，你当然也不可能照着我的法子救她。”
沈名已没有了办法，他将木剑收回鞘中，一字字问道：“我出去后，你要做什么？”
郑易答道：“你既然是她的朋友，还是不知道的好。”
沈名愠怒道：“我已经知道了。”
郑易笑道：“她还在昏迷之中，你当然可以假装不知道。”
郑易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你只是带她来我这里，我救了她，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醒了过来，我当然也绝不会提到你。”
沈名的脸色变得苍白，汗珠从他的额头，脸部，脖子，手上不断地渗出，他全身竟已开始发起抖来。
他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抉择。
艰难无比的抉择。
很多人完全意想不到，也无法相信的抉择。
倘若他不出这个门，他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柳斩龙在他面前死去？
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这些日子来，他们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友谊已经比许多一辈子的朋友都要深厚。
她可以为了他付出生命，全无犹豫，他当然也一样！
可惜生命并不能换来生命。
一个生命枯萎了，死去了，也许可以让另一个生命也跟着枯萎死去，却绝不能挽救另一个生命！
更何况，少女还是如此纯洁高贵的人，她原谅了张怀！原谅了与她无冤无仇，却对她痛下杀手的张怀。
这般纯洁高贵的人，怎可以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上？这是一种怎样的损失？
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做过什么罪恶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她怎可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这将是怎样的一种遗憾？
往后的无尽岁月，他又如何能原谅自己？
可要是他出了这个门，他就会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那是少女为了保护他而受了重伤，无比虚弱时说出的话：“莫忘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谁能想到在最好的朋友身边，放心地睡了一觉，醒来后竟会失去了贞洁？
谁又能接受？谁又能原谅？
贞洁对于许多人来说，也许只是个可笑虚妄、作茧自缚的词语。
但对于更多的人，对于眼前的少女来说，它也许比生命更加重要！
谁能想到醒来之后发现不对劲的少女，会做出怎样的事情？会不会继续活下去？
倘若她心如死灰，完全活不下去，那么她会带着对自己的恨意，对世界的恨意决然离开。
倘若她明白生命的可贵，选择继续活下去，这件屈辱的事，又必将缠绕着她的一生。
她同样会恨自己，恨这个世界，也许直到生命的终结，都不会再原谅他。
沈名将木剑插入地面，跪坐在石砖之上，嘴唇颤抖，脑中一片空白，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郑易看着沈名，眼中的轻蔑更加浓厚，说道：“没用的东西，你也可以选择不出去，在这里看着我给她治伤。”
沈名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就好似压根没听到一样。
也许郑易现在动手扇他一巴掌，再将他踹倒在地，再往他脸上踩个几脚，他也全然感受不到的了。
他的灵魂已经死去，沉入那冰冷绝望的深海之中。
他的肉体却还没死！
所以他拔剑！反手拔剑，用力挥向自己的脖子。
这是他想到的唯一一个，赎罪的办法。
只是这一次，他错了！
一道极低极细的叹息传来，女人的叹息，柳斩龙的叹息！
刚才郑易给她把脉的时候，她用功法特意改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为的是郑易给她缝合时，不用担心她的状态。
后来沈名逼得郑易暴露了他的禽兽面目，她虽然大吃一惊，却强压自己的心绪波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她本已打算一直装昏迷下去，等到醒来之后，也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在想，自己若是傻一点，若是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岂不也是一种幸福？
至少她能活下去，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父母，大伯也不会伤心难过，沈名的愧疚也不会那么的深。
可是沈名这个傻样子，使得她已无法再继续装下去了。
她当然要救沈名。
只是救了沈名，她就真的‘醒了’。她醒了之后，当然不会允许如此龌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在她叹息完之后，地上的木剑猛然飞起，一把插入了郑易的心脏！
柳斩龙抿着嘴唇，眸光冰冷地看着倒向墙边的郑易。
柳家之人，岂可轻辱？她没有选择直接砍断他的头颅，就是要让他还能再活上一会儿，明白这个道理。
沈名猛地站了起来，郑易不可置信地瞪着柳斩龙，他已来不及说些嘲讽的话，只能问了个简短的问题：“为什么？”
柳斩龙闭上了眼睛，轻轻道：“生又何欢？死又何哀？”
郑易的目光收回，转瞬间变的清晰干净了许多，他已明白了许多事情，明白了自己一生的罪孽。
他想起了那富商女儿清亮的眼泪，心中涌起极大的后悔，眼中竟也掉下一滴泪来。
在这之前，他从未后悔过！只因他觉得自己救了她的生命，所索取的只不过是些微的报酬。
只因他觉得这辈子救了这么多人，上天待他好些实在是应该的。
柳斩龙拒绝了用尊严交换生命，并赐予他死亡，现在他已明白了尊严的可贵。
这道理倘若不是他重伤将死，就算柳斩龙拒绝了他，他也不会明白的。
死亡有时候也是可贵的东西。
郑易低垂着眼皮道：“不错，生又何欢，死又何哀，我活着实在是一种痛苦！”
他颤抖着举起手来，指向一个方向，刚抬起来一半，就失去了力气，掉了下去。
郑易死了。
最难过的不是郑易，也不是柳斩龙，而是沈名。
沈名瞧着似乎已没有力气睁眼的柳斩龙，眼泪不断落下，掉在她的衣袖之上。
柳斩龙却睁开了眼睛，仅仅只睁开了一丝。
她实在太过虚弱，连语气中的责怪和不悦都是那么轻柔和无力：“不是和你说了，莫要趁我看不见的时候伤心吗？”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沈名又何止是到了伤心之处？他已在断肠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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