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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府中定约言

    刘义符闻声,脸上浮出一抹笑容,随即便道:

    “四弟,快来,我与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当今朝廷的黄门侍郎,也是琅玡王妃的长兄,还不快来见过。”

    刘义符并没有听到褚秀之方才想说的后半句话,而是挥着手示意刘义康来到石桌身前。

    刘义康今日刚协助刘穆之处理了尚书省的诸多要务,正欲休息。

    忽想到来建康已有多日,除去刘义符偶尔来过尚书省的府邸一次,自己还没有去找过大哥。因此,向刘穆之打了声招呼后便直抵太尉府而来。

    看到刘义符对面的褚秀之,刘义康先是一愣,又听到“黄门侍郎”四个字,突然间似乎忆起了什么,随后便躬身行礼。

    “晚辈刘义康,见过黄门侍郎。”

    “四公子多礼了,在下对四公子早已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真是才貌非凡。”

    “阁下谬赞了。”

    刘义康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心中却是一阵疑惑,仰慕我?此人说起话来可真是浮夸。看着眼前的褚秀之,满面的笑容却总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黄门侍郎吗?刘义康在心中思索着,猛然间,他想起了前几日在尚书省书房内看过的一本朝廷要员的官职名单。

    黄门侍郎——褚秀之。此前还历任琅琊王从事以及中郎的要职。

    琅琊王妃的长兄吗?怪不得。

    此时的褚秀之也看着眼前的刘义康。这位刚十岁左右的太尉四公子,不论是礼仪之道还是言谈举止,都比起这位世子大哥强了不少,倒不禁令他刮目相看。

    “这便是我四弟,虽年龄尚小,但却饱读诗书,经世之道也多有涉猎。不知,您意下如何?”

    刘义符介绍完,随即便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刘义康听着大哥的话,略有差诧异。

    “在下所见的同龄后辈中,四公子确实是出类于众人。乃是有一身少年英雄之气也。”

    褚秀之继续吹捧着,又道:

    “但依琅琊王之意,四公子并非是最佳人选,而是...”

    “而是什么?”刘义符一脸不解。

    褚秀之听罢,便是直言道:

    “而是世子您啊。”

    随着褚秀之说完,刘义符先是一愣,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褚秀之看着他,也在旁边悻悻地陪笑着。

    半晌,刘义符终于缓了过来。

    “琅琊王之意,我已解。但本世子尚未有娶妻之意。”

    刘义符看着褚秀之,继续道:

    “我生性酷爱骑射、好音律,最喜游玩于山水之外。若娶妻过门来,岂不是如同铁索镣铐耶?”

    听到此处,刘义康终于明白了。这黄门侍郎,今日前来是上门提亲的,而大哥?刚才是想把我引荐给琅琊王的女儿?

    想到这,刘义康满头黑线...

    褚秀之看着刘义符,面容却并没有太大变化。因为对于这位世子的回答,在进府之前,他便早已是预料到了。

    “世子可否听我一言?”

    褚秀之不慌不急,慢慢道。

    “自然可以。不如进正屋详叙。”

    刘义符说罢,便引着刘义康和褚秀之一同进了正屋。随即又让下人沏了茶、端上了一些水果放在了房间内的正桌上。

    “我方才听闻世子之言,骑射、音律二艺乃世子所兴也?”

    “正是。”

    褚秀之得到了刘义符的确认,随即又道:

    “世子可知,在下外甥女茂英,恰巧也对书画琴棋之艺略通一二。此外,常游山水,并以写诗作赋为乐,就连康乐公之孙,当今朝廷的中书侍郎谢公义(谢公义、字灵运,继承祖父谢玄爵位)对其也是欣赏有加啊。”

    “哦?她也懂音律?”

    听到音律二字,刘义符瞬间来了兴趣。

    然而,身在刘义符身侧的刘义康却是察觉到了一丝问题。

    这个黄门侍郎,好像只要大哥说什么,他必然会顺着夸赞或附和一番。而他口中的司马茂英,自己好像并未听闻过此人,倘若能得到谢灵运这样的文学大才赏识,那必然也是闻名于江淮的才女啊。

    可好像整个江南的女子中,唯谢奕之女谢道韫方才有如此大才。

    “其能通一曲《广陵散》,此外,对《阳春白雪》《梅花三弄》等曲谱也多有研学。”

    刘义符双眼一亮,看来果真是同道中人。

    正在这时,刘义康突然问道:

    “那敢问黄门侍郎阁下,您方才说琅琊王之女,还通山水诗赋,那可否有诗作供我等一观?”

