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少年之烦恼
——三朵金花走在校园，格外受人关注。情书像雪花一样，不期而至。
51
九月开学，林多夕恍如隔世。
李春华一口气给她请了两个月的假，又把她关了一个暑假。她好不容易放出来，可是满教室的同学，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她。
大家都在问，这红衣黑发、明眸皓齿的女孩是谁？
林多夕少见地穿了一身中国红——这是李春华专门找裁缝做的正红套装，寓意以“正”压“邪”，驱散病痛。这明艳的红色，映得她肤白胜雪，娇艳照人。
得知是林多夕，全班乃至年级都震惊了。
传说中的林多夕是丑八怪，怎么就成了一个美少女？有人盛传她有奇遇，可能遇上神仙点化，有人盛传她去了韩国整容……总之，她成了珍稀动物，每天被人参观，风头一度盖过杨佳玮。
杨佳玮跑来找她，两人恢复了邦交。小琴缠着她不放，每天打听变美的奥秘。
佳玮问：“你是不是做了双眼皮手术？怎么眼睛一下子这么大，这么黑，还成了双眼皮？”
林多夕很抓狂：“我本来就是双眼皮好叭……”
小琴问：“你说你脱了一层皮？新白娘子传奇看多了吧？你以为你是千年白蛇转世？”
林多夕很郁闷：“骗你又没奖，真话你又不信……”
小琴又问：“怎么样才能和你生一样的病？咱俩好姐妹，你把病和药打包送我吧……”
林多夕气笑了：“把我妈也一块打包送给你好叭……”
四个月不见，三人都长高了一大截。
杨佳玮个子最高，一米六五的身高，超出了很多六年级男生。林多夕个子其次，刚好长到一米六。江小琴个子一米五七，在班上属于中等——但这不妨碍她当童模。
暑假和周末，江小琴会去月琴服装店帮忙，有时候帮着收钱，更多的时候穿着最新款的衣服来回走，有时还戴着假发。这小苹果一般的脸蛋，洋娃娃一般的模样，吸引了很多顾客。
52
开学一周后，风向瞬间转移。
一个叫秦升的男生转到六（3）班，从此，所有女生热议的对象全是他。
她们说秦升比林志颖还帅，她们喜欢秦升的白衬衣白袜子白皮鞋。哪怕上厕所的路上，秦升都被女生们围观。一下课，隔壁班的女生像蜜蜂一样，成群结队聚集在窗外，嗡嗡嗡嗡左顾右盼，让1班的男女生都十分恼火。
男生们恼火的是，女生为什么都喜欢小白脸和娘娘腔？
女生们恼火的是，自家男神，岂容他人染指？
于是，男生们成立好汉帮，专打小白脸。女生们组成秦升护卫队，保护秦升不被勾搭跑。
让人惊喜的是，秦升好看的可不仅仅是脸。期中考试排名，他居然考了年级第一。杨佳玮年级第二，而林多夕才考了年级第五名——她为此疯狂地补着落下的功课。
期中考试后，班主任调整座位，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奇思妙想，竟然将林多夕和秦升排成同桌。幸亏林多夕生性迟钝，没领悟到秦升的美，这才杜绝了早恋的可能——奈何大众审美在线。两人的座位，常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多夕很崩溃。很多男生像得了健忘症一样，每天要问学习委员好几遍作业。有些男生像强盗一样，动不动抢走她的课本、毽子、羽毛球。而韩笑简直是神经病，抡了她一拳就跑，她疼得眼冒泪花，韩笑却笑得满地打滚。追他吧，他手舞足蹈暗示你中计；当狗屎一样不睬他吧，他神出鬼没再给你一拳……
秦升也很崩溃。江小琴每天缠着他请教数学题，有时候干脆趴在桌上不走了，秦升窘到脸红逃窜，江小琴却觉得他可爱极了，吓得秦升下课都不敢呆在座位上。女生们喜欢喊秦升跳踢毽子，男生们喜欢喊他打篮球。尽管秦升能把毽子踢得翩翩如飞，却总在打球的时候被人砸到脸。一旦他没站稳摔了一跤，男生们就会嘲笑他“弱不禁风”，像个林黛玉。
有一次，韩笑把球砸得他鼻子上，撞出一脸血。女生们怒了，齐声指责韩笑，江小琴更是扑上去把韩笑暴打一顿。
而一向高冷的杨佳玮，居然二话不说，背起秦升就往医务室跑。这一通跑，轰动了全校，也感动了秦升。
从此，秦升有事没事都找佳玮，把小琴气得咬牙切齿。
有时放学路上，小琴会和佳玮吵起来，吵到最后，就让秦升的同桌当裁判。
佳玮抛出送命题：“多夕，你觉得秦升看我多，还是看江小琴多？你觉得他喜欢谁？”
小琴更是直接问：“呆子，你有没有觉得秦升更喜欢我？毕竟他把位子都让给了我，一见我就脸红……”
林多夕被吵得脑壳疼，她想了想说：“嗯……他喜欢安静的。”
