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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取舍两难

    病房里,林母与隔壁女孩的母亲聊着天。此时,林父去取车了,自从高速爆胎之后,车子一直没有去开回来,对方已电话通知三次了,今日正好去给妻子买些换洗衣服,顺便去把车子开回。

    两位母亲聊着各家孩子的学习、品行和性格,彼此互夸的神采飞扬,俨然一副要成亲家似的局面。若不是护士突然进门提醒小点声打断了她们,可能真的要定了亲事。

    ……

    另一边。

    平静的山村突然被一阵阵犬吠声惊醒,人们纷纷出门看去,只见四辆马车停在村西头一处人家门前。

    少年扶着母亲下了马车后,见院门没锁,便推门而入。

    “宋大叔!小花妹妹!我回来了!”少年在院子里开口喊道。

    少年不见有人回应,又喊了一声,稍作一息之后,只见宋小花拿着针线衣物从屋内出来,少年面露出喜悦之情,便又喊了一声“小花妹妹,我回来了”!

    宋小花见来人正是程钱,内心不胜欢喜,她丢下手头张开双臂奔过来欲将少年抱住,但又见少年身后来了众人,且各个都是衣着光鲜亮丽,她放慢脚步来到少年面前,匆忙合上双臂,接着退后一步要给少年行礼。

    魏沉渊见状,立即上前将宋小花扶住。

    “小花妹妹,是我给你行礼才是!”

    说着,魏沉渊对着宋小花行了礼,吓得宋小花惶恐后退,连声惊呼“使不得”。

    曲氏在魏沉渊后面,见这宋小花小小年纪却如此通情达理,内心不禁一阵喜悦。

    魏沉渊起身后,笑着安抚好宋小花,拉着她转身给她介绍道:“这是我的母亲。”

    宋小花委身恭敬地给曲氏行了礼,接着说道:“夫人驾临陋舍,小花不胜惶恐,方才失礼冲撞,还请夫人莫要怪罪!”

    曲氏上前将宋小花扶起后,又拉住宋小花的手,微笑着问道:“真是个好丫头,年芳几岁?”

    宋小花羞涩又自卑地垂着头不敢看曲氏,眼神里尽是畏惧。她从没有见过贵妇人,更没有跟贵妇人这么近距离接触。

    “十……十二岁……”宋小花羞涩的埋下头,紧张地回道。

    曲氏见状,一只手轻扶起宋小花脸,而宋小花也渐渐抬起双眸看着曲氏。

    “丫头,不必害怕,我是你这位哥哥娘亲,你们父女是我魏家恩人,今日我等特来拜谢你们父女。”曲氏笑着安抚说道。

    见曲氏如此和蔼可亲的说来,宋小花轻松了许多,她抽回一只手侧身向后摊开说道:“夫人,请……入屋内”。

    曲氏笑了笑跟着宋小花进了屋,随后的家丁和丫鬟把礼品送了进来。

    母子二人坐下后,宋小花忙着要招待,曲氏见状将她拉住坐下,笑着与她说道:“丫头不必张罗,我等稍憩便去,不知令尊何在?”

    “家父早饭后上山了,须过午方回。”宋小花回道。

    “如此,那真是太不巧了。”曲氏叹道。

    曲氏转身对着魏沉渊说道:“渊儿,不如我等上山之后,再来拜访可好?”

    魏沉渊想了想后答应了。

    于是,魏沉渊和曲氏告别宋小花,出门前,曲氏多看了一眼宋家院内的水井,并命人多打一些水带上。而魏沉渊特意留下两人去附近的村子里买些粮食菜肉。

    魏沉渊深知这蟠龙山山高路远,即便是有马车,也须费些功夫上去,何况还得重葬老者、挖走陨石,这一切完成之后定是天黑之前到达山下。所以,他提前交待两人去买些食物,以便回来时大家有饭可食,毕竟自带的干粮不够到明天的。

    一路颠簸近两个时辰,终于到了老者院子附近。众人下车后看到院子周围七个大坑纷纷惊呼道,这是什么样仙人才能砸出这么一个大坑……

    曲氏看着大坑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之时看到远处巍峨的蟠龙山的山头,直呼:龙头没了!

