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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逐月楼,风月遁

    林祈年呵嘿怪笑了一声,扭头对一旁想事情的李管家说话:“愣着干啥,掏黄货!”

    “哦,”李管家回过神来,从褡裢中掏出一锭黄金,放在了酒桌上。

    鸨娘没看那黄金一眼,便笑着摇头:“真不行。”

    “再往外拿。”

    李管家用手又捏出两锭。

    鸨死盯了一眼金灿灿的黄金,割肉似的忍痛赔笑脸:“林公子,这不是钱的事儿。”

    林祈年火了,回头对继续掏黄金的李林骂道:“抠抠缩缩的干啥,花你家钱了?都给我倒出来!”

    李管家的脸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笑容依旧,将褡裢中的黄金一股脑倒到了桌上。附近的屏风后面探出了脑袋,也有来往客人驻足,都朝林祈年这边望过来,他们见惯了一掷千金的豪客,大手大脚算不了什么。但这位公子仿佛跟钱有仇似的,实在是不当人子。

    面对桌上堆成塔的黄金,鸨娘依旧哀求着告饶:“林公子,不是卓依不给你面子,只是姑娘气性大,她立誓是要从良嫁人的,决计不会让人碰她。”

    林祈年想知道这位李管家到底能够往出拿多少钱,反正是阉党的金子,谁心疼谁是孙子。

    他回头对李林吩咐:“李管家,接着砸钱。”

    李管家俯下身体说:“老爷,没钱了。”

    “那就回家拿。”

    李林两眼瞪直,抬起头来怒视了鸨娘一眼,林祈年背朝着他没能看到,却把鸨娘吓得够呛,瑟缩了一下肩头,对林祈年露出了很难看的笑脸:“林公子,你先等着,我去跟卓依说一下。”

    林祈年耸了耸肩,李管家反倒不说话了,看来这家伙身份不低啊。

    鸨娘连忙往后院而去,绕过院中的一丛青竹,站在卓依闺房门口酝酿出两滴泪水,哭啼出声甩着罗帕走了进去:“卓依啊,你可得救救咱们逐月楼,救救妈妈我!呜呜!”

    闺房内室的妆台前坐着清丽美人,对着铜镜从发鬓上摘下珠钗,看也不看一眼身后啼哭的鸨娘,冷声说道:“别装了,无论你如何逼我,我都不会出卖身子。”

    鸨娘的啼哭声戛然而止,堆起笑脸在旁边苦劝道:“妈妈不是逼你,这次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能有多大麻烦,比东家的来头都大?”

    鸨娘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脸面沉了下来,声调中也带着几分浓浓的威胁之意:“如果不比东家大,我也不会来逼你,这位林公子来历不明,但云华台来打过招呼,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前些天他只是喝酒听曲儿,我还以为好伺候呢,结果今天一来就要你的身子,我也没办法。他身边的管家不是别人,是云华台的二总管,人家已经用眼睛瞪妈妈了。你今天若是真敢拂了人家的美意,东家不保,逐月楼完蛋,你那位情投意合的付公子,这辈子都别想把你娶到手里。”

    卓依姑娘扔下发钗,低头趴在妆台上哭了起来,哽咽着嗓音说:“妈妈你说,卓依坚持到今天容易吗?推拒了多少豪门公子的美意,多少豪商富贾上来挥金如土,我都没有失节,苦苦捱到今天,难道真要前功尽弃,彻底沦落么?”

    鸨娘也许是感同身受,也用丝帕擦着泪珠儿说道:“我们风尘女子都是这个命,妈妈从前何尝不是想守身,嫁给有心人,可……唉,不说了,女儿,你不常常自夸绣口锦心吗?我观那林公子也不似粗野无礼之人。他虽说要求你侍寝,但你可以与他虚与委蛇,畅谈风月,再不行就以情以理来说服他,想方设法混过这一晚上,尽量不要让他碰到……”

    卓依坐正身躯,娇颜不拭泪痕,更显美人柔怜。她似乎已想到了应对的方法,声调清冷地说道:“别说了,妈妈,请这位林公子进来吧。”

    鸨娘就等这一句呢,丝帕幅度很大的抖擞,悲切顿时化作喜色拖长了音调:“好嘞!”

