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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轰出府去

    夜格外的黑,星星都藏了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在危险的山道上却有个白色的影子飞速地穿梭着,身前跳跃着两个幽蓝的光点,黑暗未曾对它构成任何的威胁。如果近了看就会发现白影上还稳稳地坐着个黑影。

    这正是樊振恒和白狼。他正骑着白狼向县城的方向而去。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透,他告诉林婶和老奶奶他有事出去一下,二老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不说,二老以为他只是出去散心也就没有问。

    白狼迅捷地飞奔着,带起呼呼的风声,他的心里却似火烧火燎,急得要命。这倒不是他要做的事时间紧迫,而是他决定了做一件事就恨不得马上就能完成了它。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狼停了下来,停在了县城城门口三丈开外。

    他没有立刻跳下狼背,而是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盏茶功夫后,翻身下来。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发光的物体,向城墙走去。他手中的发光物体是一块拳头般大小的形状不规则的石块,是他某次打柴,在山上无意间发现的。石块银色的光华勉强能让他能辨认出道路。

    如果把石块加工成球形,打磨一下,让识货的人看见一定会惊讶道:夜明珠。他也清楚自己手中的是制造夜明珠的材料,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矿石“萤石”罢了。夜明珠只不过是被人们传说得过于神奇罢了。说起来,夜明珠根本算不上宝石,其价值根本无法与单晶体的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翡翠等相比。即便是钻石,那也只是一种矿石罢了。罢了。记得前世他在大学的期间曾听说,班里的一个女生在她男朋友的拖拽下极不情愿地去珠宝店买首饰,店员见他们在耳饰柜前逗留,便拿出几款韩式钻石耳坠向她推销。男朋友问她的意思,她脸上的不情愿还未完全消散,淡淡道:“买来做什么,和煤一样,只不过是些含碳物质而已。”男朋友和店员楞在当场。

    学化学的人看物事,会比别人少点好奇吧。他也不例外。看着手中的石块微弱的光芒,他在想,要有汽灯或者手电筒该多好啊。这也只不过是想想了。走到城墙下,他将石块往上照了照,撕下了一张柳家悬赏的榜文,叠好收进怀里。骑上白狼,一人一狼直奔无咎村而去。

    无咎村,一处阔大的宅子里灯火辉煌,连院子里也熊熊燃烧着两支硕大的火把。火焰扑闪的啪啪声远远地传了去,可以媲美夜虫的鸣叫。一间卧房里,两个丫鬟在服侍着一个女子喝药。女子有气无力地躺着,气色很差,眼皮耷拉着,眼睛眯成了一丝缝,任丫鬟折腾着自己。床对面,坐着两个愁眉不展的半百老人,妇人目光盯着丫鬟,男人目光看着地面。二人身后站着两个三十多岁妇人,目光游离,双手凑在小腹前,轻扯着各自的手绢。

    突然床上的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坐在一起的男人和妇女都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啦,巧儿?”

    一个丫鬟回头道:“老爷,太太,小姐没事,刚才只是呛着了。”

    站着的一个妇人骂道:“小姐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说没事,你们也不知道小心些。”

    丫鬟垂着头,不敢吱声。

    男人烦恼地斥道:“吵什么吵,就不兴让巧儿安静一会儿。”站着的两个妇人都噤若寒蝉,垂下头,连手中的动作都停止了。

    “爹,娘,二位姨娘,我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吧。”床上的女子嘶哑着声音道。说完,微微喘气,似乎说这么几个字对她来说也很吃力。

    男子站起身,轻声吩咐道:“走吧,让巧儿早点休息。春文、秋柔,你们照顾好小姐,有什么事随时来告诉我。”

    “是。老爷”两个丫鬟应道。

    等一行人出去,床上的女子又挥手让两个丫鬟离开。丫鬟不敢拂逆,为她盖好被子,熄了灯,走了出去,却也不曾走远,而是站在门口伺候着。

    前边男子和三个妇人来到前厅,前厅里一班丫鬟仆役都表情凝重的伺候着。男子叹了口气,在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妇女在他一旁坐下,其他两人站在她一侧。一个丫鬟为二人端来茶后退了下去。

    呷了一口茶,男子问道:“今天让你们把榜张贴出去,有人揭榜吗?”