闹腾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她们端端正正地走路，像淑女一样目不斜视、笑不露齿。走着走着，杨佳玮突然停下来，“你的意思是……秦升喜欢你？？”
林多夕醒悟过来，慌忙摆手：“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好你个呆子……我告诉你，秦升是我的，不许跟我抢。”小琴扑上来挠她咯吱窝。
三个人在林荫道上你追我赶，一路笑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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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朵金花走在校园，格外受人关注。
情书像雪花一样，不期而至。江小琴收到情书，会跳上讲台大声朗诵。杨佳玮收到情书，会直接扔进垃圾桶。而林多夕收到情书，会被江小琴收入囊中，一封封打开看。看到感人肺腑的句子，她还会抄下来送给秦升，然后笑嘻嘻地看着秦升的脸变成熟透的苹果。
六年级的男生们，除了写情书，还会把女生打到哭。
面对日益嚣张的男生，女生们只会告状，告的次数多了，老师们就置之不理。女生们终于空前团结，学会成为不好惹的女人。
江小琴教女生们往死里锤，可是大部分女生力气小，捶过去男生只会得意地笑：“捶背真舒服，来来来，多捶几下……”小琴和女生们切磋经验，很快把“捶”升级为“拧”。拧的时候不能掐住太多肉，掐一点点肉皮子最疼。她们还削尖了铅笔，一旦男生来抢东西，就狠狠扎他的手背；她们把指甲剪成三角形，一旦男生手欠，狠狠一爪子下去，眨眼就是几个洞……
而杨佳玮比较文明，教女生翻白眼。遇到跟屁虫，狠狠给他个大白眼，白眼翻得好，能吓退一大波——但要掌握尺度，不然的话人会误以为“暗送秋波”。遇到屡教不改的男生，杨佳玮教大家不要像小琴那样一凳子砸过去，而要像她一样优雅地抽出折叠伞的伞柄，霹雳吧啦一顿抽——这样既不会打伤人，又如拔剑而起，声势能把人吓跑。
女生们对男生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对秦升却爱护有加，这让秦升快速升级为男生公敌。
全校大扫除那天，秦升走到楼下，被一桶漆黑的脏水兜头泼下，白衣白裤染成副水墨画。当又黑又臭的水淌满脸颊，秦升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年级第一的优等生，在众目睽睽下被人欺侮，不光惊动了班主任，连教导主任都出马了。他们揪出了以韩笑为首的六个男生，在全校的升旗仪式上念检讨书。
秦升一跃成为学校的被保护动物，不光有女生护卫队保驾护航，还有杨佳玮贴身监护，一碰到风吹草动立即上报，一旦抓住严惩不贷。
秦升得以安宁。
54
六年级下学期，班主任重新排了座位。
不再有同桌，全班独立成列，分成六列八排。每列之间隔着过道，再也不必画三八线，也不能阻止交头接耳。
座位按名次排列，秦升坐二列一排，林多夕坐三列一排，杨佳玮坐四列一排。冤家路窄，江小琴恰恰坐到秦升的后面，而韩笑居然坐到了林多夕后面，于是这两人天天上演武侠剧。
林多夕的凳子经常被韩笑踢到，他总是嘴里说着“对不起”，然后一天踢个几十次。有时候她正在写作业，却被人扯头发。韩笑扯头发喜欢一根一根地扯，她怒目而视，韩笑就笑得一脸无辜，“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以为韩笑在恶作剧，不料有一天，江小琴从韩笑的桌屉掏出个日记本。转眼间，日记本像击鼓传花一样被人传阅，等传到林多夕手上，她的脑袋像放烟花一样，炸了。
只见日记本的扉页上，画了一个长发披肩、眼睛弯弯的女孩，还用发卡别了一束黑发。黑发绕成个8字，也不知道是拔了多少根头发编织而成。扉页下赫然写着：林多夕，IloveYou！！！
小学没有学英文，但同学们都知道涵义，起哄声络绎不绝。林多夕羞愤难当，把脸埋桌子底下，心底恨死了韩笑。
等韩笑回到教室，他勃然大怒，差点和江小琴打一架。那之后，小琴动不动拿这事嘲笑，说得多了，韩笑干脆破罐子破摔：“对，我就是喜欢林多夕！怎么样？你咬我啊……”
林多夕羞愤欲死，恨不得杀了这人，没想到，更丢脸的还在后头。
55
数学梁老师请了一周假，找了个代课老师。
