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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火同人

    深夜子时过半,寂静的山林中传出一声夜枭的啼叫,刹时间正在觅食的老鼠们,如雷惊一般醍醐灌顶拔腿四散……

    这里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这样看似平淡无奇而又惊心动魄的夜晚在这里每天都在上演,动物们生存本能应激反应,仿佛尘嚣中的人类各种各样的角色……

    人之初,本性未必都善良。

    天下熙熙攘攘的绝大多数人都热求于喧闹的城池巷镇和勾栏瓦肆,这些人趋炎附热,无非就是奔个“欲”字能得到满足,更有甚者放飞自我。

    “欲”不能作为善恶的标志,却是一切善恶的源头,如此便有良善奸恶之辈。善者酬志舒才而利民,歹人从来都是中饱私欲而祸国殃民。

    但,极少数人不受“欲”的控制,他们归隐山林,乱世之时出佐良善之辈平天下,而后功成身退。有诗文曰:山居圣贤名,水载酿醇声,古来隐名者,皆因世太平。

    天下纷乱,老百姓更期望是休养生息。天下太平,负名者便以退为进,从此世间便有了王者顺得民心,百姓安居乐业。

    古来圣贤皆寂寞,同样,奸佞之辈从未停止过狼子野心,他们在骚动于正义边缘不停地试探,甚至凶狠之辈明目张胆……

    此处是另一个世界的封建王朝之地,林秦川正是被石碑吸入到这里,他的故事便从此开始……

    时年是尚国二世隆安十四年,据郭氏王朝建立三十年以来,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朝堂之上,更是百官心聚,君施仁政,一片祥和之境。庙堂之下,百姓虽说安居乐业,但教化民众这等聚拢人心之事,尚为欠缺。譬如此时几百里之外的偏远地区,便有一些乡绅山民无知暴横,此时若有歹心之徒以讹言谎语蛊惑人心,甚至前朝余孽以利诱之顺势招揽的话,这天下将又起纷乱矣!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尚国是一处国土方圆不过六百余里的偏僻小国。三十三年前,前朝项氏一族统治三百年的大兴王朝,在一月之间离奇分崩瓦解,直至倾灭。而后各路诸侯割据,群雄逐鹿,军阀混战,此时局持续三年混战后,于一场绿林会面而止。从此各自建国称帝,以治一方,而尚国便是其中之一。

    一阵微风吹过山林,空气中夹杂着稀薄的灼烧味,闻到了味道的夜枭左右看看,然后快速振翅飞远。飞过山林边缘的不远处时,夜枭看到了一处三间茅草屋伫立在小院子,它啼叫两声之后,便消失在黑夜中……

    茅草屋内,一位年岁过甲老者正在挑灯夜读,他嘴里念叨着,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几株草比照着……

    “威灵仙,草藤本,茎棕红六纵节大,被毛复叶柄长,小叶狭形卵至披针形……”

    老者正读着书,此时,窗外骤然亮了起来,仿佛白日曝光。他抬头望向窗外,这乍起的光芒带着几分刺眼,老者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

    一息以后,只听一群飞鸟振翅飞去,接着一阵撕裂长空的声音呼啸而来。老者放下书和药草,一只手遮住眼睛慢慢睁开双目,通过手缝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天空中数道火球正在向此处坠落。

    “岁在巳月十三,青黄未接而生火劫,师变明夷……子孙休囚化鬼化父……”老者掐指一算,同时口中一阵絮语。

    “遭了!此乃九死一生之兆!”

    说罢,老者奋力冲开门向院子外面跑去。

    几息之后,老者累得实在跑不动了,气喘吁吁趴在地上,他回头看一眼那即将坠落的天火,只见天火的轨迹正向身后几十丈之外的茅屋飞去。

    呼吸之间,天火随着八声撞击巨响撼地而落……接二连三的撞击引发了地面阵阵晃动,远处的山里也随之传来“轰隆隆”闷响,这声音像是天火撞击声的回音,但回响数量又不对。

    老者先是望着漆黑的山里方向看一眼,又回头看向早已震塌了的茅屋,只见茅屋处泛起阵阵雾气白烟,空气四处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从没见过这等天地异象的老者喘着粗气,他惊恐万分,心中又暗自庆幸自己跑的早,确认一切安定之后,他借着远处坑里天火的余光,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向天火走去。

    老者逐个看了看院子周围被天火撞出七处两丈多深的大坑,坑里分别是各自燃烧着不规则形状的陨石……有的像长瓠瓜,有的像石摏,还有的像蒜头,更有甚者像个豆腐卷……

    “不对……明明八声巨响,怎会仅有七个火坑?”

    老者正颤抖地嘀咕着,突然意识到新的危机……

    “遭了!书!”