    六十左右的管家应道:“回老爷,围观的人很多,目前还没有人揭榜。”

    “白山,你安排,明天让大家辛苦点多张贴些地方吧。”

    “是。老爷。”管家先是应承了一句,却疑惑道:“老爷,咱们这通灵县里但凡有点名气的医生,都已请来给小姐瞧过了,贴榜怕是没多少效果。据说省城有一医馆名当归堂,其中坐诊大夫姓齐,人称齐扁鹊,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之能。老爷何妨遣人前往省城相请于齐大夫?”

    管家口中的男子,即柳渐巧的父亲柳员外沉吟了一会,说道:“前者我去省城谈生意,也隐约听人提起当归堂与这个齐大夫。景和十三年,九幽省幽魈县、幽魌县两县发生了一场地震,几百人丧生在那场灾难中,遭灾者多达数千人,这还不算,地震之后,又爆发了瘟疫,来势汹汹,月余内死者上万人,贫不能藏者不计其数。瘟疫让两县百姓谈之色变,纷纷逃离,却不想更加剧了疫情的传播,半月时间又造成了上万人的死亡。一时闹得人心惶惶,朝廷上也是乱成一团,谁也不知道怎么防治这瘟疫。正在这局势即将演变得不可收拾之际,本省知府覃昀将一封加急奏折递至京畿,所条陈的事项正是防疫之法。朝廷用了覃知府的法子,果然迅速止住了疫情。覃知府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嘉奖。据知情人士讲,这个法子就是出自当归堂齐大夫之手。这齐大夫确实是医术高明。这一节,倒是我疏忽了。白山,你明日便托人备厚礼前去请齐大夫。”

    管家点头答应,柳员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交代道:“齐大夫自然要请。但贴榜的事也不能敷衍了。”

    管家虽然应声,却是显得异常困惑。柳员外叹了口气,说道:“白山,我固然知道通灵县境内基本没有什么高明的大夫,我贴榜的考虑也并非为了碰运气,而实实在在是为了一个人。此人既不开医馆,又不行走看病,故虽有药到病除之能,声名却不闻于世俗,据说只有当他手头拮据时,才会展现医术。”

    管家将老爷的话记在心里,又听柳员外絮叨道:“巧儿这孩子此病一生,很是遭罪。我这做父亲的以前忙于走南闯北,没能花多些的时间陪伴于她,心里很是有些亏欠。两年前的疏忽,更是给了登徒子可趁之机,害了巧儿的清白,毁了她的婚姻,毁了她这一生。这些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此前,那个无良蛇入狱,我本与黄县尊暗中通了声气,无论如何都要治此等祸害一个死罪,却不想之后生发出若干变故,这那个祸害逃过一劫。真是造孽呀。巧儿与那赵家公子女貌郎才,百世修来的良缘,活生生被那个祸害破坏。唉!为何上天要降下此等祸害。想我柳某奋斗半生,吃尽了人间的苦,经历了无数风浪,不曾想还要遭遇这般人生恨事。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报在我身上即是,为何要落在我女巧儿身上。她还不曾品味世间的美好,就早早要承受世俗的难堪,这一生要如何过呀。我好恨啊。”说完,更是叹气连连。

    柳夫人闻此,亦是伤心难止,泪流不禁,吩咐管家道:“巧儿爱吃海鲜,白山,你告诉厨房,买菜时眼睛放尖点,海产一定要最新鲜的。还有,不必等我们的吩咐,每日里多准备些巧儿爱吃的菜。”

    “好的。夫人。”

    “栋儿、梁儿他们呢?”

