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钟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了，而窗外的风雨声已经停了，微弱的阳光把绿色的纱帘照得透明轻薄，她站在纱帘背后，都能闻到窗外的泥土香气。
钟言洗了脸下楼的时候，听见陆轻丞喊了她一声：“钟言，过来看看。”
钟言闻言走到门口站到他身边，这一看却看到了不远处的山脚下的两道彩虹。
雨后彩虹她不是没见过，只是这双彩虹属实罕见，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她就见了这么一回。
而除了彩虹本身就美丽得无与伦比之外，它出现的那个地方也极其漂亮，它似乎从绿地上拔地而起，而彩虹的背后是苍翠欲滴的青山，而青山的半山腰，还有淡淡薄雾在飘荡。
钟言看得心花怒放，随手拿起相机，拽着陆轻丞走过去：“走啊，去拍照，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到了，不拍要等什么时候呢。”
陆轻丞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彩虹，他没有拒绝，而是随着钟言一起往彩虹的根部走去。
但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钟言却先停住脚步，她看着不远处的彩虹说道：“这个距离就很好，再往前走的话就没意思了。”
陆轻丞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问道：“怎么个没意思？”
钟言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走到近处的话，我怕彩虹的颜色就没那么浓了，而且拍照也只能拍到一部分，还是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最好。”
陆轻丞知道钟言自有她的道理，他也不劝说，而是朝钟言伸出手道：“相机给我，你去站在那边，我在这给你拍。”
钟言依言把相机递了过去，含笑说道：“你可不能随意啊，别浪费了这良辰美景！”
陆轻丞一声轻笑，把钟言推了过去：“我知道，你过去就行了。”
钟言站到绿地上，大大方方地比了几个游客标准姿势，她自己拍得差不多后，钟言过去接过相机，把陆轻丞推到了自己刚才站的位置。
“我一个人拍怎么行呢？你也得拍，不然的话多没意思。”
说完她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在相机遮住大半张脸的时候，钟言笑着朝陆轻丞说：“笑一笑。”
陆轻丞本来面带微微笑意，钟言却不太满意，她还是执着地说着：“再笑一笑嘛，不然拍出来不好看！”
陆轻丞无奈地笑了一下，继续找感觉，看着差不多之后，钟言低声说：“对，就是这么笑，以后都要这么笑。”
拍完各自的单人照之后，钟言还拉着陆轻丞拍了几张合照，钟言无时无刻都在盯着陆轻丞的笑容，一看到他松懈，她总会出声提醒。
而在她的监督之下，拍出来的效果也很好，两个笑意吟吟地站在照片里，站在宽阔的群山之中，笑得无忧无虑。
钟言很满意这次的照片，回家的路上她又拿着相机看了好几遍。
到家之后，两人收了收被风吹乱的东西，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歇了下来。
钟言躺在摇椅上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话:她会陪着陆轻丞等到电来再离开。
其实陆轻丞怎么会害怕黑暗，是她想找个借口再留一会罢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这，所以只能让自己尽量多留几天。
钟言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祈祷着继续停电，如果能停更多时间，那就更好了。
让她高兴的是，那天晚上电也没来，两人继续点了蜡烛坐在黑暗里，不过这一次他们没再说起从前，大部分时间都是由钟言开口询问着。
她事无巨细地问着陆轻丞的起居生活，包括他养的小鸡小鸭，他那些逢年过节的日子，直到陆轻丞全都告诉她，她才安心下来。
钟言那天晚上睡得很舒服，早早睡了不算，还一夜无梦，睡得四平八稳。
她还起了个大早，不过这一天等到她来到楼下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已经在响了。
钟言抬眼一看，陆轻丞正忙碌着，但客厅里的电视也在放映着。
钟言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来电了？”陆轻丞回头看向她，笑着嗯了一声。
钟言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的脸色那一刻肯定会很难看，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由自己僵在原地。
陆轻丞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走上来轻轻地拥抱了她，平静地说：“钟言，这种事情早晚都会来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不管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钟言紧抿双唇，缓了好一会才轻轻点头，哑着声音是了句好。
中午吃完饭的时候，钟言就对陆轻丞开口：“陆轻丞，明天我就走了。”
陆轻丞的手一顿，但他还是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
钟言无奈地弯了弯嘴角，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笑着说：“可我还有话要对你说，起码告别要好好做啊。”
陆轻丞知道她有话要说，他抬头定定地看着她。
