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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PAN

    (第二篇章:塔罗城)

    倘若有一日,终不会再见,倘若有一日,终会后悔,那么她情愿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她还记得,家门口亲手种下的那株“玉兰花”,那是松曼琴娘亲许久之前所赠,只是年幼不懂事,玩心又太重,根本不理解他们所执行之事所为何物,堂兄总对她说,“琴儿,以后你要像父亲那样,成为一名为人民贡献的探险家,生活在这不存在战争与纠纷的大自然中。”可是在如今的时代,又怎会轻易对这些古老而又过时的东西来了兴趣。

    那些像棉花一样的东西将屋顶积下了厚厚一层,这一年下了有史以来松曼琴见过最大的雪,家父大清早便与堂兄拿着滑梯清理那些东西,生怕将这个小小的木屋给压垮,这是她最喜欢的季节,可是无论如何松曼琴都没想到,这一切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早该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不同在深圳的时日,那时候在“阿勒泰”的时候,羊群与牧人便是她的闹钟。

    松曼琴世代都是大自然的探险家,所以时不时出远门那是常有的事,或许是父母考虑到自己年龄大的缘由,他们决定回归到社会生活,从新疆到深圳这一路并不顺利,搬家本身就是件麻烦事儿,她一边看着路边的景色,一边捏住自己的鼻子,这趟电车,足足近八个时辰。

    和往常一样,每个周日桌上总有许多我喜欢吃的东西,但同样,曼琴母亲也会拿出许多有关探险的书籍,日记给她阅读,可惜她并没有丝毫兴趣,她喜欢音乐,喜欢游戏,喜欢社交,喜欢在这喧闹的互联网上看着这千奇百怪的世界,曼琴认为现在时代与以前不同了,在网络发达的如今,他们想得到的知识都可以通过计算器获取。

    自从搬来深圳后,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开心,因为以前父母因为出去探险总是让堂哥负责照顾他,甚至有时候三个人都会一起去,而自己则寄宿在学校,现在他们选择退役,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伴自己,但这也是松曼琴对探险没有兴趣的原因之一,她认为这样的工作不仅累,危险,还总是抽不出时间和家人在一起。

    家里一直有本族谱,但这不是每个家庭都有的,上面清楚记录着他们家这些年探险的日历,从上一代,再到上一代,从骨子里就刻着探险家的血脉,他们对这个世界永远保持着新鲜的好奇,只有更深入的参透才会有所收获,并且还是带有组织性的,像是执行任务那般,每次手机响起的时候,大概率就是要准备出远门了。

    晨色清冷,带着一丝寂寥,隐然暗示夏日将尽,又一个秋季,但对于这样的城市而言,从不存在秋季,但这天狂风骤雨,几人未曾见过这样可怕的天气,明明还是清晨却忽然变成了薄暮冥冥,空中不断有红色的闪电冒出来,秋建中是松曼琴的堂兄,他惊讶地神情告诉了在场所有人,这并非普通的自然现象。

    家母在阳台望着这暗沉云海,就在刚才,她那台用到脱漆的平板电脑收到了条近2个GB内存的文件,从中打开后,我们一家都凑了上去,那是一些很奇怪的照片,是漂浮在海平面上的雾霾,堂兄敏锐察觉到了不对,他打开了新闻,瞬间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些像是陨石又不太像的小石头,浑身冒着火光一颗颗地从上空掉进海里,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富有一种美感,曼琴第一眼便被这些石头所吸引,很快,她父母便迎来了今天第一通电话,那是当地探险家协会,父母在界内凭着资深的阅历和能力,那些协会都清楚记载着相对重要的人物信息。

    而这一次他们明显有了新的任务。

    “老爹,你不说以后再也不去探险了吗,怎的如今又要去?”

    看着我的问题,他沉默了许久,似乎连自己也无法掌握生活那样,和多数人一样,总有身不由己那套说辞,看着当初那个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他心里明白,同样的理由和带回家的礼物,早已不是曼琴心中所念,他只是淡淡地给了个承诺:“相信我,这次很快就会回来,我们会乘船去那片海域调查,距离这里不过几海里的距离,并且当地的探险家协会就在附近,我们去调查一番后便会回来,甚至都用不上两天。”

    曼琴心里很明白,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事,因为他们这次连堂兄也一同带了去,她看着空中那奇怪的云团,它们像是一团海里的旋涡那样,似乎下一秒就能将这个城市吞没。

    这样的现象持续了大概一周的时间,整个城市暗无天日,时而下着小雨,时而刮着飓风,那阳台前的玻璃门被吹得吱吱响,三人自事发当天离开后,便再也没了信,一开始,曼琴只认为这是正常现象,因为他们不止一次这么干。