    “老奴见几位小少爷和小姐坐得犯困,着丫鬟服侍他们回房间休息了。”

    “嗯。你明天告诉先生这几天看紧点他们,别让他们借故把功课落下了。”

    “是,老爷。”

    咚!咚!咚!

    前院传来了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响亮。

    “会是什么人,这么晚了才来拜访?白山,你去看看吧。如果是贵客,不要失了礼数,怠慢了人家。”

    “是,老爷。老奴理会得。”管家白山走了出去,在他的心里也在疑惑是什么人。他全名叫马白山,是这栋宅子的管家,打小就服侍老爷,除了老爷、太太,其他人都尊他一声马管家。

    马管家打开院门,看到的人令他大吃一惊:樊振恒!

    他想也不想,马上关门。樊振恒眼快,伸手卡住,然后推开。

    他把榜文递给马管家:“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家小姐的病。”

    接过榜文,马管家没了主意,涉及到小姐的病,他虽然深得老爷信任,但也不敢擅作主张。他将樊振恒引入院中等待,拿着榜文进厅请示老爷去了。

    老爷见马管家走了进来,问道:“白山,是什么人?”

    马管家答道:“老爷,有人揭榜了。”

    老爷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道:“快请进来。”

    马管家为难道:“老爷,这人,这人……”

    “这人性情怪异,快请进来,不要失了礼数。”

    “老爷,这人怕不是您想找的人。这人是樊振恒!”

    “什么?!”

    满屋的人都和老爷一样,——惊诧。

    “他说是来给小姐治病的。”

    “哼!白山你糊涂了!我们柳家永远也不欢迎这种混帐东西!你们去将他轰了出去!”老爷怒道。

    樊振恒东瞅瞅,西瞅瞅,一边感叹柳家的富奢,一边心里像是打翻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

    要是我看不出人家的病症怎么办?要是人家不让见病人怎么办?

    虽然在林婶那里得到较为确切的信息,他还是没有底。那毕竟是别人传的,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

    唉!丢人就丢人吧。总是要看一看才能心安。他安慰自己道。

    他才转了几个念头,柳家正门里突然涌出来一班仆役,拿扫帚的,拿棍的,看见他,不由分说地扑过来,吵嚷着,喝骂着,劈头盖脸就打。挨了几下,他赶紧跑人,却是一路跌跌撞撞摔出了柳府,狼狈不堪,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愤怒。

    这柳家好歹也算是一个富贵人家,怎么做出这等出格的事?他愤愤道。

    他又那里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家越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事。况且,他也不想想,他毁了柳渐巧的清白,让柳家颜面无光,给柳家造成多大的伤害啊。设身处地地想想,柳家只是把他轰出府,没把他打残,已经是很仁慈了。

    柳府门前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摆着。这微弱的光芒竟也格外的刺眼,让人看了总是感觉眼睛不舒服。

    樊振恒傻站着,这是他不曾预料到的情景。

    我怎么总是习惯性的健忘那罪痕累累的过往,总是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可以那样?这算不算一厢情愿、缺乏自知之明?他想。

    白狼蹭他的腿,催促他离开。可是就这样离开,他心不甘呐。

    夜虫的鸣叫悠长而旷远,深巷里的狗叫有一声没一声地传来,夜还是那样黑沉沉的样子。

    筹思半晌,他又走上前去,抓起门环,磕了下去。

    咚!咚!咚!

    静夜的敲门声平稳却显得有些刺耳。他不安的等待着,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样的状况。

    吱——,门开了一条缝,马管家探出头来张望。

    樊振恒抓住马管家胳膊:“你去告诉柳员外柳老爷,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给你家小姐看病的。我知道你家小姐得的什么病,怎么医治。”

    马管家一脸惶恐,唯唯诺诺地点头,待樊振恒松开他的手,啪一下把门合上,迅速插上了门闩。樊振恒被吓了一跳,却也知道这次努力又白费了。

    一日作贼,永难翻身。人都是活在过去的动物,过去的或美好,或丑陋,自己盯着美好的,别人盯着丑陋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