上课第一天，同学们放飞自我，吃零食的、看课外书的、吹泡泡糖的、扔纸团的比比皆是。代课老师只要面向黑板，总听见背后有人窃笑，转身又抓不着人，这让他十分恼火。
韩笑好死不死，又在拔毛，林多夕回头瞪他，他立刻收敛，转头又照拔不误。趁老师写板书的时候，林多夕转身狠狠拧了他几下——谁知道，偏偏这么点背，代课老师几次抓不着人，这次来了个“钓鱼执法”，刚写1个字就迅速回头，林多夕被逮个正着。
为了杀鸡儆猴，他把林多夕拉上讲台罚站。
林多夕觉得世界要崩塌了。
小学六年，这是她第一次被老师体罚。
一直以来，她几乎年年拿第一，每年评三好，老师们很少批评她，更别提罚站。一直以来，她在家被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学校成了唯一容纳她自尊和骄傲的地方，可仅有的自尊，像肥皂泡一样被人戳破。
羞耻、委屈像洪水一样袭来，她痛哭流涕。她的眼泪像滔滔江水，她的鼻涕像影子一样越拖越长——简直快拖到地面，台下的同学都笑疯了……好在杨佳玮递来纸巾，一个大活人才没有被鼻涕憋死。
这么丢脸的事情，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可韩笑却乐此不疲，一说再说。她又羞又怒，而韩笑更加得意，每天像癞皮狗一样，她走哪儿跟哪儿。她不能动手打人，只要一动，韩笑就笑嘻嘻地说：“打是亲骂是爱，踢一脚……谈恋爱……”
她只能暴走，而韩笑紧追不放，有时候竟追到了家门口。
有一次，被李春华撞见，李春华一声“滚”，吓得韩笑落荒而逃。李春华对着林多夕，劈头盖脸一通骂。
“人要脸树要皮，女孩子要自重自爱。你毛还没长齐，就学那些狐狸精勾三搭四……”
“他非要跟着，关我什么事？”林多夕满腹委屈。
“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为什么要跟着你？他怎么不跟别人就跟你，你是金子还是银子？跟着你能发家致富还是怎么着……”
“……”
“马上升初中了，你要是学习差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念不好书，小学毕业就给我滚出去打工……你看张家老二，初中毕业就去了深圳的工厂，赚的钱一分不花全寄回家给她弟念书。你呢，天天吃白饭不说，还净添乱……”
“……”
晚饭后，李春华带林多夕去了理发店。
半小时后，她的长发没了，变得和男生一样短，理发师说这是“西装头”。
李春华自己也剪成同款发型，她照着镜子摸着头发甚是满意，“我们小时候都剪这种头，干活利索，洗头方便。女孩子留了长发，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扮，能念好书吗……”
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林多夕想哭又不敢哭。
她恨韩笑，恨他的阴魂不散。她恨自己，那么懦弱无能。她甚至恨江小琴，成天拿这事糗人。可她唯独不敢恨李春华——父母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父母是我们最亲最爱的人，如果恨他们，就是大逆不道，就是道德沦丧。
可为什么？最亲最爱的人带来的伤害，远胜过他人千倍百倍？
第二天，林多夕顶着短发来到教室，同学们面面相觑。
任谁来打听，林多夕都不搭理，只埋头做题。课间，韩笑嬉皮笑脸，塞了块巧克力过来，被她拂手扫到地上。江小琴笑哈哈的，塞给她一只苹果，她动也没动。
放学后，满教室的人走光了，杨佳玮突然过来，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重新带给她生命力。
她把头埋在佳玮的腹腔，眼泪点点滴落，把佳玮的毛衣沁湿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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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开学，林多夕恍如隔世。
李春华一口气给她请了两个月的假，又把她关了一个暑假。她好不容易放出来，可是满教室的同学，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她。
大家都在问，这红衣黑发、明眸皓齿的女孩是谁？