    闲时她翻阅着母亲留下的日记本,上面记录了她每一天的心情,其中一篇:(今天上网看到发现不少网友批评探险家们喜欢往死里作,还有一些恶语相向,我有时候自己也迷糊了,探险的意义是什么,后来我才明白,人类发展至今的文明,便是从源源不断的探索中寻来,那些冒着生命危险满世界探险的人,带来了知识,让那些生活在井底的人得以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有多神奇,可是现在,他们却认为这样的探险行为,却是为了博眼球的贬义词,多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够明白探险家的真谛与价值。)

    梅比斯传奇,田岛猫的故事等等,这些都是她父母一直想让她看,有关探险的书籍,以前她几乎都是放置在书架上任由灰层践踏,如今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些书她也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她知道自己的亲人遭遇了什么,因为报纸上已经说了,那天出航的船,包括几艘维克号,进了那片雾区后遭遇了强劲水流,凶多吉少,不管派了多少人去调查,哪怕是开着直升机飞过去,连一片残骸的影子都瞧不见。

    那之后,她几乎每天埋头学习有关探险的知识,坚持去健身房,去攀岩,去游泳,尽可能的让自己变得强壮些,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目标,那就是前往那所谓的百慕大,寻找亲人的下落。

    ——或许是从我身上看到了她的些许影子,爱丽丝的回望术结束后她显得有些忧郁,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会儿之后,小丁猫的打断才让她缓了过来,这一次的试验很成功,她几乎分毫不差地从我脑海中看到了那些过去的记忆,不过这样神奇的事物我已经不止一次试图想出个合乎逻辑的答案,来解释我所见到的这一切——来排除认为我神经不正常的臆断。

    比较诡异的地方是,她在使用回望术的同时,我自己也切身感到了原先经历的那些事,但这一次我是作为第三视角去观看那些景象,其实我还没有从中彻底反应过来,但更得以确定我父母一定就在这个国家的某一处。

    按照小丁猫所拟定的计划,我们一行人随爱丽丝来到了她家中,一路上飘着的雪早已将整个城市覆盖住,怎料只是距离那条道还有一百米不到便迎面撞到那继母,看似一向懒惰的人今天忽然在院子里清理起了那些花花草草,与之随性的还有个同爱丽丝差不多大的女孩,想必这就是她口中继母的女儿吧。

    很显然她们也发现了我,我们默默地怒视着对方,是我先开的口,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精力集中,因为我的注意力时刻面临着被她那张气得发青,却又令人愉快的脸分散的危险。这情形就如同努力把一个催魂天使盯得不敢跟你对视一样,见她踩着那个恨天高走了过来用一种轻视的眼神望着我们,我们这支队伍里显然没有一人能与她的身高相得益彰。

    “你最近的朋友越来越多了,甚至你还在与上次那害的你晕倒的人在一起。”说着瞄了我一眼。

    我原想着反驳,但她的腔调很刺人,似乎就等着我来牵引她的怒火,即便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从开始便对我如此仇视,她那闺女儿甚至走到爱丽丝跟前阴阳怪气起来:“快看,真是让人意外的组合,爱丽丝居然和一群协会的人厮混在一起,要是你父亲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对于爱丽丝而言,这样的话语早已习以为常,她并没有理会眼前的两人而是直接朝着里面走,这让那女孩感到自己被无视显得有些愤怒望着一旁的女人:“有了朋友就了不起了,连我们都没放在眼里。”

    果然刚来到客厅便看到她父亲正打着电话,似乎是看到了我们一群人他表情显得异常怪异,不像是愤怒,而是惊讶中还带着一些恐慌,我瞅了那继母和女孩一眼,她们一副有好戏要看的模样冲进来,就差从厨房烤一桶爆米花了。

    “我记得跟你说过,不要带这些狐朋狗友回来吧?”

    “你是不愿意我带这些人回来还是你对我母亲的死有所隐瞒?还是说,你害怕接触越多她的朋友,就担心事情终有一天会被暴露?”

    赫尔曼被这话问得愣住,或许是一向内向少话的人如今却在指责他,赫尔曼明显已经歇斯底里了,他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是又欲言又止的,就好像爱丽丝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他的点一样,接下来让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选择为这些提问辩解,而是长叹口气后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见他沉闷许久,继母在一旁却嘲讽起来:“你父亲将你抚养这么大,你却带着一帮外人来家里质疑他,这就是你这些年读书学来的知识吗?”

    “或许吧,但我学的知识里没有弥天大谎四个字,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为什么不敢说?”

