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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容晏心太软

    魏源只能远远看见左慎宗的牙旗在树叶的苍翠中若隐若现,随即两边的山头上竖起简陋的各色旗帜,弓弦声砰然作响,无数支利箭从灌木叶间穿刺而出,行进的队伍顿时大乱。

    余增桑披着扎甲站在山顶上,命令山匪们把准备好的滚石从山坡上滚下去,下方的云都卫惨叫声不绝于耳。

    左慎宗骑在马上勒紧了马缰,对着山道间散乱奔逃的兵卒喊叫:“不要乱,随我冲出去!”

    山头上林祈年的信使观望下方,云都卫正在集结力量往外逃窜,他立刻对余增桑说道:”余头领,时机已成熟,命令大伙儿攻下去,把这一千官军给包了饺子。”

    余增桑横目扫了信使一眼,恼怒地说道:“该如何去做,我自有打算,不消你来指手画脚。”

    他将刀从脊背上取下来,高举在手中喊道:“兄弟们,给我冲,把官兵的武器铠甲都给我抢过来!”

    余增桑挥舞着大刀一个健步冲下山坡去,山匪们紧跟在头领的身后,发出各种怪叫的声音下山,各色的衣衫盔甲汇集成一道道山洪,将山道上的云都卫兵卒冲散成几段。

    一千多人的云都卫在绵延几里的山道上被分隔包围,各自为战。山匪人数众多,使得他们丧失了斗志。左慎宗眼见大势已去,索性带着几十名亲兵往包围圈外冲杀。

    偏偏山匪们在山顶上已经找准了他的位置,集中了更多的兵力来拦阻,余增桑更去亲自带着大刀冲杀下去。

    魏主簿眼睁睁地看着云都卫在他的面前遭到山匪埋伏阻击,心中恼怒抓狂,他立刻拨马返回,下马单膝跪在卞常胜面前求道:”监军大人,左慎宗被围,请大人发兵去救!”

    卞常胜下意识地扭脸去看容晏,容世子一时心软,险些答应下来,不过他暂时能站稳自己的立场,冷酷地摇摇头说道:“监军大人,不可,山匪有备而来,后军失陷已成定局,中军再投入进去只会折掉更多人马。”

    魏源对这位容晏将军恼怒到了极点,只是此刻愈发与其闹翻,只于事无补。他毫不犹豫地朝容晏跪下了膝盖:”容将军,念在友军之宜的份儿上,求你派一些人马去救,只要左毅卫从旁援助,左慎宗将军一定能逃出生天。”

    容晏紧咬着嘴唇,云都卫兵卒的惨叫声就在不远处响起,这一瞬间他考虑了很多,如果不去救,是不是就等于把樊岐给得罪狠了,有一句古话是这么说的,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反正林祈年的目的已经达成,稍微出动一下,把左慎宗一人救出,也许可行。

    如果林祈年在这儿的话,他会怎么做,林祈年也许根本不会顾念这些人的生死,他终究还是心慈了些。

    魏源见容晏有些迟疑,知道他已经动摇,慌忙跪地下拜说道:“求容将军出兵相救,哪怕只救出左慎宗一人也好。”

    “求将军出手相救!”

    魏源将额头叩击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黄土中都渗出了血迹。

    一袭白衣骑马跟在容晏身后的风临江见他犹豫不决,也上前主动说道:“将军需知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应当知道儒家中庸之道,所有事情都不应当做到极致,否则日后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也许是风临江的劝解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容晏的态度终于软化,指着远处仍在包围圈中奋战的云都卫残兵说道:“荣涛,你且带一千人马,把那位左将军给救下来。”

    荣涛心中有些迟疑,更有些不满,容将军终究还是太心软了,但他并未表现出来,拱手服从将令。

    “喏!”

    荣涛立刻翻身上马,带着麾下的兵马朝着落云道折返了回去。

    这边左慎宗陷入到苦战之中,眼看得麾下的亲兵一个个倒下,心中除了怒意外,更多的是绝望。他岂能不知道这是林祈年施展的毒计,绷紧了面皮狂喊着向前冲杀,可眼前的山匪冲上来的越来越多。

    他身后还有一尊凶神手中挥舞着长刀追杀不舍,使得他魂丧胆破,陷入绝境之中,几欲喊出天要亡我。

    突然间生机重现,前方有一支兵马折返回来,队列中高擎着左毅卫的容字大旗。

    山匪们杀得兴起,也不管来者是谁,也忘记了敌友之分,抄起兵刃便向救兵们的身上招呼。

    荣涛叫苦不迭,本来只是针对云都卫的一场埋伏,却让左毅卫也陷入了刀兵之中。他并未亮出兵刃,只挥舞着刀鞘拍打冲过来的人,一面高声喊道:“我是左毅卫先锋容将军麾下偏将!各位得饶人处且饶人!”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他命令麾下兵卒尽量不要伤及山匪们的性命,要求众人只是象征性地冲一下应付命令。

    余增桑远远看见了冲过来的左毅卫兵卒,顿时放声大骂道:“林祈年他娘的搞什么鬼,既然要借我之手排除异己,怎么又派人来救!”

    “这是他娘的什么路数!”

    山寨的另一位头领在旁边大声问:“余头领,怎么办,是杀还是……”

    余增桑收回大刀到背上,朝着尽头冲过来的左毅旗帜冷觑了一眼,哼声说道:“我们撤!既然他们要救,兄弟们何必白费力气!”

    余头领举起长刀仰着脖子狼嚎般吼了一嗓子,这种特殊的密码每个山匪都能听得懂,正在鏖战的山匪们立刻脱离战端,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如蚁群般沿着山坡向上撤退。

    处在绝望边缘的左慎宗终于迎来了生机,他全身中刀六七创,胯下坐骑变作马尸,青色的铠甲早已染红,发髻散乱如野草飘摇,连头盔也不知去处,只是茫然地望着兄弟们满地尸体欲哭无泪。

    云都卫再如何装备精良,训练得再好,也是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哪里经历过这样的血战,结果刚到凤西,就让林祈年和山匪们好好的给上了一课。

    他可不感激这样的教育,早已在内心中把仇人的名字念了无数遍。

    云都卫残存下来的只有四十余人,像四十只无所依靠的羔羊,聚拢在一起瑟瑟发抖,只有将领左慎宗把恨意化作了豪气。

    林祈年,老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一员白袍小将跨着战马缓缓来到他面前,荣涛此刻身上征尘不染,白色披风在空中飘荡。他身上的光鲜和左慎宗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越是明显,左慎宗的怒意和怨恨便越是强烈。

    他逆着阳光去看马上的荣涛,抽动的嘴角很是狰狞,狰狞到让荣涛一度认为,只有解决掉此人才是最好的办法,留下他反而会成为一根碍眼的刺,心怀仇恨的人留不得,因为他们惦记着你的性命。

    荣涛伸手去摸腰间的刀柄,也许他马上就应该付出行动。左慎宗很敏锐地感受到这种杀机,他抓着染血的长槊紧攥在手中,眯着眼睛等待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