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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友军操戈对峙

    正月十五,林祈年结束了在徐县的剿匪,粮草也难以为继。他只好押解着从余增桑手中讨来的几百山匪,前往位于凤西一侧的左毅卫先锋行辕。

    管崇豹把山匪押解到九曲关后,全部交接给了史江。史江不敢怠慢,除安顿了这些山匪劳丁,把余增桑的母亲儿子,安排到了安曲县城内的一处宅院内,派出兵丁日夜保护看守。管崇豹担心主公带着百余人剿匪出了什么差错,于是补足干粮星夜兼程往徐县赶去。

    林祈年确实遇到了差错,他麾下一百多人带着五六百投诚的山贼,粮食却断了顿,派出两人去凤西左毅卫向陈光耀讨粮,得到的答复却是,正月初左毅卫诸事繁忙,顾不上派兵送粮,林将军若是粮食短缺,可自己到丰县去取。

    他没有发怒,只是很冷静地点了点头,陈光耀挟私报复的方式跟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丁点儿新意。距离丰县还有一半的路程,将近两天的行程,可是人一旦饿了肚子,脚下的步子会越来越慢,旅途也越来越遥遥无期。

    林祈年只得命令士兵挖野菜,猎些野味儿混在野菜汤中用来充饥。他在九曲收拢溃兵刚刚起步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他麾下的兵卒能够服从命令也能够承受,但这些被俘的山匪却耐不住了,其中胆大的几个刺头,时不时地在队伍里叫喊:“堂堂的大周官军,竟然他妈的吃野菜!”

    “老子在山上当匪都没吃过野菜,都是大块儿的肉,大碗的酒!”

    “你们这些混蛋,是不是没把我们当人!”

    林祈年立刻勒住马,用眼色命令兵卒们扑过去,把几个说怪话的山匪给枭了首,暂时弹压了山匪们的反抗情绪,但这些人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是埋怨不满的光芒。

    出兵徐县的时候没有遇到匪,但是回程的路上却遇上了,这些躲在山上的悍匪可能是饿疯了,六七十人挥舞着简陋武器从山上冲下来,见人就斩没有一句开场白。

    林祈年心急如炒豆,组织力量进行反击,队伍中被俘的山匪就像受惊的山贼,漫天遍野地四散逃窜。

    “独眼!带人去抓逃俘!”

    林祈年狠劲儿被激发上来,接二连三斩倒了几名山匪,衣甲上沾满了鲜血。等这帮流匪被杀尽后,他站在高处一望,有些山匪俘虏已经逃出了二三里。

    他气势振发高喊一声:“独眼,跑出一里外的,尽数斩杀!”

    这句喊话果然有用,正在逃跑的人陡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目测了一下距离,没有逃出范围的乖乖跑回来,已经在范围外的更加玩命儿逃窜,被赵独带着骑队挨个儿劈倒在地。

    林祈年神情疲惫,开始收拢队伍,继续向前方赶路。

    第二天上午,管崇豹带着大队人马赶来与他汇合,兵卒们身上都带着干粮,分出一部分给众人匀了一下,暂时解决了饥饿问题。

    他们到达左毅卫丰县大营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天气晴好,四野空旷,中军大帐的旗杆上暗红色大旗分外鲜艳。

    左毅卫兵卒将营门外的拒马抬开,一队兵马列阵而出,陈光耀的鎏金甲在人群中很显眼,成排铁盔上顶着红色冠缨,微风吹拂掠过,仿佛星罗排列的炽红火焰。

    林祈年列队来到陈光耀阵前,他的样子看上去乏得很,半眯着眼睑抵挡迎面照射过来的日光。衣甲上粘接了一层褐色血痂,顾不上清洗,他也不在意。

    他身后的兵卒们也脸色暗黄,长时间征战跋涉就是这个状态,不过他们的精气神并没有被剥离,依然列阵成排气势肃然。他们身后的被俘山匪却都萎恹恹地站着,好似没有了骨架,依靠成堆仿佛抱团取暖的羊群。

    陈光耀拧着眉头望过去,他的期望好像落空了,心里很不舒服,林祈年的八百兵卒并没有太多减员,仍然有七百人的样子。这和他的预料相差太大。

    “林将军,剿匪战况如何?”