    这位妈妈扭着腰肢转身出门去,卓依平复心情后,擦拭眼角泪痕连忙吩咐丫鬟:“小莲,去,把付公子送给我的药拿出来,下到酒里,记住用他带来的阴阳酒壶,吩咐后厨上些菜,快些!”

    “噢,好的。”小丫鬟连忙去操持准备。

    卓依也开始戴上珠钗梳妆,长梳青丝,整理发鬓,幸亏她有这方面的准备,只要客人一口酒下去睡到天亮便万事大吉。

    只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小丫鬟轻叫出声‘来了’,卓依如临大敌地点了点头,挪步走到酒桌前坐下,等着院子里的脚步声接近。

    她心中很不踏实,光顾这院子的人多种多样,脚步声也各不相同,她在屋中大抵能听辨出来者身份,可今天这人的脚步声与常人不同,不似文士从容轻踩,也不像富商八字稳踏,更不像武将一步一个鼓点脚踵,听似凌乱却趋于平稳,仿佛东城钟鼓楼上的大钟,落地虽轻震声有力,院中枯叶碎裂的声音就像在撕裂裙裳。

    卓依的心脏突突跳了起来,她无法确定自己能闯过今晚这关,真后悔不该答应妈妈。

    林祈年站在了门口,瞅了一眼闺阁中的美人,却又回头看了看天色。

    她忐忑地看着对方的脸,只感觉那双眼睛很黑很亮。

    “旁不干的人,出去。”林祈年说。

    小丫鬟连忙从房中溜了出去,路过他身旁时微微屈膝,然后快步逃走。

    这下就只剩下卓依一人面对强敌了,她无瑕去抱怨丫鬟的不争气,强撑出三分笑容,端起酒壶轻轻转动壶颈,将阴阳壶中的另一半儿酒倒入了桌对面的酒具中。

    林祈年转身把镂空门闭紧插上门闩,卓依身子一哆嗦,壶中酒水洒到桌上。她连忙放下站起身朝林祈年伸手邀请。

    “公子请坐。”

    林祈年撩起前裾坐在绣墩上,仔细看了一眼卓依,这女子比在台上纱帘中妩媚多了,但为何脸颊发红,倒是给她的容颜增色不少。

    卓依甜甜一笑,这难得笑容让多人沉迷其中,神魂颠倒,眼前的男子好像也不例外。

    她端起酒杯,捧到嘴边说道:“公子远道而来,卓依以酒水迎客,请公子小酌一杯。”

    林祈年端起了酒杯,好像是耐着性子,他把酒杯提到嘴边,只是犹豫了一下,突然把酒杯扔到了桌上,朝卓依扑了过来。

    美人猝不及防,在他怀里挣扎推搡,无奈林祈年这男人力大,整个将她将她抱起往床榻走去。

    “公子,别这样,救命!”

    卓依被自己的香帕塞住了嘴,林祈年粗暴地把她按到了床榻上,单手加上膝盖捉住她的手脚,另一手把床顶的纱帐扯了下来,把她的小腿向后弯曲,连手带脚捆在了一起。

    堂堂逐月楼的名伶卓依,多少男人寤寐求之,辗转反侧,多少达官贵人对她以礼相待,可今天此人一见面就露出了狼人本色,他是从西域来的胡人吗?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她的坚守与自尊就这样被撕碎了,她与付公子的海誓山盟也将不复存在,过了今夜,她就将变成残花一缕,或许,或许还可以以死明志。

    林祈年迫不及待地把大氅脱下,变戏法地掏出一身黑衣,当着卓美人的面穿在了身上,又用黑布蒙住脸颊,把闺阁中的两盏油灯都吹灭,走到后窗口打开了窗扇。

    站在院子外面的管家李林,听见闺房中的挣扎声,又见窗内灯火熄灭,负手冷笑:“跟虎豹一样的边军将领谈风月,那不是脑袋抽了吗?”

    他转身离开了院子。

    林祈年也许是觉得从进屋开始就没和美人说一句话,显得不太礼貌,回头把黑巾拉下来,露出笑容说道:“美人,乖乖睡一觉,等我回来。”

    卓依没听清他说什么,突然间的解脱让她有些失神,关于这个男人的奇怪举动都不重要了,她这算是躲过一劫么。

    林祈年已经翻出窗户,然后伸手闭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