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钟言隐约知道陆轻丞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也不后悔来这，她来之前就想好了，这辈子她一定要见陆轻丞一面，不管是不是最后一面，她都想见到他。
现在她如愿以偿了，即使天气很糟糕，但她心里却没那么郁闷。
不过没多久后，让她稍稍沮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傍晚天色才黑没一会，本来好好亮着的灯光忽然就熄了。
钟言差点被吓一跳，明白发生什么之后，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轻丞。
陆轻丞很淡定，他无奈地耸耸肩，轻声说：“天气太恶劣的话，这里会停电，也没办法了。”
钟言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她很久没遇到停电的情况了，这时候才惊了一下。
这时候陆轻丞从柜子里找出蜡烛点上，一簇微弱的火苗飘起来的时候，他说：“你喜欢香薰蜡烛？可惜这里没有，我也不知道你会来……”
钟言无奈地弯起嘴角笑了：“在这种时候还说什么香薰蜡烛，而且我现在已经不喜欢那些东西了，只要能用就好。”
陆轻丞听完轻笑一声，随后又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都点上了蜡烛，屋子就被照亮了大半，而且看起来还意外地温馨。
在这种环境中，不聊天就可惜了，陆轻丞主动问起了钟言身边那些朋友的近况。
钟言把他们的处境都说了一遍，陆轻丞听完缓缓点头：“好，大家都好就好。”
钟言愣了一下，接着和陆轻丞说起以前他们上学时候那些搞笑的同学，她说起谁谁谁去卖保险，谁谁谁又当了人民公仆……
陆轻丞认真地听着，但钟言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一丝困惑，钟言也明白，她说的这些人，大概被陆轻丞忘得差不多了。
讲到最后，陆轻丞也伪装不了了，他尴尬地笑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前段时间记忆不太好，好多同学都记不得了。”
钟言无所谓地摆手笑：“没事，其实很多同学我都没再见过，我都是听其他同学说的，青春散场不就是这样吗？先是各奔东西，然后是销声匿迹。”
陆轻丞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接着忽然问起：“钟轲现在是不是很火？我前段时间老是在电视上看到他。”
提起这个名字，钟言气得暗自咬牙，但看着眼前的陆轻丞，她还是面不改色地笑：“也算好吧，前段时间确实很火，只是他不怎么珍惜。不过我已经完全从钟家脱离出来了，以后我和他们再也没有关系。”
听到这话，陆轻丞睁大眼睛轻轻地哇了一声，似乎在为钟言而高兴。
钟言笑嘻嘻地又说了几句，她话音罗迪的时候，听到了陆轻丞的轻声询问：“那顾槐舟怎么样了？”
钟言愣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你没再和他联系过了吗？”
陆轻丞微笑着点头：“差不多吧，我已经很久没和任何人联系过了。”
钟言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他过得挺好的，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对于我们来说，望尘莫及。”
陆轻丞扬了扬唇，淡漠地说：“那是自然。”
而没多久后，他忽然间说起：“钟言，说说看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吗？”
钟言也有想问的问题，但现在她却想先回答陆轻丞的问题，不过在回答问题之前，她沉默了许久。
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里，风雨飘摇，雷声呼啸，钟言的心情也激荡到让人想落泪。
但在雷声停歇的时候，钟言抬头看向陆轻丞的眼睛，像游魂一样说了一句：“陆轻丞，我要结婚了，和顾槐舟。”
在她话音停歇的时候，一阵疾风吹来，他们眼前的蜡烛都熄灭了大半，陆轻丞的面孔也在她眼前消失，钟言只能看得清他那个黑漆漆的轮廓。
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更难过的了，钟言想抬手轻轻摸摸陆轻丞的脸颊的时候，一声打火机的响声忽然传来。
接着钟言看到他身边的微小火苗，陆轻丞低头说：“等我先把蜡烛点了，我们再接着说。”
钟言道了声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陆轻丞的回来。
但这个时候的天气却不是那么好对付，屋外依旧是疾风骤雨，陆轻丞蹲在蜡烛边，轻轻护着火苗好几次，最后却还是被风给无情吹灭。
到最后陆轻丞也无奈了，他把他们眼前的那一根蜡烛给点亮，然后走过去关了窗子。
接着他徐徐走过来，在钟言旁边坐下的时候，钟言听到了他感叹的声音：“顾槐舟啊，是个不错的人选，我想他不会辜负你，也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钟言闻言莞尔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其实吧，我自己也能把自己照顾好。”
陆轻丞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了。
钟言的眼神也转向眼前的蜡烛身上，她甚至开始好奇起来，这蜡烛什么时候才会熄灭。
不过很快，她又听到了陆轻丞的声音，他说：“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钟言，新婚快乐。”
钟言笑意浅显：“还没到时候呢。”