钟言笑了笑，继续说：“我走后，你要保重身体，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管是心理暗示还是吃药，你都得保证你要吃好睡好。然后你得笑口常开，无论遇到什么狂风暴雨，都能平静面对。”
陆轻丞莞尔一笑，摸摸她的脑袋说：“我会的，你不来之前我就是这么生活的不是吗？”
钟言却还是轻轻摇头：“我怕我的自私害了你，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想消沉了，就想想我的话，因为你难过，我也会很难过。”
陆轻丞缓缓点头答应，钟言见了又是一笑，接着说道：“现在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存一下。”
陆轻丞没动，他似乎在犹豫什么，钟言看到后便笑了：“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随时会关注你的状况。”
陆轻丞听完报了一串数字，钟言存在手机里后，随手点了出去，陆轻丞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钟言见状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那天晚上，钟言和顾槐舟说起自己要回去的事情，说完之后她慢悠悠地收着东西，这一收就收到了大半夜，最后钟言索性睡不着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可怕。
陆轻丞给她做了一碗面条，钟言打起精神坐下来和他一起吃了，又在小院里坐了一会，起身的时候，手已经握在了行李箱上面。
钟言朝陆轻丞看了一眼，陆轻丞朝她笑了笑，送她出门。
看到家门口一大片的绿草地之后，钟言的嘴唇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她知道，这次她离开之后，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钟言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回头朝陆轻丞笑：“要不要抱一下？”
陆轻丞轻轻点头，主动伸手抱住了她，钟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咽下自己的离愁别绪，轻声说：“陆轻丞，有事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即使隔着千山万水。”
她听到陆轻丞嗯了一声，然后听到了他风平浪静的回答：“好，即使隔着千山万水。”
钟言瞪大了眼，放手转身离开。
不过她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张车朝着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钟言抬头一看，却在车窗处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几乎被吓了一跳，忙追着问：“你怎么来了？”
顾槐舟没回答她，他停好车后，下车才说：“来接你回去。”
陆轻丞也听到了这话，他远远地朝他们挥挥手：“好久不见，进来坐吧。”
顾槐舟朝他略一点头，随后看向钟言，言简意赅地说：“我和他有话要说，你去里面坐着等我吧。”
钟言无奈，又返回了陆轻丞的小院，而顾槐舟却直接没进门，陆轻丞似乎也知道他的意思，两人一起远处的走去。
钟言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应该和她有点关系。
钟言知道顾槐舟一向冷静，他心里应该没什么情绪波动，陆轻丞就不一样了，钟言甚至开始好奇他是用什么样的语气和顾槐舟说起她的话题。
这次他们聊得有点久，钟言都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两人才回来。
顾槐舟走进陆轻丞家的时候，陆轻丞给他们都倒了一杯茶水。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喝茶，钟言琢磨着两人的神情，却始终无法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来。
一杯茶喝尽，顾槐舟站起来说道：“我们该走了。”
钟言不想说话，她只是跟着起立，随后陆轻丞也站起来送他们出门。
顾槐舟让他不要远送，陆轻丞答应了，然后他和煦地看着他们笑道：“再见，我的朋友们，就在这里祝你们新婚快乐了。”
钟言和顾槐舟听到这话，具是心怀各异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钟言没忍住，应了他一声：“再见，陆轻丞。”
这应该算他们之间的好好道别了，说来也奇怪，他们之间的相遇并不美丽，几次分别也是不告而别。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好好告别的机会，却像是诀别一样。
钟言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说完再见后她便钻到了车上。
而顾槐舟此时走上前拥抱了陆轻丞一下，沉声道：“保重。”
告别不过几分钟，但三人就像酝酿了大半辈子一样。
但告别之后的情绪却来得更加汹涌，钟言无法描述她的感觉，她坐在车上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是被时光机带着离开了她的青春。
那里有她最喜爱的少年，即使他早已变了模样……就是因为他变了模样，才让她觉得难以释怀。
而顾槐舟以为钟言只是盯着窗外发呆，等到他察觉的时候，钟言早已泪如雨下。
顾槐舟明白后，停下车立即递了一块手帕过去。
钟言伸手接过手帕的同时，也转头看向他，泪流满面，顾槐舟依稀听见她说：“顾槐舟，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以为我只有老得快死的时候才会和陆轻丞告别，没想到……可是我们明明都很年轻，我们才过了小半生。”
顾槐舟深知她的委屈，他轻轻叹了口气，拥住钟言：“对，我们都还年轻，都还有大好年华，你有，陆轻丞也有。”