    魏沉渊走进院子,对着自己老者的坟冢双膝跪地,管家吴征见状,命人将棺材拉来,并让壮丁们挖开墓中的木桶,将老者重新入殓重新填土埋好,直到奉上香烛,这时魏沉渊磕了几个响头后才起身,接着魏家人纷纷敬上香火。

    众人撑着伞将老者重葬完毕后,已过正午。魏沉渊走到蓬下将陶缸翻过来,看到里面的书还在,心生欣慰。他叫来青梅将所有的书搬上马车,另一边他吩咐吴征告诉壮丁们去吃东西填饱肚子及喂好马匹,之后还要将所有的坑里的陨石挖出来,于是魏沉渊看着众人吃饭,自己守着老者坟墓而坐着。

    院外的曲氏有些不解,过来便问为何儿子不先回去而去挖石头?魏沉渊没有多做解释。

    而后,壮丁们费了好大劲将一个扁柱状陨石从坑里挖了出来。曲氏上前见到陨石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禁张开嘴巴惊住,她抬头看去,这样的坑竟有七个。

    曲氏支开素娥和青梅来到儿子身边,一只手指着陨石凝眉小声问道:“渊儿,你可知那石头来自何处?”

    魏沉渊见曲氏面露凝重之色,便摇头谎称不知。

    “那你可知是何物?”

    “母亲认得?”

    “认得,它是……”曲氏左右看看轻声说道:“它是神器,是天外之物。”

    “神器?”

    “是的,我父亲曾有一件。为娘记得当年七岁,当日,父亲与我及姐姐正于院中戏耍,突然天色异变,之后天降火团落入我家院内,地上也被砸出大坑,吓得父亲将我们躲起来,父亲见无人受伤,便下坑一探,而后取得此石,父亲将其破开得到一把兵器,此兵器是一把剑,也是弩弓。”

    “是剑也是弩弓?”

    “不错,剑鞘为弩弓,剑身为矢。我此生仅见父亲使用一次,那威力惊天骇人……”

    “如此说来……母亲,我们这边有七个……”

    “是,这便意味这天下将再次大乱……父亲便是因此物……”

    “这么严重?那儿子现在赶紧埋了!”

    说着魏沉渊正要起身,只见曲氏落寞地感叹道:“迟了,太迟了!”

    “母亲为何这么说?”

    “哎……前朝有一道士,他神机妙算,人称神算子,早先年卜算出乱世之兆便是这天降异火,他将此记录在册,不料此册被神督门人得到,从此,神督门门主遣散门人,广布眼线于大陆各国,后我大兴国出现天火,神督门借此散布谣言于各国诸侯之间,其目的是让众人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后来,我父得知此阴谋后,将神器藏匿,而他,却也因此惨遭围杀……然,此刻已是不可收拾之局,儿子,此等神物你若不挖,自是有人挖,与其被动不如带回去……”

    “带回去?”

    “是,不止带回,还要……”曲氏在魏沉渊的耳边突然压低声继续说道:“还要将此物知情者全部杀了!”

    “全……全部!”魏沉渊看着壮丁们和吴征及两个丫鬟,差点不禁惊呼出来。

    “包括两个丫头?”魏沉渊轻声问道。

    曲氏没有回答,她对上了魏沉渊的双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魏沉渊瞳孔微张,他又看了两个丫鬟正在不远处说笑,手不自觉地微抖。

    “可不可以……”魏沉渊节制着内心不安,他看着曲氏问道。

    “儿子,人心难测。”曲氏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看了一眼院外即将挖出来的第二块陨石,接着低下头轻声冷冷说道:“她们本是孤儿,是为娘将她们从恶人之手夺回,为娘不救她们早死了!那些家丁都是你爹从敌国荒村救回的,我魏家供这些人吃住多年,也是时该报答魏家了。再说,此时不杀,不久天下大乱,我魏家仍遭屠戮,这些人依旧逃脱不了!儿啊,此举是大义!并非为娘心狠,我们孤儿寡母承受不起背叛,尚国弱小,也经不起诸国征伐!”