    之前老者光顾着逃命,却一时忘记他师傅嘱托给自己的书,于是老者一拍头脑,又一次拼命跑起来,只是这次不是逃,而是要回茅屋处……

    借着火光,老者绕过两个大坑后,来到院外一侧,透过稀薄的烟雾,远远地看到篱笆围墙内垮掉的茅屋,下面还有一处微微火光燃起……

    “吾的书!吾的书啊……”老者心急地不顾一切奔向废墟下火光,可进院子没跑几步便一头跌进了水坑之中……老者一脸泥水,他全身湿透了,他挣扎几下后起身后惊讶地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坑水。

    “第八个坑……原来在此!”老者劳费气力连走带爬上坑外,他回头看着深坑狠狠地骂道:“直娘贼……莫不是撞上院中水井?!”

    老者无暇顾及水井,眼看废墟中火苗愈燃愈烈,他也不顾安危,直接去抢搬书籍……一番往复后,所有的书都被搬出。可老者回过头,见火势渐旺,从废墟里找到几件衣服后便冲到水坑里浸湿,之后爬出坑便开始扑火……

    几番周折,天快亮了,火也被扑灭了。

    老者安置好全部的书后,他人已瘫软在地,早已筋疲力尽了。

    “这火……这火……都得灭,否则……林子要毁……”老者看向远处山林喘着粗气自语道。

    歇了会儿,老者想起身去把那些火坑灭了,奈何他已经没力气起身了。

    “此时若能下雨便……”老者有气无力的抬起手,他指着天在心里默念着,最后还是脱力的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被一阵水滴打醒,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夜忙里碌的疲惫感犹在,他看着左右,身边一丈内的坑里还冒着热气,此时又下起了雨。见此情景,老者动了几下手指掐算着,嘴里念念有词,随后一缕欣喜涌上心头,他纵情咧开嘴大笑着:“哈哈……哈哈哈……”

    “九死一生……否极泰来……天火同人,水火相济!哈哈哈……师父……师父……我终于……”老者正笑着自说自道着,下一刻又老泪横流,只是泪水于转眼间淹没在紧密的大雨中。

    原安静的山林,顷刻间被喧闹的雨声覆盖。片刻之后,老者全身尽湿,一阵寒意袭来,他起身欲去避雨,可坐起之时,老者看到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横趴在脚前方……

    “这……这……这里……怎会有个毛头小儿?”老者疑惑叹道。

    这雨势已大,老者来不及发呆,他起身后抓住少年双臂,而后将少年拖到未完全塌掉的屋檐下,接着累得瘫坐在地。

    老者喘着粗气,两眼看着少年,感叹自己已老,体力不如当年……片刻缓息后,他见少年还未醒来,便伸出二指贴近少年的左手腕,同时也看到少年左手心一个像剑身形状的印记,他不禁打量着少年。

    “脉盛气匀……只是他手中‘剑印’……衣着奇特,肤质白细,定是门户公子无疑了!”老者一番打量与推测,便拍打少年的脸,喊道:“醒醒……”

    几声之后,少年缓缓睁开眼,老者也露出微笑看着少年。少年醒来见一脸乱糟糟胡子的老者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瞬间心生惧意,眉间立显戒心,他快速爬坐起来后退几步,生怕老者会对他图谋不轨,可下一秒立即抚着自己头……

    “头好痛……”

    少年忍着头痛眉头紧锁,他扶着头盯着着老者,先是如受惊了的马驹绷紧神经,惊慌失色地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而后见身上无事后,又死死盯着老者问道:“你……你是谁?”

    接着,少年又快速看向周围,回头冷冷地问道:“这是哪里?!你要对我做什么?!”

    听这语气感觉自己被当成坏人,老者瞬间变了脸,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而用两眼盯着少年。

    滂沱的大雨使得空气夹杂着泥土的味道,远处原本的燃烧的坑里也冒了大片白色雾气。屋檐下,二人对视着数十秒后,紧缩眉头的少年看老者一直没有回答自己,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一阵毛骨悚然感油然而生,少年下意识再次向后坐了坐。老者见他如此反应,侧过身时白了少年一眼。

    少许,少年逐渐放松神经,头疼也轻了一些,他看着老者没有回答问题。

    “外国人?”少年侧头扶着,他疑惑的看着老者,开口用英语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正整理衣着的老者,听少年说了这么一句,他瞬间瞪大了眼睛转过去看着少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便摇了摇头……

    少年仔细打量着老者,见老者是一副东亚人面孔,随即又用日语再问,可这次老者紧缩起眉头,依旧摇头不语。随后少年分别用朝鲜语、蒙语、泰语甚至维语问老者,老者都是摇头不说话。

    少年心态要崩了,他这十多年外国语学校所学的外国语言全用了,换来的老者只是几个摇头……

    会不会……是聋子?少年仿佛豁然开朗,立即意识到问题所在。

    少年自拍自的头,眼睛盯着老者,一时情不自禁地用起了四川方言自语道:“这谁家老汉儿啊,还是个聋子唷!也阔能嘴巴就是装饭滴……”

    少年声落,随即低头拍着,可令他始料不及,只听老者冷声喝道:“竖子无德教!尔敢辱我!”