钟言泪流不止，含糊不清地说：“不会了，陆轻丞不会了，他把自己困在这绿色群山里，再也出不来了……”
顾槐舟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了起来，他抱了钟言很久很久，直到钟言哭累了，靠在位置上睡着。
顾槐舟下了车，摸出兜里的烟和火，这是他出发前，无意识地塞到兜里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举动，但根据今天的情形来看，他这个举动并没错。
而等钟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省城了，顾槐舟停了车，对她说：“饿了吧，我们找地方吃饭。”
钟言张了张口，用正常的语调说了声好。虽然她很没力气，但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很努力地吃了很多。
那天晚上他们之间就在省城住了，两人在露台餐厅吃了饭，还一起欣赏了夕阳。
钟言话很少，顾槐舟便多说了几句，他说：“钟言，我们已经离开了，这里没有绿水青山，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钟言捏紧了水杯，轻轻点头：“嗯，我明白。”
顾槐舟没有出声安慰她，因为他的安慰本来就无济于事，他只是朝她伸出手，低声道：“走吧。”
钟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牵住了他的手。
她知道顾槐舟为什么会这么做，她也知道，她的人生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轨迹，而她现在走得太慢了，顾槐舟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钟言没有在意，神色淡漠地跟在他身后。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钟言没开灯，她沉默地坐在黑暗里，专注地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就和很久很久之前一样。
那时候陆轻丞匆匆离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靠着每一个晚上的自我安慰才把自己给振奋起来。
也许这次他们好好做了告别，钟言比那个时候轻松了很多，快到半夜的时候，她终于躺在了床上。
不过这次她一闭上眼，眼前就闪过那没有一丝杂质的绿，绿意浓郁到吓人，钟言被这么一提醒，脑海里想起了她昨晚从手机上发给陆轻丞的问题。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的时候，她发消息问陆轻丞：“陆轻丞，要不要和我私奔？去哪里都行。”
然后她看见对话框闪了一下又一下，都是那几个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而凌晨四点二十的时候，陆轻丞回了消息，他说：“不了。”
那一刻，钟言被无穷无尽的绿意给淹没了。
钟言洗了脸下楼的时候，听见陆轻丞喊了她一声：“钟言，过来看看。”
钟言闻言走到门口站到他身边，这一看却看到了不远处的山脚下的两道彩虹。
雨后彩虹她不是没见过，只是这双彩虹属实罕见，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她就见了这么一回。
而除了彩虹本身就美丽得无与伦比之外，它出现的那个地方也极其漂亮，它似乎从绿地上拔地而起，而彩虹的背后是苍翠欲滴的青山，而青山的半山腰，还有淡淡薄雾在飘荡。
钟言看得心花怒放，随手拿起相机，拽着陆轻丞走过去：“走啊，去拍照，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到了，不拍要等什么时候呢。”
陆轻丞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彩虹，他没有拒绝，而是随着钟言一起往彩虹的根部走去。
但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钟言却先停住脚步，她看着不远处的彩虹说道：“这个距离就很好，再往前走的话就没意思了。”
陆轻丞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问道：“怎么个没意思？”
钟言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走到近处的话，我怕彩虹的颜色就没那么浓了，而且拍照也只能拍到一部分，还是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最好。”
陆轻丞知道钟言自有她的道理，他也不劝说，而是朝钟言伸出手道：“相机给我，你去站在那边，我在这给你拍。”
钟言依言把相机递了过去，含笑说道：“你可不能随意啊，别浪费了这良辰美景！”
陆轻丞一声轻笑，把钟言推了过去：“我知道，你过去就行了。”
钟言站到绿地上，大大方方地比了几个游客标准姿势，她自己拍得差不多后，钟言过去接过相机，把陆轻丞推到了自己刚才站的位置。
“我一个人拍怎么行呢？你也得拍，不然的话多没意思。”
说完她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在相机遮住大半张脸的时候，钟言笑着朝陆轻丞说：“笑一笑。”
陆轻丞本来面带微微笑意，钟言却不太满意，她还是执着地说着：“再笑一笑嘛，不然拍出来不好看！”
陆轻丞无奈地笑了一下，继续找感觉，看着差不多之后，钟言低声说：“对，就是这么笑，以后都要这么笑。”
拍完各自的单人照之后，钟言还拉着陆轻丞拍了几张合照，钟言无时无刻都在盯着陆轻丞的笑容，一看到他松懈，她总会出声提醒。
而在她的监督之下，拍出来的效果也很好，两个笑意吟吟地站在照片里，站在宽阔的群山之中，笑得无忧无虑。
钟言很满意这次的照片，回家的路上她又拿着相机看了好几遍。
到家之后，两人收了收被风吹乱的东西，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歇了下来。