    爱丽丝并没有选择继续废话下去,而是同样坐了下来握着赫尔曼的手,即便他脸上写着许多真相,但他并没有推开爱丽丝,只见爱丽丝缓慢的闭上双眼,在这期间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妮娜也跟着凑上去握住她的手,是,先前在对我使用回望术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握着手就能看到她所见到的景象。

    眼前的一切并不陌生,那时候凯瑟琳还是协会里的一名占卜师,有次塔罗城所有协会举办了年度公益占星节,她母亲也去参加了,那时候在东区街,她与几个朋友其中就包括了小丁猫以及妮娜,在人口集中的马路边摆着小摊,免费替人卜卦,而当时第一位客人便是赫尔曼,那时的他和如今不一样,工作跌入谷底,几次三番创业最终都无果,他想知道自己这么努力学习却一无所获的原因是什么。

    可是对于凯瑟琳而言,她只是那一眼便爱上了赫尔曼的绅士行为,即便那时候的他连一件像样的西装都没有,两人依旧通过这次占卜迅速坠入爱河,凯瑟琳利用自己的占星术为他占卜了不少客户,在提前了解客户的喜好之后连谈合作也顺利了起来,这也帮助赫尔曼的事业急速上升。

    很快赫尔曼如愿以偿,开了自己的第一个工作室,而凯瑟琳像是贤内助一样,一直在为了他的生意使用占星术,几乎所有的客户都被她占卜了一遍,两人结婚后,赫尔曼对占星术的依赖性越来越大,而在协会也有这样一个说法,占星师不能泄露太多人的秘密,否则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很快凯瑟琳自己也亲身体验了一次,多次使用占卜术导致她的能力越来越弱,时常感到犯困,每每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而占卜以后准确率也降低,有关客户的许多事情都判断失误,这也导致赫尔曼失去了不少客户,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原本状态就逐渐下滑的凯瑟琳却在这时候怀孕了,她需要拖着疲惫的身子将孩子生出来,而这期间赫尔曼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怠慢,甚至在临场当天医院里都见不到他影子,而他永远都以出差为由常常不在家中,身为好友的小丁猫决定带她出去散散心。

    但两人在外省时,无意中撞到了赫尔曼与一女人搂搂抱抱,小丁猫甚至此人的身份,因为那继母也是个很强大的占星师,赫尔曼心知凯瑟琳的身体状况,直到被诊断出乳腺癌,他也只是草草了事,那段时间,唯一陪伴在床上的凯瑟琳,只有年幼的爱丽丝。

    原本加上心理以及身体上的摧残让凯瑟琳尽量避开不开心的事情想要缓和自己的症状,可是这一天赫尔曼却带着继母来到她房间,与她商量离婚的事情,还强迫她签下字,悲痛欲绝的凯瑟琳只得独自躲在被窝里哭,就在当晚,爱丽丝从补习老师那里回来后便发现了早已没了气息的母亲,而那时候,赫尔曼两人正在外度过烛光晚餐。

    ——从景象回到现实的爱丽丝,两眼泛红,她回过头看着那继母,似乎那一瞬他们都明白了什么,赫尔曼想试图解释,但被爱丽丝一把推开朝着外面跑去,我们几人一路尾随她来到海边,这时的海风像是感受到她心中的愤怒那样,连那些沙尘都能吹起来。

    爱丽丝神情肃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满头棕色长发在风中飞扬,她修剪整齐的发尾里冒出几缕白丝,明明还很年轻,此时看起来却比中年人要憔悴些,这天她的眼瞳严厉无情,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会在风雪夜里端坐炉前,与我们娓娓细述有关雪山传闻故事的人,她再一次恢复到了我第一次见她时那样,冷漠,轻视,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有人问了些问题,以及问题的答案,但此时显得都不重要,小丁猫示意让她独自静一会,我看着天空始终想不明白,维持一个家庭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困难,有的人为什么总是不知足,人人都觉得占星师很神奇,有改命的力量,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所牺牲的有多大。

    一缕阳光偷偷从那云层中闪过,将地面上的阴影照的更加清晰,而我们所有人都显得很严肃,因为爱丽丝脚下的阴影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一个特别魁梧的体型,头上有两只触角,我见过他,在第一次触发了白羊座卡牌以后,是潘神,爱丽丝的情绪不稳,一定是将它从身体内唤醒了来,我从裤兜里拿出那张牌,它此时真的在冒着金光。

    “如果让潘神完全占据了爱丽丝的身体,那她就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原本被列为摩羯座的人逃到别的地方去,看起来他打算拜托阿奎利亚的控制,一旦得逞即便是阿奎利亚斯也无法轻易抑制吧。”

    “可是他就算完全占据了身体,会带来什么危害吗?”我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当然会,他就像赫尔曼那样的人一样永远不懂得知足,一旦有了自己的肉体定会制造出许多麻烦,可是我们如果现在去阻拦他很可能会被带入他所制作的镜像中,被困在其中再也出不来,唯一能做的,只能先观察观察他的下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