    听到母亲这么说,魏沉渊只好答应了。

    “我本来想用这些陨石作为世间罕见的锻造材料卖出去的,没想到……”魏沉渊既失落又难过地说道。

    “儿啊,你心地纯良,不善人际,此事为娘……”

    “母亲不要说了,脏手的事让我来做……保证……保证干净,不让母亲担心!”魏沉渊纠结地冷冷说道。

    曲氏看着儿子为难,便说道:“一切都是为了魏家,为了尚国!”

    魏沉渊回头起身,他没有理会曲氏,而是去看看那些挖出来的陨石……

    魏沉渊现在看来,什么国家,什么大义,都是罔顾他人生命的借口,说到底还是自己弱小无能,即便是上到国家,也从来都是弱国无外交的道理。

    ……

    日偏西南,壮丁们赶在申时之前将全部陨石搬上了马车。此时,另一马车里装睡的魏沉渊早已谋定好计划,听到吴征的呼唤,他从马车上下来,见壮丁们累得满头大汗,开口便道:“各位辛苦了!”

    众人见魏沉渊过来纷纷行礼。

    “吴叔,回去去账房支些银两发给他们,每人二两,吴叔也有一份,算是今日犒劳大伙的。”魏沉渊对着吴征说道。

    “是,多谢少爷!”吴征回道。

    这二两银子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正好可以收买人心,给多了他们反而起疑心,少了又差了点意思,况且他们一个月月饷才五两银子,思虑再三给二两刚刚好。

    说着一行人用棺材布盖好陨石,之后上了马车下山去了。

    到宋家时天色即将入夜,宋二壮出门迎接母子二人,叔侄见面,魏沉渊二话不说,当即跪下给宋二壮磕了三个响头,他这举动一时间使得宋二壮不知所措,只好嚷着进屋吃饭。两个家丁买了一头猪和一些大米及蔬菜,他们母子回来时,猪已经杀好炖上了。

    两家四口人一起吃饭,一起说笑,其乐融融。

    饭后,曲氏得知宋小花年幼丧母,于是当着宋二壮的面提出要收宋小花为义女,宋二壮借着酒劲儿,当即拍腿答应了,这下,魏宋两家成了一家人。

    随后,魏沉渊见宋二壮兴致勃然,接着也提出让他父女入城住的想法,但这次,宋二壮犹豫了。

    穷人的自卑是埋在骨子里的,输不起和受不起是两码事。而宋二壮是完全受不起别人的白眼,他认为城里没有生存的依赖,也没有一技之长,更比不上山野间的随意和自在,何况人生地不熟。

    宋二壮没有当场拒绝,而是要再考虑一下。

    曲氏见状,连忙打圆场说道:“宋兄弟乃我魏家恩人,滴水之恩当受涌泉之报!宋兄弟莫要忧虑,我魏家千亩粮田,可供挑选。此外我魏家再置一处居宅,作你父女二人安身之居。我一嫠(lí)妇,独子还去求学,平日少个说话亲人,若你父女二人近些,丫头便可常来陪我叙话,你我两家也互有依靠,如此,兄弟意下如何?”

    “嫂嫂,小弟不过举手之劳,岂敢贪恩受惠,如此贵重,小弟受之有愧,如此……”宋二壮犹豫不决的说道,他回头看着一眼宋小花,又为难地接着说道:“如此,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宋大叔!”魏沉渊急切地说道:“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走,你和小花妹妹一起先住在我家,大叔你就不要再……”

    “渊儿!”曲氏当即瞠目轻声喝住魏沉渊,随即微笑着对宋二壮说道:“宋兄弟,渊儿报恩心切,不解人情,还请见谅!”

    宋二壮微笑着说道:“公子心意,小弟我懂,嫂嫂切莫责怪公子。”

    曲氏微笑地应着,接着她转头对着魏沉渊说道:“渊儿,你太心急了,你宋叔之所以没有应允,是因为对此处割舍难分,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儿还需晓人以情。”

    “宋兄弟,嫂嫂我又有一提议,明日,我等先行一步,待我魏家寻得宅院定下之后,我会差人将房契送来,住与不住全由宋兄弟定夺,不知宋兄弟对此意下如何?”