钟言躺在摇椅上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话:她会陪着陆轻丞等到电来再离开。
其实陆轻丞怎么会害怕黑暗，是她想找个借口再留一会罢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这，所以只能让自己尽量多留几天。
钟言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祈祷着继续停电，如果能停更多时间，那就更好了。
让她高兴的是，那天晚上电也没来，两人继续点了蜡烛坐在黑暗里，不过这一次他们没再说起从前，大部分时间都是由钟言开口询问着。
她事无巨细地问着陆轻丞的起居生活，包括他养的小鸡小鸭，他那些逢年过节的日子，直到陆轻丞全都告诉她，她才安心下来。
钟言那天晚上睡得很舒服，早早睡了不算，还一夜无梦，睡得四平八稳。
她还起了个大早，不过这一天等到她来到楼下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已经在响了。
钟言抬眼一看，陆轻丞正忙碌着，但客厅里的电视也在放映着。
钟言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来电了？”陆轻丞回头看向她，笑着嗯了一声。
钟言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的脸色那一刻肯定会很难看，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由自己僵在原地。
陆轻丞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走上来轻轻地拥抱了她，平静地说：“钟言，这种事情早晚都会来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不管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钟言紧抿双唇，缓了好一会才轻轻点头，哑着声音是了句好。
中午吃完饭的时候，钟言就对陆轻丞开口：“陆轻丞，明天我就走了。”
陆轻丞的手一顿，但他还是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
钟言无奈地弯了弯嘴角，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笑着说：“可我还有话要对你说，起码告别要好好做啊。”
陆轻丞知道她有话要说，他抬头定定地看着她。
钟言笑了笑，继续说：“我走后，你要保重身体，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管是心理暗示还是吃药，你都得保证你要吃好睡好。然后你得笑口常开，无论遇到什么狂风暴雨，都能平静面对。”
陆轻丞莞尔一笑，摸摸她的脑袋说：“我会的，你不来之前我就是这么生活的不是吗？”
钟言却还是轻轻摇头：“我怕我的自私害了你，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想消沉了，就想想我的话，因为你难过，我也会很难过。”
陆轻丞缓缓点头答应，钟言见了又是一笑，接着说道：“现在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存一下。”
陆轻丞没动，他似乎在犹豫什么，钟言看到后便笑了：“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随时会关注你的状况。”
陆轻丞听完报了一串数字，钟言存在手机里后，随手点了出去，陆轻丞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钟言见状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那天晚上，钟言和顾槐舟说起自己要回去的事情，说完之后她慢悠悠地收着东西，这一收就收到了大半夜，最后钟言索性睡不着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可怕。
陆轻丞给她做了一碗面条，钟言打起精神坐下来和他一起吃了，又在小院里坐了一会，起身的时候，手已经握在了行李箱上面。
钟言朝陆轻丞看了一眼，陆轻丞朝她笑了笑，送她出门。
看到家门口一大片的绿草地之后，钟言的嘴唇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她知道，这次她离开之后，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钟言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回头朝陆轻丞笑：“要不要抱一下？”
陆轻丞轻轻点头，主动伸手抱住了她，钟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咽下自己的离愁别绪，轻声说：“陆轻丞，有事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即使隔着千山万水。”
她听到陆轻丞嗯了一声，然后听到了他风平浪静的回答：“好，即使隔着千山万水。”
钟言瞪大了眼，放手转身离开。
不过她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张车朝着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钟言抬头一看，却在车窗处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几乎被吓了一跳，忙追着问：“你怎么来了？”
顾槐舟没回答她，他停好车后，下车才说：“来接你回去。”
陆轻丞也听到了这话，他远远地朝他们挥挥手：“好久不见，进来坐吧。”
顾槐舟朝他略一点头，随后看向钟言，言简意赅地说：“我和他有话要说，你去里面坐着等我吧。”
