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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就杀了他

    三月十五日,赵四来告之樊振恒一切业已准备妥当。正沉浸在建造实验室和制造洗衣皂的畅想中的他却想也未想的对赵四道:“我最近忙着呢,你想办法把这事儿拖后俩月吧。”

    赵四被噎在当场,看着眼前这个跟泥瓦匠一般一身泥土灰尘的男子,想怒却又不敢。只是费劲心力地筹备了那么多天,满怀期待地等待了那么久,他不甘心。他赵四一直浑噩,但那一个雪天,樊振恒给了他一个梦,就像一抹火光突然点亮了夜空,这个梦慢慢地扎根他的心中,浸透他的灵魂,他一定要实现,容不得别人将之破灭。火星溅落在干柴之上,瞬间燃起烈烈火焰,也许火星是无意掉落,可燃烧正旺的火焰却如何能浇得灭?

    可是,面对给他梦想的人,面对唯一能让自己实现梦想的人,他真的没有勇气去挑战此人的拳头。因为,鸡蛋碰石头,从来都是鸡蛋破碎;飞蛾扑火,从来都是飞蛾身亡。他心中的火再烈,他也清楚地知道,樊振恒是可以轻易掐灭的人。此人在通灵县的混混中,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是不能惹毛的存在。曾经,这个人天王老子都敢得罪,天王老子都要让他三分,通灵县的人在他手里吃了亏,无不选择忍气吞声;曾经,这个人一度走上了断头台,却又毫发无损的逃脱劫难;曾经,这个人死讯传遍通灵,尸身被丢下万丈悬崖,月余之后却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作恶多端,却又命硬如铁。也许即便世界毁灭,他却依然会活着。

    这个男子蛮横,蛮横到天不收地难葬,蛮横到别人拿他没办法。

    赵四实在没敢生起丁点的怒气,但他心中却又有万般的不甘,就像饿了三天的孤狼,突然闻到猎物的味道,即便猎物周围陷阱遍地,它却如何舍得放弃,那是渗透灵魂的诱惑啊。为了吃到猎物,刀山它愿意踩,火海它愿意趟,它唯一不愿意的就是回头,即便回头代表生存,即便回头真的正确。

    但赵四终究不是孤狼,樊振恒是他无法翻越的南山,他只能仰望,真的不行,也只能却步。思绪万千终化为茫然,他无措地看着樊振恒与泥瓦匠一起挖地基。

    樊振恒忙碌了好一会,一抬眼见赵四站着不走,伸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奇怪道:“赵四,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还有事吗?”

    赵四嗫嚅道:“樊,樊老大,我在想要整合懒散惯了的无赖混混,首先要立威,让他们生了畏惧。因此,言出必践非常重要。不可让众人存了侥幸的心理,那样以后约束起来就麻烦了。所以,所以……”

    樊振恒颇为意外,多看了赵四一眼,道:“那就别管他们了。建帮立派的事做起来挺累的,也没什么意思,一来赚不了钱,二来成天打斗杀伐的太过危险。况且一个个无所事事、身无长物的人整合起来,无非变成一群无所事事的人罢了,实在不值得浪费精神。找点正事做做,安心过日子岂不很好?”

    “不行!”赵四的不甘终于暂时胜过了畏惧,下意识地吼了一声。

    但樊振恒看向他,他立马又蔫了下来,才想起面前的人实在是自己惹不起的,不禁有些惶恐,生怕樊振恒恼了要动手打人。他心中忐忑:如果樊振恒要动手,自己怎么办,跑路吗?

    樊振恒很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淡淡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对樊振恒来说,若是什么事让他感觉没意思,他就会放弃。他不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总是给自己找许多借口,诸如过程大于结果,又如曾经做过就是,不必苛求结果。对他而言,整合混混只是一时的念想罢了,一个心血来潮的念头。真实的樊振恒,是一个嫌麻烦的人。等冷静下来,考虑到做这件事的种种苦难与烦恼,他便很自觉地淡忘做这件事的想法。更何况,现在的他全部的兴趣都在建造自己的实验室和制造洗衣皂之上,实在没有心思去搞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前者是他力所能及,且结果可期的事。后者费心费力,还不讨好,而且没什么意义,不值得去做。

    但整合混混建帮立派对赵四来说,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渴望做成,他下狠心必须要做成。樊振恒给了他最后的机会,无论用什么法子,他此刻必须要说服樊振恒。

    赵四觉得若干年的无赖生涯,都是在浑噩中度过的;从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起,内心从没有如此清晰过,思绪高速飞转。即便后来身份尊崇,一言可以主宰无数人的性命,但每每回想起今日的情景,却也觉得一生之中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般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以后再没有哪一刻,有此刻的状态。他一生中甚至无数次都怀疑,此刻是被鬼神附了体。

    他竭尽全力摒除了对樊振恒的畏惧,先是缓缓开口,却是渐渐激昂。他说道:“无妄村相遇那天,是上天恩赐给我赵四的觉醒之日。我以前像是生活在迷茫的梦中,那天你唤醒了我,给我讲了一番话,像闪电刺破黑夜,像春雷唤起生机,给了我无比的震撼,给我的人生拨开了迷雾,推倒了迷障,开启了一扇门,指引了一条路,点亮了一盏灯。你让我知道了我内心的潜藏的欲望,那从未被自己发现的欲望。那欲望一朝被点燃,便燃烧起熊熊火焰,烧得我胸腔发烫,血液沸腾,无法扑灭。人活在世界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就算了,既然清楚了,就应该不避艰险去追求,排除万难去实现,不然枉为男人!男儿慷慨头当断,敢叫青天日月换!我赵四生来就他妈是个混混,但樊老大你说得对,混混也要混出一个名堂来!混混也要混出一片天地来!男儿生在世上,自当顶天立地,岂能一辈子籍籍无名?男儿生在世上,岂能一辈子庸庸碌碌?男人,来这个世界走一遭,就必须要干出一番事业,闯出一片天空来。樊老大,你给了我,给了我的一帮兄弟希望,请你不要将这个希望给掐灭了。恳请樊老大带领我们去实现这个希望!我赵四发誓,无论将来怎样,无论斗转星移,无论沧海桑田,赵四一辈子是你的走狗,永远效忠你!如违此誓,当遭五雷轰顶而死!”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请樊老大成全!”