林多夕少见地穿了一身中国红——这是李春华专门找裁缝做的正红套装，寓意以“正”压“邪”，驱散病痛。这明艳的红色，映得她肤白胜雪，娇艳照人。
得知是林多夕，全班乃至年级都震惊了。
传说中的林多夕是丑八怪，怎么就成了一个美少女？有人盛传她有奇遇，可能遇上神仙点化，有人盛传她去了韩国整容……总之，她成了珍稀动物，每天被人参观，风头一度盖过杨佳玮。
杨佳玮跑来找她，两人恢复了邦交。小琴缠着她不放，每天打听变美的奥秘。
佳玮问：“你是不是做了双眼皮手术？怎么眼睛一下子这么大，这么黑，还成了双眼皮？”
林多夕很抓狂：“我本来就是双眼皮好叭……”
小琴问：“你说你脱了一层皮？新白娘子传奇看多了吧？你以为你是千年白蛇转世？”
林多夕很郁闷：“骗你又没奖，真话你又不信……”
小琴又问：“怎么样才能和你生一样的病？咱俩好姐妹，你把病和药打包送我吧……”
林多夕气笑了：“把我妈也一块打包送给你好叭……”
四个月不见，三人都长高了一大截。
杨佳玮个子最高，一米六五的身高，超出了很多六年级男生。林多夕个子其次，刚好长到一米六。江小琴个子一米五七，在班上属于中等——但这不妨碍她当童模。
暑假和周末，江小琴会去月琴服装店帮忙，有时候帮着收钱，更多的时候穿着最新款的衣服来回走，有时还戴着假发。这小苹果一般的脸蛋，洋娃娃一般的模样，吸引了很多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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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一周后，风向瞬间转移。
一个叫秦升的男生转到六（3）班，从此，所有女生热议的对象全是他。
她们说秦升比林志颖还帅，她们喜欢秦升的白衬衣白袜子白皮鞋。哪怕上厕所的路上，秦升都被女生们围观。一下课，隔壁班的女生像蜜蜂一样，成群结队聚集在窗外，嗡嗡嗡嗡左顾右盼，让1班的男女生都十分恼火。
男生们恼火的是，女生为什么都喜欢小白脸和娘娘腔？
女生们恼火的是，自家男神，岂容他人染指？
于是，男生们成立好汉帮，专打小白脸。女生们组成秦升护卫队，保护秦升不被勾搭跑。
让人惊喜的是，秦升好看的可不仅仅是脸。期中考试排名，他居然考了年级第一。杨佳玮年级第二，而林多夕才考了年级第五名——她为此疯狂地补着落下的功课。
期中考试后，班主任调整座位，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奇思妙想，竟然将林多夕和秦升排成同桌。幸亏林多夕生性迟钝，没领悟到秦升的美，这才杜绝了早恋的可能——奈何大众审美在线。两人的座位，常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多夕很崩溃。很多男生像得了健忘症一样，每天要问学习委员好几遍作业。有些男生像强盗一样，动不动抢走她的课本、毽子、羽毛球。而韩笑简直是神经病，抡了她一拳就跑，她疼得眼冒泪花，韩笑却笑得满地打滚。追他吧，他手舞足蹈暗示你中计；当狗屎一样不睬他吧，他神出鬼没再给你一拳……
秦升也很崩溃。江小琴每天缠着他请教数学题，有时候干脆趴在桌上不走了，秦升窘到脸红逃窜，江小琴却觉得他可爱极了，吓得秦升下课都不敢呆在座位上。女生们喜欢喊秦升跳踢毽子，男生们喜欢喊他打篮球。尽管秦升能把毽子踢得翩翩如飞，却总在打球的时候被人砸到脸。一旦他没站稳摔了一跤，男生们就会嘲笑他“弱不禁风”，像个林黛玉。
有一次，韩笑把球砸得他鼻子上，撞出一脸血。女生们怒了，齐声指责韩笑，江小琴更是扑上去把韩笑暴打一顿。
而一向高冷的杨佳玮，居然二话不说，背起秦升就往医务室跑。这一通跑，轰动了全校，也感动了秦升。
从此，秦升有事没事都找佳玮，把小琴气得咬牙切齿。
有时放学路上，小琴会和佳玮吵起来，吵到最后，就让秦升的同桌当裁判。
佳玮抛出送命题：“多夕，你觉得秦升看我多，还是看江小琴多？你觉得他喜欢谁？”
小琴更是直接问：“呆子，你有没有觉得秦升更喜欢我？毕竟他把位子都让给了我，一见我就脸红……”
林多夕被吵得脑壳疼，她想了想说：“嗯……他喜欢安静的。”
闹腾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她们端端正正地走路，像淑女一样目不斜视、笑不露齿。走着走着，杨佳玮突然停下来，“你的意思是……秦升喜欢你？？”