    这一次少年被惊到了,他不禁抬头看着老者,自己像做了亏心事,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看着老者怒目睁眉盯着自己。

    “原来你……你会说话……”少年又惊又惧地张着嘴巴说道。

    老者怒目而视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你……什么……不好意思……抱歉!”少年紧张地嘴巴都不利索了,他抱歉地说道:“大爷……能……问一下你吗?你是谁,这是哪里?””

    老者见少年态度好转,却听呼唤自己为“大爷”,心中又起不悦,开口便斥道:“哼!乱呼大爷,罔顾纲常!实汝父之羞,门第不幸!”

    少年一脸茫然不解。

    梳子?什么王顾肛肠?石乳腐又是什么东西?

    少年一阵猜测,这老头儿到底说了什么玩意儿?

    “我说大爷,梳子我没有……”少年表述边用手比划着。“我才不是什么肛肠医生,也不认识,你搞错了!”

    “无耻无知鼠辈!”老者冷声说道。

    “哎呦,你这老头怎么还骂人呢?!”

    之前老者说的少年没明白,但这“无耻无知鼠辈”,若不是他平时看过武侠电视剧,他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骂你亦如何?于我不敬、不礼,悖乱伦常,当骂之!”老者再次怒目而视地说道。

    “What?!”少年又是一脸懵逼……

    “您能说点简单易懂的话吗?”少年继续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我就听挺白一句,还是骂人的……”

    “哈哈……”老者见少年一直没明白,不禁冷笑。

    “我看你是老人家,一直对你客气,但您要是一直这么说话,还骂我,那我可要说英语了,反正你也听不懂,我有没有骂你你也不知道。”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

    听少年如此说来,老者冷笑声戛然而止,转而好奇地问道:“阴语?何人所说?”

    “你是想说英语是什么人说的吧?”少年反问道。

    老者点头不语。

    “英语是英国人发明的,自然英国人会说,当然美国也说,还有我们也说。”

    “阴国人?魅国?”

    “是的。”

    “他们在何处?”

    “他们在地球的另一面,也就是脚下的另一边。”少年指着地面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这儿是白天,他们哪里是夜晚。与我们有几个小时的时差。”

    少年说着,他便开始数了数时差。而老者眉头紧锁,此时他看着少年掰着手指,嘴里还一阵嘀咕。

    “阴国人……在地下……莫非……他是地府勾魂使?”老者埋头低声自语说道:“不对……师父偈语明言,吾将遇水而生,遇火而兴,遇土木而憩,遇金而归。今土木水火四行俱现而未有金……”

    老者抬头看着少年装束模样,心道:此子衣着同戏文鬼使奇装无异,可不知为何又不像……

    “莫非,师父有误?”老者嘀咕着说道,接着陷入了沉思。

    可若真是鬼使……我尚未等得传承之人,可是有违师命,入了地府亦无颜面对师父啊!老者一阵脑补,面露难色欲哭……而少年依旧低头数着,全然不顾老者痛苦的神情。

    而当老者听到少年嘀咕着说出:“到印度差两小时,土耳其离印度三小时”时,死亡的恐惧即刻涌上心头,身体也随即瘫软在地,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战栗。

    “到……到到阴都……还差两宵时……他……他他果然是……鬼……鬼使也……”老者颤抖地说道。

    “算出来了!一共八个小时!”少年满是成就感,他抬头看向老者说道。

    只见老者已躺在地上,全身颤栗……

    “八个……如此之……远……”老者呼吸急促地说道。

    而少年看到老者的样子,以为是疾病症发作,他先是愣住了,之后绷紧神经紧张起来,连忙爬到老者身前。

    “你这是什么病?我……我我要怎么办才能救你?!”少年心急地大声喊道。

    “师父……师父……”老者喊道,可他的目光渐渐失去了光芒……

    “你师傅是谁?!”少年急切的问道。

    老者呼吸开始变弱了。

    “你……你有药吗?”少年晃动着老者胳膊喊道:“喂!你别死啊!”

    看到老者不再说话,少年急的趴在老者身上,聆听老者心跳,数秒后起身道:“不行,你快没心跳声了……得马上送医院……哪有电话呀……”

    少年慌乱中迅速环顾四周,看到四周是一片狼藉,又是大雨天……他崩溃的要哭了。

    然就在他手无举措之时,他突然想起以前的消防救生演练。

    “对了!心肺复苏术!”

    说着,少年双手指交叉叠加在一起,接着不停按压在老者胸口,又过了一会儿捏住老者鼻子,用嘴对着老者的嘴巴吹气,然后再按压……

    半个小时过去,少年边哭着边有气无力地按着,动作也慢了许多,可是老者还是没有醒来……

    又过了约二十分钟,老者的胸口被少年按出了血印,老者依旧没醒来……

    少年趴在老者身上纵情的哭喊着……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少年擦干眼泪,起来便给老者整理仪容。

    他要安葬老者。

    少年看到院子里有一口聚水的大木桶,和不远处地深坑……

    少年用了半天时间,他将老者放在木桶里埋葬在院子的深坑中。

    此时少年饥肠辘辘,见废墟边上一块腊肉,便咬了两口,随后放在老者的坟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