钟言无奈，又返回了陆轻丞的小院，而顾槐舟却直接没进门，陆轻丞似乎也知道他的意思，两人一起远处的走去。
钟言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应该和她有点关系。
钟言知道顾槐舟一向冷静，他心里应该没什么情绪波动，陆轻丞就不一样了，钟言甚至开始好奇他是用什么样的语气和顾槐舟说起她的话题。
这次他们聊得有点久，钟言都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两人才回来。
顾槐舟走进陆轻丞家的时候，陆轻丞给他们都倒了一杯茶水。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喝茶，钟言琢磨着两人的神情，却始终无法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来。
一杯茶喝尽，顾槐舟站起来说道：“我们该走了。”
钟言不想说话，她只是跟着起立，随后陆轻丞也站起来送他们出门。
顾槐舟让他不要远送，陆轻丞答应了，然后他和煦地看着他们笑道：“再见，我的朋友们，就在这里祝你们新婚快乐了。”
钟言和顾槐舟听到这话，具是心怀各异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钟言没忍住，应了他一声：“再见，陆轻丞。”
这应该算他们之间的好好道别了，说来也奇怪，他们之间的相遇并不美丽，几次分别也是不告而别。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好好告别的机会，却像是诀别一样。
钟言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说完再见后她便钻到了车上。
而顾槐舟此时走上前拥抱了陆轻丞一下，沉声道：“保重。”
告别不过几分钟，但三人就像酝酿了大半辈子一样。
但告别之后的情绪却来得更加汹涌，钟言无法描述她的感觉，她坐在车上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是被时光机带着离开了她的青春。
那里有她最喜爱的少年，即使他早已变了模样……就是因为他变了模样，才让她觉得难以释怀。
而顾槐舟以为钟言只是盯着窗外发呆，等到他察觉的时候，钟言早已泪如雨下。
顾槐舟明白后，停下车立即递了一块手帕过去。
钟言伸手接过手帕的同时，也转头看向他，泪流满面，顾槐舟依稀听见她说：“顾槐舟，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以为我只有老得快死的时候才会和陆轻丞告别，没想到……可是我们明明都很年轻，我们才过了小半生。”
顾槐舟深知她的委屈，他轻轻叹了口气，拥住钟言：“对，我们都还年轻，都还有大好年华，你有，陆轻丞也有。”
钟言泪流不止，含糊不清地说：“不会了，陆轻丞不会了，他把自己困在这绿色群山里，再也出不来了……”
顾槐舟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了起来，他抱了钟言很久很久，直到钟言哭累了，靠在位置上睡着。
顾槐舟下了车，摸出兜里的烟和火，这是他出发前，无意识地塞到兜里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举动，但根据今天的情形来看，他这个举动并没错。
而等钟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省城了，顾槐舟停了车，对她说：“饿了吧，我们找地方吃饭。”
钟言张了张口，用正常的语调说了声好。虽然她很没力气，但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很努力地吃了很多。
那天晚上他们之间就在省城住了，两人在露台餐厅吃了饭，还一起欣赏了夕阳。
钟言话很少，顾槐舟便多说了几句，他说：“钟言，我们已经离开了，这里没有绿水青山，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钟言捏紧了水杯，轻轻点头：“嗯，我明白。”
顾槐舟没有出声安慰她，因为他的安慰本来就无济于事，他只是朝她伸出手，低声道：“走吧。”
钟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牵住了他的手。
她知道顾槐舟为什么会这么做，她也知道，她的人生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轨迹，而她现在走得太慢了，顾槐舟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钟言没有在意，神色淡漠地跟在他身后。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钟言没开灯，她沉默地坐在黑暗里，专注地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就和很久很久之前一样。
那时候陆轻丞匆匆离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靠着每一个晚上的自我安慰才把自己给振奋起来。
也许这次他们好好做了告别，钟言比那个时候轻松了很多，快到半夜的时候，她终于躺在了床上。
不过这次她一闭上眼，眼前就闪过那没有一丝杂质的绿，绿意浓郁到吓人，钟言被这么一提醒，脑海里想起了她昨晚从手机上发给陆轻丞的问题。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的时候，她发消息问陆轻丞：“陆轻丞，要不要和我私奔？去哪里都行。”
然后她看见对话框闪了一下又一下，都是那几个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而凌晨四点二十的时候，陆轻丞回了消息，他说：“不了。”
那一刻，钟言被无穷无尽的绿意给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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