林多夕醒悟过来，慌忙摆手：“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好你个呆子……我告诉你，秦升是我的，不许跟我抢。”小琴扑上来挠她咯吱窝。
三个人在林荫道上你追我赶，一路笑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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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朵金花走在校园，格外受人关注。
情书像雪花一样，不期而至。江小琴收到情书，会跳上讲台大声朗诵。杨佳玮收到情书，会直接扔进垃圾桶。而林多夕收到情书，会被江小琴收入囊中，一封封打开看。看到感人肺腑的句子，她还会抄下来送给秦升，然后笑嘻嘻地看着秦升的脸变成熟透的苹果。
六年级的男生们，除了写情书，还会把女生打到哭。
面对日益嚣张的男生，女生们只会告状，告的次数多了，老师们就置之不理。女生们终于空前团结，学会成为不好惹的女人。
江小琴教女生们往死里锤，可是大部分女生力气小，捶过去男生只会得意地笑：“捶背真舒服，来来来，多捶几下……”小琴和女生们切磋经验，很快把“捶”升级为“拧”。拧的时候不能掐住太多肉，掐一点点肉皮子最疼。她们还削尖了铅笔，一旦男生来抢东西，就狠狠扎他的手背；她们把指甲剪成三角形，一旦男生手欠，狠狠一爪子下去，眨眼就是几个洞……
而杨佳玮比较文明，教女生翻白眼。遇到跟屁虫，狠狠给他个大白眼，白眼翻得好，能吓退一大波——但要掌握尺度，不然的话人会误以为“暗送秋波”。遇到屡教不改的男生，杨佳玮教大家不要像小琴那样一凳子砸过去，而要像她一样优雅地抽出折叠伞的伞柄，霹雳吧啦一顿抽——这样既不会打伤人，又如拔剑而起，声势能把人吓跑。
女生们对男生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对秦升却爱护有加，这让秦升快速升级为男生公敌。
全校大扫除那天，秦升走到楼下，被一桶漆黑的脏水兜头泼下，白衣白裤染成副水墨画。当又黑又臭的水淌满脸颊，秦升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年级第一的优等生，在众目睽睽下被人欺侮，不光惊动了班主任，连教导主任都出马了。他们揪出了以韩笑为首的六个男生，在全校的升旗仪式上念检讨书。
秦升一跃成为学校的被保护动物，不光有女生护卫队保驾护航，还有杨佳玮贴身监护，一碰到风吹草动立即上报，一旦抓住严惩不贷。
秦升得以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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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级下学期，班主任重新排了座位。
不再有同桌，全班独立成列，分成六列八排。每列之间隔着过道，再也不必画三八线，也不能阻止交头接耳。
座位按名次排列，秦升坐二列一排，林多夕坐三列一排，杨佳玮坐四列一排。冤家路窄，江小琴恰恰坐到秦升的后面，而韩笑居然坐到了林多夕后面，于是这两人天天上演武侠剧。
林多夕的凳子经常被韩笑踢到，他总是嘴里说着“对不起”，然后一天踢个几十次。有时候她正在写作业，却被人扯头发。韩笑扯头发喜欢一根一根地扯，她怒目而视，韩笑就笑得一脸无辜，“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以为韩笑在恶作剧，不料有一天，江小琴从韩笑的桌屉掏出个日记本。转眼间，日记本像击鼓传花一样被人传阅，等传到林多夕手上，她的脑袋像放烟花一样，炸了。
只见日记本的扉页上，画了一个长发披肩、眼睛弯弯的女孩，还用发卡别了一束黑发。黑发绕成个8字，也不知道是拔了多少根头发编织而成。扉页下赫然写着：林多夕，IloveYou！！！
小学没有学英文，但同学们都知道涵义，起哄声络绎不绝。林多夕羞愤难当，把脸埋桌子底下，心底恨死了韩笑。
等韩笑回到教室，他勃然大怒，差点和江小琴打一架。那之后，小琴动不动拿这事嘲笑，说得多了，韩笑干脆破罐子破摔：“对，我就是喜欢林多夕！怎么样？你咬我啊……”