    褚秀之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刘义康竟直接问他要诗作。这,自己可没有准备啊。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呃……这个,自然是有。”

    “那既是连康乐公都如此赏识,必定是脍炙人口的佳作了。在下虽不才,不擅文赋,但对此却又是十分好奇,不知阁下能否诵一篇于我兄弟二人,以观其彩。”

    刘义康不依不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褚秀之。

    这番措辞,在他方才听到“诗赋”二字时,便已经想好了。

    目的就是想测测这黄门侍郎所言是否属实。

    褚秀之此时的内心却是十分焦急,他没想到刘义康竟是会如此地刨根问底。心里骂着自己这张破嘴,一时糊涂竟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

    现在该如何办?那世子还看着自己呢,临场编作一篇?可我没这个能力啊……能被谢灵运看中的诗我能写得出来?

    正屋中,他现在已是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褚秀之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又道:

    “看来四公子好诗作。只可惜我年岁已长,这记性也是不怎么好。今日来得匆忙,待他日去往琅琊王府,亲自为世子及四公子摘抄一卷。”

    刘义康听罢,心中差不多是明白了,这黄门侍郎,属实是编造了一副说辞。

    而此时的刘义符,也是眉头微皱。

    褚秀之见状又立即道:

    “在下今日虽未能带来诗作,但却携有另一物,可供世子一观。”

    不等刘义符疑惑,褚秀之便利从袖口处拿出一个小小的卷轴。随后从椅上起身走到桌前,将卷轴摊开。

    一个栩栩如生的画像映入眼帘。

    刘义符看着画像上的女子,面部白皙如雪,唇口朱红,虽是静态,但那份含苞待放的美似乎悄然间便走进了自己心里。

    “这是?”

    刘义符仔细看着画像上的女子,一时间出了神。

    “正是琅琊王之女也。”

    褚秀之看着此刻刘义符的眼神,他便知道,之前由刘义康引出的话题,现在已是被这一幅画像给绕开了去。

    自己这外甥女确实不会作诗,但音律是能够通晓一二。而且,自己的妹妹褚灵媛生的俊俏,琅琊王也是面相出众,所以司马茂英的容貌自是一绝。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使你是当朝太尉、豫章郡公的世子又能如何?这世上又有哪个男儿不喜美人呢?

    想到这,褚秀之心中暗自笑着。

    刘义康看着画上女子,心中也是一番惊叹。即使是自己和大哥的姐姐、父亲的长女刘兴弟,在其年轻之时的容貌也难以与之比肩。

    “此画,正为静观也。而若要观人,应是动静结合方可一睹仪态之美。”

    褚秀之继续道,他知道,此刻的刘义符早已深陷在司马茂英的姿容里。

    “琅琊王之女,此刻尚在何处?”

    刘义符问道,话语中有些急促。

    “应在青州,琅琊王府。”

    褚秀之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刘义符终于从画中抬起头来,看向了褚秀之。他的脸上是一番震撼过后留下的惊叹之情,耳根处,早已发红。

    刘义康看着刘义符,他知道,这位一向玩世不恭的大哥,定是对这个幅画像上的女子动了心。

    “阁下请坐,此事,我正想与你细谈。”

    刘义符看向褚秀之,随即便请后者坐回了原位。之前一直“本世子本世子”说着话,而现在,字里行间中,已是对这位黄门侍郎有了几分尊敬。

    “不知世子,可是想见见我这位外甥女?”

    褚秀之一语中的,直接点破。

    “正是。”

    “那尚且等我回到青州,与琅琊王夫妇商议一番,如若琅琊王同意,他日便会带着茂英来这建康城。”

    “不知所需多少时日?”

    褚秀之看出了刘义符的心急,随即笑道:

    “此去青州,尚有数百里之地,往返若是无阻,来回应是需十日时间。”

    “好,若琅琊王他日来这建康城内,届时我一定亲自登门造访。”

    刘义符一拍即合,旋即说道。

    “大哥,你莫不是操之过急了?且此事父亲尚不知晓,何不如等他班师回朝,再做决定。”

    刘义康起身走到刘义符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褚秀之听到了二者对话,但却很自然地撇过头去,看着门外的风景。

    “义康啊,你就放心好了,此事,我尚且可以做主。”

    刘义符排着刘义康的肩膀,笑道。

    “可是父亲——”

    “四弟你莫要再说,我心中自有打算。”

    还未等刘义康说完,刘义符便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转身走向褚秀之身前道:

    “想必褚伯伯,来寒舍久谈至此,应已是饿了,我令下人准备好了膳食。褚伯伯不如留下,你我三人,把酒言欢可好?”

    刘义符饶有礼貌地说到。

    他却不知,这褚秀之不过刚至不惑之年而已,而自己的父亲早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二人年龄之差约有十五载。

    若是刘裕在此,听到自己的儿子叫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人“伯伯”,不知会作何感想……

    “多谢世子好意,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需即刻赶回青州。还望世子多多包涵,毕竟,这赶路要紧呐。”

    听到此处,刘义符的脸上倒也没有失落,因为他知道,褚秀之赶回青州是为了干什么。

    随即便笑道:

    “好,那我送您。”

    刘义符送着褚秀之到了太尉府大门处,亲自看着他上了马车,方才回来。

    ……

    庭院中,刘义康看着自己这位大哥,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