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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梁家小姐

    南北三十九年,冬十月,北国,雍州白银郡会宁县,梁府。

    梁家虽是会宁少有的富庶人家,可府里装饰却讲究一个低调奢华。

    冬日,庭院里有伙计起个大早,在管家的指挥下扫着积雪;院脚梅花、梨花三两树,丫鬟们小心翼翼地从花朵上、树梢处刮下昨夜刚落的新雪,留与夫人老爷等泡茶用。

    庭院里还是北风萧萧、寒风飒飒,堂室里则是温暖如春,正中央竖着个三尺高的三足四方炉鼎,炉子里烧着上佳的苹果木,燃烧时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此外整个堂室的墙壁砌成了空心火墙,丫鬟们每日早起第一时间就会给火墙通热,确保厅堂早早暖和起来。

    堂内,上首红木灯挂椅上坐着的正是梁府的女主人王倩倩,她一身黑色狐裘大衣,保养得宜的面庞此刻略带忧愁,一双凤眼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堂中央的梁羽。

    梁羽坐在方凳上低眉顺眼,一身浅绿色襦袄配上白色狐皮披风,手里捧着个做工精致的火炉子,不时杏眼往上飘,偷瞄她的母上大人气消了没有,一对上那双瞪着自己的凤眼又立马低下头去。

    身后的二喜看着梁羽的一举一动憋笑憋的不要太辛苦。

    王倩倩此时也很无奈,要真论到锦城里那些家规森严的书香门第,自家小姐做出半夜偷吃宵夜的事,少不了一顿跪祠堂。可她与梁森对堂里的这丫头宠爱有加,罚她又不忍,不罚她又怕她不长记性,下回再做出些啼笑皆非的事。

    梁羽察觉到王倩倩态度松动,把手里的火炉递给二喜,一溜小跑到王夫人面前抓住王夫人的手,“娘亲——,娘亲——,羽儿下次再不敢了,别气坏了身子!”

    王倩倩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梁羽对自己撒娇,想生气也没了折子,只好没好气地揪了揪梁羽的白净小脸,“你啊!娘不是不让你吃,可外面的东西终究没家里干净,下回非要宵夜,就招呼伙房给你开火好了。”

    梁羽见王倩倩没有过多责骂,头凑上前作势要啄王夫人一口,王倩倩一把把梁羽头支棱到一边去,“多大的人了?拿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出来。你这大清早是要干什么去?”

    梁羽见没亲到娘亲不由得嘟了个嘴巴,又想到要做大家闺秀,就装模作样给王倩倩行了个福礼,“娘亲容禀,羽儿房里的珍珠玉簪子断成了两截,羽儿准备去寻首饰铺子看能不能修一修。”

    二喜见梁羽的做派,在她身后实在是没好气地笑了,等到梁羽回头瞪她,她才堪堪用手掩住嘴。

    “行吧,快去快回,外面天冷儿,手炉带上,再多带几个护卫。记得正午前回来,今儿伙房准备了芙蓉鸳鸯锅”。

    ......

    北国,雍州,白银郡,会宁县街道。

    梁羽和二喜已经在这冷冷清清的街道逛了大半个时辰,现在看来恐要无功而返,主仆二人皆闷闷不乐,沿着街道正准备打道回府。

    会宁县常开的首饰铺子不过两家,一家临近年关闭门歇业,另一家则称修不了这玉簪,反而见梁羽是梁府大小姐,一个劲儿拉着她推销铺里别的金银首饰。

    二喜晓得这只玉簪子是梁羽及笄之年府里大办时,老爷梁森送的礼物中的一件。玉簪样式古朴,却用的是成色极好的绿白蓝田玉,梁羽一拿到手便稀罕的不得了。如今簪子断成两截却无处可修补,梁羽少不了黯然神伤。

    突然,二喜另辟蹊径想了个主意,“小姐别难过了,修玉簪子又不是非得找首饰铺子,我听门房说:会宁有个铁匠铺农具打的很好。不妨找那铁匠铺试试?”

    梁羽本以为二喜有什么好方法,听完后大失所望,一脸狐疑地望着二喜,“铁匠铺不是打铁的嘛?这玉簪子打铁的怎么修?”

    二喜见小姐发问也似乎察觉不太对,干笑两声,“死马当活马医嘛。若那铁匠铺修不了,便等老爷下次回来带去郡里修。总之天无绝人之路,小姐别不高兴了。”

    梁羽点了点脑袋,心情好了不少,二人加快脚步,朝着铁匠铺走去。

    铁匠铺在田埂旁,一行人从会宁街道走到铁匠铺费了不少功夫,急急忙忙总算赶到了。

    路青山此刻正拿着扫帚在铁匠铺口扫雪,还颇有雅兴地用雪堆了个雪人,可惜他手笨,雪人下部扁圆,上面只比球大点儿,远远望去便觉得这雪人矮胖矮胖的,憨憨一个。

    其实路青山这几日并不好过,本来冬季铁匠铺生意就不算好。老铁走后,来铁匠铺打铁的人纷纷信不过他一个学徒的手艺,以至于他坐吃山空,铁匣子已经日益空虚了。

    路青山丢掉扫帚,靠在雪人旁边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田野,不禁望雪兴叹。

    骤得“噗嗤”声传来,路青山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只见梁羽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一身银白狐裘和飞雪相得益彰,身段显得亭亭玉立;瓷白的瓜子脸因北风吹得红扑扑的,反而更显俏皮。

    十八岁初出茅庐的路青山不由地呆住了。

    梁羽笑完之后才发现不妥,见路青山盯着自己发愣更是心里慌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按规矩戴着帷帽出门,刚刚在首饰铺里掌柜伙计都是女子,现在见路青山一个外男就发现自己的疏漏了。

    二喜心里也暗叫不妙,连忙取出一张白色丝质纱巾给梁羽戴上,再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雪地里一脸猪哥相的路青山。

    路青山扯了扯嘴角很是尴尬,起身向一行人作揖,“见过小姐,刚刚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梁羽见路青山态度还算诚恳,不好过多责怪,“我这有一支玉簪断成两截,不知小师傅有没有法子修补一二?”

    路青山听梁羽一番话心里大喜,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来了啊!

    路青山连声称是,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玉簪修好。

    修好玉簪,打响招牌,养活自己,丰衣足食,当自今日始!

    修好这玉簪看起来并不难,玉簪是因为掉落在地而断成两截,只要找些补料一熔再把这玉簪两边一接,定能大功告成!

    见玉簪所用玉料成色上佳,路青山觉得也不好随便用铁水修补,在铁匠铺子里左右翻找,终于找到了一点鎏金剩的边角料。

    说干就干,路青山拉开风箱,待烘炉烧热将金料投进去,不一会金料便熔成金水,路青山再小心翼翼地用铁夹把两段玉簪同金水相接。

    相接时烘炉里蒸汽大作,熏得路青山睁不开眼。待冷却完毕,蒸汽散开,就连梁羽也不由得上前,便发现那金水将两段玉簪无缝衔接,好似玉簪子上画了一段金丝带。

    就是……就是……两段玉簪接歪了,有些错位,如同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儿腰身被扭到了一边。

    “你这玉簪怎么接歪了?”

    看着梁羽急的眼睛红彤了,路青山也是“尴尬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无奈地挠了挠头,“这……我说是意外,小姐信吗?”

    梁羽有一刻想撸袖子教训一下面前这个嘿嘿笑的家伙,在他的骚操作下,这玉簪子就是拿到郡里也难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