林多夕羞愤欲死，恨不得杀了这人，没想到，更丢脸的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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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梁老师请了一周假，找了个代课老师。
上课第一天，同学们放飞自我，吃零食的、看课外书的、吹泡泡糖的、扔纸团的比比皆是。代课老师只要面向黑板，总听见背后有人窃笑，转身又抓不着人，这让他十分恼火。
韩笑好死不死，又在拔毛，林多夕回头瞪他，他立刻收敛，转头又照拔不误。趁老师写板书的时候，林多夕转身狠狠拧了他几下——谁知道，偏偏这么点背，代课老师几次抓不着人，这次来了个“钓鱼执法”，刚写1个字就迅速回头，林多夕被逮个正着。
为了杀鸡儆猴，他把林多夕拉上讲台罚站。
林多夕觉得世界要崩塌了。
小学六年，这是她第一次被老师体罚。
一直以来，她几乎年年拿第一，每年评三好，老师们很少批评她，更别提罚站。一直以来，她在家被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学校成了唯一容纳她自尊和骄傲的地方，可仅有的自尊，像肥皂泡一样被人戳破。
羞耻、委屈像洪水一样袭来，她痛哭流涕。她的眼泪像滔滔江水，她的鼻涕像影子一样越拖越长——简直快拖到地面，台下的同学都笑疯了……好在杨佳玮递来纸巾，一个大活人才没有被鼻涕憋死。
这么丢脸的事情，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可韩笑却乐此不疲，一说再说。她又羞又怒，而韩笑更加得意，每天像癞皮狗一样，她走哪儿跟哪儿。她不能动手打人，只要一动，韩笑就笑嘻嘻地说：“打是亲骂是爱，踢一脚……谈恋爱……”
她只能暴走，而韩笑紧追不放，有时候竟追到了家门口。
有一次，被李春华撞见，李春华一声“滚”，吓得韩笑落荒而逃。李春华对着林多夕，劈头盖脸一通骂。
“人要脸树要皮，女孩子要自重自爱。你毛还没长齐，就学那些狐狸精勾三搭四……”
“他非要跟着，关我什么事？”林多夕满腹委屈。
“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为什么要跟着你？他怎么不跟别人就跟你，你是金子还是银子？跟着你能发家致富还是怎么着……”
“……”
“马上升初中了，你要是学习差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念不好书，小学毕业就给我滚出去打工……你看张家老二，初中毕业就去了深圳的工厂，赚的钱一分不花全寄回家给她弟念书。你呢，天天吃白饭不说，还净添乱……”
“……”
晚饭后，李春华带林多夕去了理发店。
半小时后，她的长发没了，变得和男生一样短，理发师说这是“西装头”。
李春华自己也剪成同款发型，她照着镜子摸着头发甚是满意，“我们小时候都剪这种头，干活利索，洗头方便。女孩子留了长发，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扮，能念好书吗……”
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林多夕想哭又不敢哭。
她恨韩笑，恨他的阴魂不散。她恨自己，那么懦弱无能。她甚至恨江小琴，成天拿这事糗人。可她唯独不敢恨李春华——父母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父母是我们最亲最爱的人，如果恨他们，就是大逆不道，就是道德沦丧。
可为什么？最亲最爱的人带来的伤害，远胜过他人千倍百倍？
第二天，林多夕顶着短发来到教室，同学们面面相觑。
任谁来打听，林多夕都不搭理，只埋头做题。课间，韩笑嬉皮笑脸，塞了块巧克力过来，被她拂手扫到地上。江小琴笑哈哈的，塞给她一只苹果，她动也没动。
放学后，满教室的人走光了，杨佳玮突然过来，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重新带给她生命力。
她把头埋在佳玮的腹腔，眼泪点点滴落，把佳玮的毛衣沁湿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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