    尽管赵四觉得自己说得感天动地,天花乱坠,但樊振恒其实波澜不惊。樊振恒不是个能被豪言壮语感染的人,他只会觉得豪言壮语都是假大空,无意义的东西。但他却也不是无情之人,还没办法对别人的宣誓效忠无动于衷。即便别人是百分之百虚伪的,他也愿意认为别人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所以,他有些无奈,叹道:“起来吧,我倒是小看你了。”

    赵四心里一喜,颤道:“樊老大,你同意了!谢樊老大!”

    “那便按原计划进行吧。”樊振恒道:“我么,走一步算一步吧,事情是否能如你所愿我也没有把握。更多的事情还要靠你去做。”

    “樊老大你是我们心目中的神明,只要你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樊振恒挥手让赵四离去,自己却陷入了沉思。整合混混的想法算是比较冲动的吧,那股冲动劲冷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了。这算是他性格上的一个缺陷,什么事情在想到的时候没有去做,以后就很难兴起兴趣,甚至会庆幸没有去做。他,有着天生消极的一面,很少有在他来说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在前世就是如此。

    不过,既然甩不掉,那就得为后天的集会准备一下了。翻出前些日子关于帮派的构思,他觉得很是幼稚,但要他重新设想,打死他他也不干了。

    在屋里坐了一会,他感觉有些烦乱,于是,走出门,在村中乱逛起来。村民对他的畏惧不再像以前那么明显了,但那掩饰不住的戒备却也说明他淫威尚在。只有那无忧无虑的孩童能用好奇的眼神看他,或冲他笑,或冲他拌鬼脸,甚或有胆子大的小孩,敢向他扔石头。现在的他,却也不至于和孩子过不去,总是一笑置之。有时玩性来时,也会扮扮鬼脸吓唬小孩子。但今天的他,显然没有逗小孩玩耍的心情,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茫无目的地走着。

    河岸一块草地上,几个孩童正放着风筝,相互追逐嬉戏着。他停下脚步,看着这群活泼的小孩,心里有些莫名的羡慕。盛日不重来,人无再少年。美好的时光不为谁永远驻足,只在我们记忆里描下一些动人的画。那农村破旧不堪的学堂里,那一张张稚气的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似乎又出现在眼前,那朗朗的读书声似乎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他不自觉念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一个小男孩看见了他,向他跑来,人未到,声先到:“樊振恒,你念的什么破诗?我问你,你前些日子是不是欺负我姐姐了?”

    樊振恒看向他,认出是王谦仁,和蔼道:“谦仁,是你啊。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啊?我都好久没见着你姐姐了,欺负你姐姐的话从何说起?况且欺负一个女人,我有那么无聊么?”

    王谦仁愤愤道:“有一天姐姐来河边洗衣服,回去时全身都湿透了。妈妈问她怎么回事,她怎么也不说。当天,她就发了高烧,胡言乱语,说了一大堆什么‘樊振恒,我恨你!’‘樊振恒,你无耻!’之类乱七八糟的话。肯定是你欺负姐姐了,不然她怎么会那样?”

    被一个小孩如此质问,他还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姐姐身体好了吗?”

    王谦仁道:“身体是好了,却落下了许多的忧愁。她每天愁眉不展的,妈妈问她什么话,她也不说。前几天,梁小玉姐姐来找她,两个人出去游玩了一天,回来时才看见她脸上又有了些笑容。”

    “哦。”樊振恒来了些兴趣,道:“你姐姐以前和梁小玉认识吗?”

    王谦仁道:“我姐姐和梁小玉姐姐很要好的,她们以前经常一起踏青,一起讨论问题。姐姐说梁小玉姐姐是她最好的朋友。”

    樊振恒眼神一亮,道:“谦仁,你把风筝收起来,我们好好说说话吧。我会做很好看的风筝呢,有空我给你做一个,保准比你现在这个大,比你这个飞得高。”

    “你吹牛!”王谦仁一边收起风筝,一边不服气道:“这个风筝是我姐姐做的。我们村里没有人做的风筝比她做的好。她以前做风筝拿到县城去卖,很快就被一抢而空,好多人都夸她做得好。”

    樊振恒小小的吃惊一把。拉着王谦仁在一株柳树下坐下,他感叹道:“你姐姐真能干。你们姐弟感情挺好呢,你姐的什么事你都知道。”

    “那当然。”王谦仁傲然道:“姐姐待我很好,有好玩的先给我,有好吃的先想到我,有人欺负我,她就替我出头。我高兴,她为我高兴,我难过,她和我难过。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我不容许有人欺负姐姐。谁要欺负姐姐,我就,我就……”

    “就怎样?”

    “我就杀了他。”刚说完狠话,却又听他道:“可是姐姐不许我和人打架呢,我不可以不听姐姐的话的。”

    樊振恒莞尔,问道:“你姐姐和梁小玉认识多久了?她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姐姐平时有什么爱好?比如说,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事情?还有你姐姐都读过哪些书?她和付明博的感情怎么样?还有……”

    王谦仁恼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你?”

    “好吧,那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来。你先说说你姐姐平时的爱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