    林祈年肚子里有怒火,只是不便发作,冷峻地回答:“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陈光耀朝云都的方向拱手说:“我得了皇上的旨意,圣公太师的恩许,负责点验你的剿匪战果,如实上报。”

    “圣旨何在?”

    陈光耀回头喊道:“请圣旨!”

    一名亲兵从列阵后方跑出,双手捧着把明黄色圣旨交到陈光耀手中。

    林祈年只得下马,带领众多兵卒齐齐跪倒在土原上,山匪们也呼啦啦伏倒了一大片。

    陈光耀眼角布满得色,双手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上谕,着令左毅卫先锋陈光耀,监察点验凤西各县剿匪事宜,可查实上报,督验裁定,如右符到,奉行,元嘉七年元月十三日。”

    他双手把黄绢啪地一合,下递到亲兵手中。亲兵低头双手接过,躬身退了下去。

    “旨意你也听到了,林将军,你此番剿匪成果如何?”

    林祈年回身对赵独招手,赵独提着一个人头从队列中走出,脸皮已经被干石灰腌成了干橘皮,被独眼拽着头发一甩,扔到了陈光耀的马前。

    “余增桑所部大败溃逃,俘虏山匪九百,杜漳所部已全部剿灭,我身后这些降匪,便是他麾下的贼寇。”

    陈光耀没有去瞧地上的头颅,自有斥候和仵作上去查看,他们翻捡着杜漳的脑壳瞧了瞧,站立躬身禀报:“先锋将军,确是杜漳无疑。”

    陈光耀长长吐了口气,脸色稍显阴郁,从脸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

    他带兵在匪患最猖獗的三县折腾了小半年,损兵折将不说,还成效微弱。林祈年只带了八百人马,在徐县剿匪不满一月,一出手就把杜漳的人头扔在了他面前,这是在讥讽他无能乎?

    “林将军不愧是太师看重的骁将,出师大捷,可喜可贺。只是……”他扭捏地干笑出声:“岱县庞伦聚众谋反,立国号,称伪唐,乃是朝廷心腹大患。你不先朝他下手,反而去剿一个小小的杜漳,岂不是拈轻怕重,畏怯避战吗?”

    这种话他也有脸说得出口?林祈年懒得跟他在阵前磨牙,拱手慵懒地说道:“你都说了,他是心腹大患,既然是心腹大患,就得慎重对待,徐徐图之,不急不躁,毕其功于一役。”

    “喔,”陈光耀拽着下巴上的短须穷思了片刻,恐怕是想不出什么话头,索性拱手放声笑道:“林将军征战劳累,可在营中补给修整一下,我叫人准备酒菜,给你接风洗尘。你身后的那些山匪俘虏,何苦带回来,既浪费粮食又占地方,不如全部炮制成人头,我给你编了人头册,送上去向朝廷报功,何如。”

    山匪俘虏们一听,顿时面如土色,纷纷向林祈年求饶保命,磕头如捣蒜涕泪俱下。

    “将军饶恕我等性命。”

    “我等早已归顺将军,愿为将军披肝沥胆,求将军念在我等诚心……”

    “安静!”林祈年抬起手掌,盯着陈光耀的眼睛说:“我九曲关修建内关城墙需要劳丁苦力,这些人都要送过去出力干活,就不必编人头册了。”

    “林总镇!”陈光耀本就擅长生事,偏偏此番又不甘心,以为喉咙粗声音大气势便足:“朝廷有法度,但敢为匪者一律斩首,不得徇私,况且这些人恶贯满盈,手里都有命案,岂能纵容他们活着。林将军若是不忍下手,我左毅卫中刀斧手倒有不少,可以替林将军代劳,你放心,我半个人头都不会贪你的功。”

    林祈年声音逐渐冷硬,如同铁石交击:“这些人要送到九曲关去服劳役,陈将军不必操多余的心。”

    “林将军不要执迷不悟,刀斧队呢!出列,把这些贼匪给砍了!”

    林祈年肝火大动,抽出腰间长剑。他身后兵卒们瞬间将刀枪刺出,兵刃的反光暴晒在凤西原冬日暖阳下,枪头上的血污还未清洗,手臂上的疮疤依然开裂。

    “老子跟你扯了半天官话你没听懂?!”

    “我看谁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