陆轻丞却摇头，笃定地说道：“只要顾槐舟有这个想法的话，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随意搁置的。”
钟言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陆轻丞的看法，不过从这之后，他们就没了任何话题，窗外越是狂风呼号，房间里越鸦雀无声。
两人此时都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眼神一同放空，犹如两桩被人钉在沙发上的雕塑。
而随着风声雨声越来越大的时候，他们眼前的蜡烛也一根根燃尽，就连最后点的那一根，也是摇曳了一下，便在他们眼前化成了一缕青烟。
陆轻丞见状先站了起来，打开手机给钟言照亮：“去睡吧，今晚天气太糟了，可能会睡不好，多睡会。”
钟言轻声说了好，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她上楼转角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陆轻丞还站在楼梯脚，一束微弱的灯光从他那边照过来。
钟言看了一眼就鼻子一酸，陆轻丞果然很傻，他自己身后都是狂风大雨，他身边也是漆黑夜色，但他还想着给她照明，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呢？
她不忍再看，轻轻地别过头的时候，眼里的泪珠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但在以往的伤痛面前，这些情感都是细碎而微弱，就像暴雨面前的眼泪，也像狂风面前的火苗，都是那么渺茫。
从看到陆轻丞的那一刻开始，钟言就知道他会怎么回复自己了。
陆轻丞现在平和得让人惊讶，犹如一具温暖却僵硬的尸体，他变成了无欲无求的样子。
钟言再也找不到那个眉目飞扬的少年了。
这一夜钟言自然是没睡好，除了心里思绪万千之外，天气也实在恶劣，就犹如他们的心境一般，狂野得就像要在高原上掀起海啸。
睡到一半的时候，风吹玻璃震动的声音传来，钟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风大得吓人，玻璃也像要被震碎一般，铛铛铛地剧烈颤动着。
而狂风却一点也感知不到她的情绪，它像个暴躁的小孩，依旧不屈不挠地在窗外叫喊着。
钟言甚至有点委屈了，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这风也不想放过她。
不过很快她自嘲地笑笑，其实小时候她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她应该平静才对。
钟言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但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陆轻丞，她不知道陆轻丞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面对这样的天气会不会害怕。
钟言很想问问他的情况，她把手机拿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陆轻丞的号码，他们这几天都是口头交流。
钟言看了手机一眼，张口轻轻地喊了一声陆轻丞的名字。
接着她疲惫地缩成一团，试图用内心的平静抵御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
但没多久后，一阵乓乓乓的声音却传来，钟言起初以为是窗外风大了起来，她甚至想不耐烦地捂上耳朵。
捂上耳朵前她仔细听了一秒，却发现这声音似乎是从门口传来的。
钟言意识到这一点后，立马窜过去打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神色匆匆的陆轻丞，钟言很久没有在陆轻丞身上看到这种表情了，她愣了一秒，伸手把陆轻丞拉了进来。
又紧紧地关上门之后，钟言才问起：“你怎么来了？”
陆轻丞往窗外看了一眼，幽幽地说：“天气太糟糕了，我好像听见你叫我。”
钟言叫了，但也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陆轻丞肯定是听不见的。
不过此时她笑着承认：“你说得没错，就是我叫你了。”
陆轻丞笑着转头看向她，问道：“你害怕吗？”之前钟言是害怕的，这一刻她却不怕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笑着说：“不怕，你害怕吗？”陆轻丞也摇头。
钟言随即就问：“那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陆轻丞无奈苦笑：“这还是我到这里生活来的第一次。”钟言故作苦恼地一声叹气：“那还真是不巧，就被我给赶上了。”
钟言看着陆轻丞想安慰自己的模样，她便抢先笑着说：“我出现在你人生中，是不是也是这种狂风暴雨的模样？”
陆轻丞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我虽然不喜欢雨天，但很喜欢雨后彩虹，彩虹可以治愈一切。”
钟言听得心底潮湿一片，她拉起陆轻丞的手，克制又礼貌地在他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个吻，哑声说道：“陆轻丞，谢谢你一直支持着我。”
陆轻丞笑意更甚，钟言听见他语气轻快地说：“钟言，谢谢你能这么想，不然的话，我会觉得我活着一无是处。”
钟言没忍住，轻轻地拥抱了陆轻丞一下，她笑容灿烂，语气真诚：“我不允许你这么想，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难忘。”
在钟言看不到的地方，陆轻丞弯着嘴角，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了他自己手上，这时候的泪水滚烫得就像蜡油一样，炙人心魂。
