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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窦园诗酒会

    同样的天空上,有着同一弯月亮,有淡淡轻雾从月辉中洒下。

    此刻在窦府后院的莲台亭中,有几名美貌女子轻纱遮面,控弦操琴,拨挑琵琶。二十多名客人聚了两席,正在饮酒宴乐,觥筹交错,行酒令之声不绝于耳。

    常有美艳女子上来劝酒,被客人一把拽住广袖,拉到怀里来,强行喂酒后,上下其手。

    容晏就坐在这酒宴的角落中,意兴阑珊,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的确不是那种长袖善舞之人,这些天的公事交际也非常吃力。前些日子忙于和工部打交道,拿了江太师的审批去请求调拨工匠,工部尚书是江门的人,很痛快地给批了。

    但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负责工匠调拨的郎中是窦信的儿子窦云费。他以为和窦门的关系不会差到哪儿去,但果然是想多了,那窦云费嘴上答应的痛快,但就是不给通融,一直推脱明日再说。

    被推阻了将近十几个明日,容晏终于忍耐不住,再次去找窦云费,对方依然推脱是明天再说。心急之下他也舍去了脸皮,缠了对方半个下午,窦姓小儿依然没有答应,只是邀请他参加今晚园中的酒会。

    现在他稀里糊涂地坐在这个地方,身边全是云都的浪荡子弟,相互之间行酒令赋诗,一时间也插不上话。

    窦云费靠坐在主位上,酒兴半酣,一张脸红得跟桃子似的,眼睛恣意放肆地看着下方喝酒调戏女子的公子哥儿,就好像在看自己养的一群猪。

    “高公子,别光摸呀,上去亲一个。呵呵。”

    他又指着某个公子说:“赵公子,你脸前的那个猪蹄,别放冷了,趁热啃着吃。”

    他的目光朝容晏投过来,嘴角兀起笑容:“容晏,怎么?是我家的酒不够香醇,还是肉不够嚼劲儿?”

    容晏恭敬地拱了拱手:“感谢窦大人盛情款待,窦府酒醇,肉香,只是在下有杂事缠身,故而饮不下去。”

    “哈哈,你犯忌了,酒桌上只有兄弟朋友,没有什么世俗头衔。”窦云费得意地端着酒爵站起来,指挥旁边的下人说:“来,来,给他倒满。”

    “连罚三杯。”

    容晏三杯酒接连下肚,神智也逐渐恍惚,看着周围的人,嘴脸都变得夸张可笑。

    窦云费的兴致似乎达到了高潮,脚步踉跄地端着酒杯游走,自饮一口后笑道:“我看不是酒肉不够香,而是气氛不够雅。我们这边儿有崔兄,崔大才子,来即兴给大家赋诗一首。”

    容晏冷眼旁观,崔召陵坐在窦云费旁边,皮笑肉不笑眼睛幽毒地盯着他。

    他暗想不妙,怪不得窦云费不肯通融,原来是这家伙从旁作梗,瞧这个阵势,他就算再等半个月,也未必能请到工匠。

    崔召陵端着酒爵站起,对着在场的宾客一笑:“也好,今日,就以此情此景为题,来一首五言诗,以衬大家的雅兴。”

    酒席前的宾客都静了下来,仰起脖子看着崔召陵,就连倒酒的侍女,也都扭动着修长的脖颈,侧头望去。

    “夙夜兴未艾,流连忘归期,美人香鬓黛,弦月沐清辉。”

    “好!”席上众人弹冠称赞。

    为了配合诗兴,崔召陵特意端着酒爵,在身边的美人发髻上嗅了一下:“嗯,果真是很香。”

    接着又是一阵放浪形骸的笑声,带动着众人也大笑起来。

    容晏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感觉很荒谬。

    笑声停止了,崔召陵啪一声将酒爵摔在桌上,冷起了脸。

    窦云费坐在身旁轻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站起身笑着对容晏说道:“容世子,你刚刚为何不笑不言,是召陵兄吟的诗不够好么?既然如此,你来给大家赋诗一首如何?”

    这些饮酒宴乐的公子哥虽然都已半醉,但起哄的劲儿仍然不小,纷纷煽动鼓噪:“对,不服气,就来一首。”

    窦云费继续言语相迫:“你求我办事儿,连我这个主人的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吗?”

    容晏长立而起,端起了眼前盈满的酒樽,肃声说道:“眼前此景,不过是杯盘狼藉,放浪形骸,不值得吟诵。我求窦公子办事已经多日,你总是以明日推脱,在下只好借好友九曲关总镇林祈年幼年的诗作赠送给你。”

    “你听好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窦云费愣了神,错愕地看着容晏。

    “容世子,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容晏重重地把酒樽拍在了桌面上,樽中的暗红色酒液摇晃不止。

    “告辞。”

    容晏朝众人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莲台亭,身形穿过影影绰绰的草木,往窦府后门的方向走去。

    公子们的兴致恍若昨日黄花,被这半首《明日歌》彻底冲败,就好像他们醉生梦死空度日的当口,突然有个人跳出来喊了一声,你们都是败类!

    “他算什么东西,敢这样教训我们。”

    “就是。”

    窦云费端起酒爵冷哼一声:“不用管他,我们继续饮。”

    众人故作开心,但气氛已经不是刚才的气氛,感觉被人带走了什么。崔召陵连饮了两杯,连酒味儿都淡了不少,他发现就连那些倾慕的侍女,看他们的目光都不太一样了。

    窦云费把爵中酒饮完,冷眼看了看周围的静谧,哗啦一声把酒爵扔在了桌子上。

    “今天不饮了,大家散了吧!”

    “真扫兴,散了!”

    公子们三三两两地往园子里走去,相互搂肩搭背,说些酒醉后的醉话。

    “刚刚那首明日什么的,还真是首好诗。”

    另一人想到他们还在窦府后花园中,连忙捂着他的嘴:“你快闭嘴吧你!”

    容晏负手离席后,在园子里花团锦簇的小径上游走,想想刚才那些人的嘴脸,胸中也不觉舒畅起来。

    窦府的院子里足具富贵气象,常绿灌木郁郁葱葱,一些不在节令的花卉,也在暖棚中开放。夜间草木中会有淡淡雾气飘起,恍若朝露的神元。容晏在其中流连进退,一时竟迷失了路径,不过他也不惊慌,只是慢慢地走着。

    迎面走来一位身穿浅紫色齐腰襦裙的美人,面前有白衣小鬟提着宫灯,她走起路来极具美感,恍若月宫嫦娥踽踽弄影。

    容晏心想,这可能是窦府内室的女眷,他身为外人,不便惊扰,所以就停下侧过身去躲避。

    这美人突然停立在了他面前,双手负于腰间问道:“阁下可是九曲关总镇派来的容晏容世子?“

    她居然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