    宋二壮再次感谢,并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再推辞便是辜负了二位心意,如此,就依了嫂嫂。”

    说完,曲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魏沉渊和宋小花则是高兴地跳了起来。

    最后,两家人在欢乐的山歌中散去,此时吴征在院外早已备好帐篷,许多家丁都已睡去。青梅和素娥扶着曲氏进了帐篷,而魏沉渊,再次睡到了宋家以前的床上。

    次日清晨,众人在鸡鸣声中醒来。吴征等人将一切收拾好,曲氏母子俩在丫鬟的服侍下用了早餐。之后与宋家父女告了别,临走时宋二壮还送了两篓筐野果,名叫山柰,说是路上吃解渴。魏沉渊一看,笑道:“这不就是苹果嘛,苹果我可是……”魏沉渊突然收住笑容,他灵机一转想到一个用苹果杀人的主意。

    很快,魏沉渊母子回到了魏家。刚进家门,魏沉渊命人将所有陨石抬入宅内并沉入花园水池,然后让他们把山柰分了吃掉,要求每人把山柰籽留着收集起来给他,此外让青梅搬完书后再去取来摏臼、五斤酒、纱布和一些蜡烛及大小盘子各一个,并送到他的书房。

    曲氏看到青梅忙活着,甚是不解,她跟着青梅来到书房,一缕酒香味扑面而来,看到儿子正在用蜡烛煮着坛子里的酒,酒坛子上面倒扣着盖纱布的盘子,他这是要做什么?

    “渊儿,这是做甚?”曲氏好奇问道。

    魏沉渊回头看是母亲曲氏,又看了一眼青梅还在,便没有急着回答曲氏,曲氏看他这举动,也回看一眼青梅,立刻明白儿子的用意。

    “儿子在煮酒,母亲,这会让酒变得更香些。”魏沉渊笑道。

    “哦……是吗……”曲氏附和着,不一会儿,见青梅放下水盆告退出门后走远,便低声问道:“儿啊,你究竟要做甚?”

    “不瞒母亲,儿子在制毒药!”

    “毒药?”

    “是的,此毒剧毒,若不慎皮肤碰到或者口鼻吸入一丝粉末,三秒便死!”

    “三秒?”

    “哦……也就是不到两个呼吸。”

    “竟如此之毒?!”

    “非但剧毒,且无药可解!”

    “这!!”

    “此毒有一缕苦味,人接触后一息后便觉得钻心疼痛,随后抽搐死亡,我叫它苦氰霜!”

    “苦情霜……?如此凄凉之名,若痴情女子失望寡终,无解也实属,如此说来,这便是天下第一毒!”

    “呃……不是苦……”魏沉渊觉得曲氏误解了,他想解释一番,但看到曲氏正抬头惊叹入神便收住口。

    曲氏回头看着这蒸煮的酒坛子问道:“莫非从这酒里便可炼化此毒?”

    “不是的,母亲。”魏沉渊笑着回道。

    “那是……?”

    ……

    魏沉渊将这制毒的方法和细节及注意事项都告诉了曲氏,曲氏了解后惊呼太毒,告诫他不可贸失,便匆匆出门而去,但她已阻止不了魏沉渊的决心。

    魏沉渊认为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难得有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又深谙她身世之苦,不忍心让她晚年受牢狱之灾。于是,当天晚饭前,魏沉渊制作出两小瓶,他将两瓶毒药揣在怀里,打算送给曲氏一瓶,谁知他路过曲氏房门窗前时,看见曲氏提笔书写什么,旁边桌子上还放着一笼鸽子。

    魏沉渊看曲氏在忙,便没有多做打扰,转身回房了。

    深夜月明星稀,夜空中三只鸽子依次从魏家飞出,片刻之后,一道雷声轰隆隆响起,沉睡中的魏沉渊赫然惊起。

    而隔着魏宅三道街外一房间里,老者此时正凝惑在心,无心睡眠,忽闻这晴空霹雳顿觉不祥,于是指念同动,之后大惊失色地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