随后钟言问起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她笑着看向陆轻丞，意味深长地问：“陆轻丞，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主动去找我了？”
陆轻丞听见这个问题，他扎扎实实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坦诚地点头。钟言虽然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但还是气得轻轻捶了他一下：“你真这么狠心啊，没义气。”
陆轻丞眼神空洞，嘴角却还有笑意，他说：“我一直希望你幸福快乐，但又怕我的出现，对你你来说是一种累赘与负担。”
钟言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陆轻丞还是变了，他被造化摧残得没了人形。
钟言低头看向地面，一字一顿地说：“对你而言，我是什么样，你在我这里也是这样，这一点你无需质疑。”
说完这话她主动抬手捂住陆轻丞的嘴巴，她怕陆轻丞一开口又是道谢，而他们之间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的答谢。
窗外依旧风雨如晦，陆轻丞却在此时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他放着一首又一首的钢琴曲。钟言顿时觉得耳边的风雨呼啸都不算什么了，伴随着钢琴的声音还别有韵味。
钟言的睡意也就这样慢慢上来了，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陆轻丞问了一句：“钟言，你想说的话说完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钟言睁开眼睛，目光没看陆轻丞，语气却毋庸置疑：“不啊，我要陪着你等电来。”
陆轻丞哑声失笑：“钟言，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反正以后也有可能会这样，到时候没有你，我怎么办？”
钟言抿抿唇，低声说：“那你就当我还在这里。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在害怕？那我现在教你该怎么不害怕。”
她说完这话，伸手把陆轻丞的脑袋轻轻掰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接着她抬手捂上了陆轻丞的一只耳朵，她语气带笑，慢悠悠地说道：“你要记得这个时候的感觉，以后就再也不会怕了。”
陆轻丞一言不发地靠在她肩上，直到钟言睡着之前，他都没有移开过。
后来钟言睡着了，她呼吸音舒缓又清晰，陆轻丞却没睡着，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混沌的世界里，眼前总是非黑即白，而他就在这种昼夜交替的混沌里，寻生觅死。
现在她如愿以偿了，即使天气很糟糕，但她心里却没那么郁闷。
不过没多久后，让她稍稍沮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傍晚天色才黑没一会，本来好好亮着的灯光忽然就熄了。
钟言差点被吓一跳，明白发生什么之后，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轻丞。
陆轻丞很淡定，他无奈地耸耸肩，轻声说：“天气太恶劣的话，这里会停电，也没办法了。”
钟言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她很久没遇到停电的情况了，这时候才惊了一下。
这时候陆轻丞从柜子里找出蜡烛点上，一簇微弱的火苗飘起来的时候，他说：“你喜欢香薰蜡烛？可惜这里没有，我也不知道你会来……”
钟言无奈地弯起嘴角笑了：“在这种时候还说什么香薰蜡烛，而且我现在已经不喜欢那些东西了，只要能用就好。”
陆轻丞听完轻笑一声，随后又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都点上了蜡烛，屋子就被照亮了大半，而且看起来还意外地温馨。
在这种环境中，不聊天就可惜了，陆轻丞主动问起了钟言身边那些朋友的近况。
钟言把他们的处境都说了一遍，陆轻丞听完缓缓点头：“好，大家都好就好。”
钟言愣了一下，接着和陆轻丞说起以前他们上学时候那些搞笑的同学，她说起谁谁谁去卖保险，谁谁谁又当了人民公仆……
陆轻丞认真地听着，但钟言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一丝困惑，钟言也明白，她说的这些人，大概被陆轻丞忘得差不多了。
讲到最后，陆轻丞也伪装不了了，他尴尬地笑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前段时间记忆不太好，好多同学都记不得了。”
钟言无所谓地摆手笑：“没事，其实很多同学我都没再见过，我都是听其他同学说的，青春散场不就是这样吗？先是各奔东西，然后是销声匿迹。”
陆轻丞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接着忽然问起：“钟轲现在是不是很火？我前段时间老是在电视上看到他。”
提起这个名字，钟言气得暗自咬牙，但看着眼前的陆轻丞，她还是面不改色地笑：“也算好吧，前段时间确实很火，只是他不怎么珍惜。不过我已经完全从钟家脱离出来了，以后我和他们再也没有关系。”
听到这话，陆轻丞睁大眼睛轻轻地哇了一声，似乎在为钟言而高兴。
钟言笑嘻嘻地又说了几句，她话音罗迪的时候，听到了陆轻丞的轻声询问：“那顾槐舟怎么样了？”
钟言愣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你没再和他联系过了吗？”
陆轻丞微笑着点头：“差不多吧，我已经很久没和任何人联系过了。”
钟言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他过得挺好的，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对于我们来说，望尘莫及。”
陆轻丞扬了扬唇，淡漠地说：“那是自然。”
而没多久后，他忽然间说起：“钟言，说说看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吗？”
钟言也有想问的问题，但现在她却想先回答陆轻丞的问题，不过在回答问题之前，她沉默了许久。
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里，风雨飘摇，雷声呼啸，钟言的心情也激荡到让人想落泪。
但在雷声停歇的时候，钟言抬头看向陆轻丞的眼睛，像游魂一样说了一句：“陆轻丞，我要结婚了，和顾槐舟。”
在她话音停歇的时候，一阵疾风吹来，他们眼前的蜡烛都熄灭了大半，陆轻丞的面孔也在她眼前消失，钟言只能看得清他那个黑漆漆的轮廓。
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更难过的了，钟言想抬手轻轻摸摸陆轻丞的脸颊的时候，一声打火机的响声忽然传来。
接着钟言看到他身边的微小火苗，陆轻丞低头说：“等我先把蜡烛点了，我们再接着说。”
钟言道了声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陆轻丞的回来。
但这个时候的天气却不是那么好对付，屋外依旧是疾风骤雨，陆轻丞蹲在蜡烛边，轻轻护着火苗好几次，最后却还是被风给无情吹灭。
到最后陆轻丞也无奈了，他把他们眼前的那一根蜡烛给点亮，然后走过去关了窗子。
接着他徐徐走过来，在钟言旁边坐下的时候，钟言听到了他感叹的声音：“顾槐舟啊，是个不错的人选，我想他不会辜负你，也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钟言闻言莞尔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其实吧，我自己也能把自己照顾好。”
陆轻丞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了。
钟言的眼神也转向眼前的蜡烛身上，她甚至开始好奇起来，这蜡烛什么时候才会熄灭。
不过很快，她又听到了陆轻丞的声音，他说：“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钟言，新婚快乐。”
钟言笑意浅显：“还没到时候呢。”
陆轻丞却摇头，笃定地说道：“只要顾槐舟有这个想法的话，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随意搁置的。”
钟言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陆轻丞的看法，不过从这之后，他们就没了任何话题，窗外越是狂风呼号，房间里越鸦雀无声。
两人此时都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眼神一同放空，犹如两桩被人钉在沙发上的雕塑。
而随着风声雨声越来越大的时候，他们眼前的蜡烛也一根根燃尽，就连最后点的那一根，也是摇曳了一下，便在他们眼前化成了一缕青烟。
陆轻丞见状先站了起来，打开手机给钟言照亮：“去睡吧，今晚天气太糟了，可能会睡不好，多睡会。”
钟言轻声说了好，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她上楼转角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陆轻丞还站在楼梯脚，一束微弱的灯光从他那边照过来。
钟言看了一眼就鼻子一酸，陆轻丞果然很傻，他自己身后都是狂风大雨，他身边也是漆黑夜色，但他还想着给她照明，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呢？
她不忍再看，轻轻地别过头的时候，眼里的泪珠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但在以往的伤痛面前，这些情感都是细碎而微弱，就像暴雨面前的眼泪，也像狂风面前的火苗，都是那么渺茫。
从看到陆轻丞的那一刻开始，钟言就知道他会怎么回复自己了。
陆轻丞现在平和得让人惊讶，犹如一具温暖却僵硬的尸体，他变成了无欲无求的样子。
钟言再也找不到那个眉目飞扬的少年了。
这一夜钟言自然是没睡好，除了心里思绪万千之外，天气也实在恶劣，就犹如他们的心境一般，狂野得就像要在高原上掀起海啸。
睡到一半的时候，风吹玻璃震动的声音传来，钟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风大得吓人，玻璃也像要被震碎一般，铛铛铛地剧烈颤动着。
而狂风却一点也感知不到她的情绪，它像个暴躁的小孩，依旧不屈不挠地在窗外叫喊着。
钟言甚至有点委屈了，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这风也不想放过她。
不过很快她自嘲地笑笑，其实小时候她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她应该平静才对。
钟言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但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陆轻丞，她不知道陆轻丞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面对这样的天气会不会害怕。
钟言很想问问他的情况，她把手机拿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陆轻丞的号码，他们这几天都是口头交流。
钟言看了手机一眼，张口轻轻地喊了一声陆轻丞的名字。
接着她疲惫地缩成一团，试图用内心的平静抵御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
但没多久后，一阵乓乓乓的声音却传来，钟言起初以为是窗外风大了起来，她甚至想不耐烦地捂上耳朵。
捂上耳朵前她仔细听了一秒，却发现这声音似乎是从门口传来的。
钟言意识到这一点后，立马窜过去打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神色匆匆的陆轻丞，钟言很久没有在陆轻丞身上看到这种表情了，她愣了一秒，伸手把陆轻丞拉了进来。
又紧紧地关上门之后，钟言才问起：“你怎么来了？”
陆轻丞往窗外看了一眼，幽幽地说：“天气太糟糕了，我好像听见你叫我。”
钟言叫了，但也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陆轻丞肯定是听不见的。
不过此时她笑着承认：“你说得没错，就是我叫你了。”
陆轻丞笑着转头看向她，问道：“你害怕吗？”之前钟言是害怕的，这一刻她却不怕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笑着说：“不怕，你害怕吗？”陆轻丞也摇头。
钟言随即就问：“那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陆轻丞无奈苦笑：“这还是我到这里生活来的第一次。”钟言故作苦恼地一声叹气：“那还真是不巧，就被我给赶上了。”
钟言看着陆轻丞想安慰自己的模样，她便抢先笑着说：“我出现在你人生中，是不是也是这种狂风暴雨的模样？”
陆轻丞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我虽然不喜欢雨天，但很喜欢雨后彩虹，彩虹可以治愈一切。”
钟言听得心底潮湿一片，她拉起陆轻丞的手，克制又礼貌地在他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个吻，哑声说道：“陆轻丞，谢谢你一直支持着我。”
陆轻丞笑意更甚，钟言听见他语气轻快地说：“钟言，谢谢你能这么想，不然的话，我会觉得我活着一无是处。”
钟言没忍住，轻轻地拥抱了陆轻丞一下，她笑容灿烂，语气真诚：“我不允许你这么想，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难忘。”
在钟言看不到的地方，陆轻丞弯着嘴角，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了他自己手上，这时候的泪水滚烫得就像蜡油一样，炙人心魂。
随后钟言问起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她笑着看向陆轻丞，意味深长地问：“陆轻丞，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主动去找我了？”
陆轻丞听见这个问题，他扎扎实实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坦诚地点头。钟言虽然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但还是气得轻轻捶了他一下：“你真这么狠心啊，没义气。”
陆轻丞眼神空洞，嘴角却还有笑意，他说：“我一直希望你幸福快乐，但又怕我的出现，对你你来说是一种累赘与负担。”
钟言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陆轻丞还是变了，他被造化摧残得没了人形。
钟言低头看向地面，一字一顿地说：“对你而言，我是什么样，你在我这里也是这样，这一点你无需质疑。”
说完这话她主动抬手捂住陆轻丞的嘴巴，她怕陆轻丞一开口又是道谢，而他们之间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的答谢。
窗外依旧风雨如晦，陆轻丞却在此时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他放着一首又一首的钢琴曲。钟言顿时觉得耳边的风雨呼啸都不算什么了，伴随着钢琴的声音还别有韵味。
钟言的睡意也就这样慢慢上来了，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陆轻丞问了一句：“钟言，你想说的话说完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钟言睁开眼睛，目光没看陆轻丞，语气却毋庸置疑：“不啊，我要陪着你等电来。”
陆轻丞哑声失笑：“钟言，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反正以后也有可能会这样，到时候没有你，我怎么办？”
钟言抿抿唇，低声说：“那你就当我还在这里。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在害怕？那我现在教你该怎么不害怕。”
她说完这话，伸手把陆轻丞的脑袋轻轻掰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接着她抬手捂上了陆轻丞的一只耳朵，她语气带笑，慢悠悠地说道：“你要记得这个时候的感觉，以后就再也不会怕了。”
陆轻丞一言不发地靠在她肩上，直到钟言睡着之前，他都没有移开过。
后来钟言睡着了，她呼吸音舒缓又清晰，陆轻丞却没睡着，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混沌的世界里，眼前总是非黑即白，而他就在这种昼夜交替的混沌里，寻生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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