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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雨孤僧听惊雷 少年巧舌辩同窗

    “我先前听说,是你唆使过他们,又做了领头之人,要来寻我给个交代。顺便还打算,朝着这张脸啐上几口,要看我来个唾面自干?”

    “怎么到了这会,听你所言,反倒是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了?”陆远霄好整以暇的坐在藤椅上,顺手端起茶盏,缓缓吹气。

    “纯属一片胡言,学生哪敢!”堂下云枫,站的笔直,一脸恭敬之色。

    心中却是暗自埋怨,千铃的消息也太过失真。

    悔不该信了那姑娘的话。

    至于先前,随着他一道前来的诸多学子。在知晓那人,竟是忘凡境的道修之后,早作鸟兽散去,逃得无影无踪的了。

    “一群懦夫,斯文败类,辱没圣人名声!”此刻他也只能心中大骂。

    “倒也不完全怪你,本来只是推了你文试第一。不料黑脸儿,竟是直接发了黄榜,定了你双科榜首,好来将我一军。”陆远霄冷笑一声,斜眼朝一旁瞥去。

    只见仲荣先生,也是站的笔直,那张黑脸上,毫无表情。

    “如此心胸狭隘,巧于心机,何必再憋屈做个书院掌谕,倒不如随我去了泽京官场,好好施展你这一身本事!”又见陆大府主,出言讥讽。

    这黑脸儿的绰号,他向来是背了人才说,此刻当着学子在场,竟也直呼其名,可见陆忘凡已是不满至极。

    。。。。。。

    “也罢,本座对了晚生后辈,一向是喜欢以理服人的。”陆远霄也不再去理会,径直对着云枫开口。

    他难得面色肃然,郑重道:

    “你这学子,表面看着慵懒,实际上,一颗问道的决心,何等坚毅。本座见过的天骄,不知凡几,委实也难有一个像你这般的。如今种种拖延推脱,不过是自觉没什么好处,不见兔子不肯撒鹰罢了。”

    一席话说的,云枫脸色竟有些不自在,悄悄抬头望了一眼。

    “哪有。”他心中暗自嘀咕。

    “如此很好!没有这种心性,纵使资质再高,也难在道途上,走的更远!”不料,陆远霄竟是颇为赞叹。

    “心厚脸白,我谪星学子,就该如此。千万莫学了某人,面黑心善,最终害人害己!”他谈吐间,竟是还不忘贬损几句。

    于是就见着那张黑脸,隐隐又有涨红。

    对那张黑里透红的脸,一人不屑,另一人顾不上,一时间竟是无人理会。

    “那本座且将东筵讲经的事情,细细说与你听了。至于要不要珍惜此次机会,你自己回去,好好的思量下!”

    “东筵讲经,表面上看着热闹,其实不过是几处书院联合起来,彼此吹捧一番的扬名盛会罢了。”

    “那等老儒论道,不听也罢,说不定对道典的广博程度,还不如你这五识圆满的天才!”

    “真正的重点,其实是在经会之后,尔等学子将前往的秘地灵境!”

    “何谓灵境?要说清这个地方,先要明白《学经》道典上记载的道途四境,‘筑身青冥’的涵义。”

    “什么是青冥?青冥又在何处?别用你那样的眼神看我,因为本座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只有叩关过第二境的道修,若是筑身功成,会发觉自己在那一瞬间,身处现世之外!”

    “既不在现世,那么应该是身在何处?无人能知,只能隐约察觉,似乎天地有青色,于是先贤,取了这个‘青’字,再用了‘冥冥之世’的典故,两者结合,称之为‘青冥’!”

    “只可惜,肉身并不能在那里常驻,否则后果难料。须知本座身为忘凡,也只敢稍作停留。若是刚刚筑身的道修,更要在察觉那一抹青色的瞬间,立即抽身退出,所以才会有‘瞥见青冥’的说法。”

    “若是强行驻留,会有怎样的后果,无人知晓,只知道试图那般做的人,再未能于现世中,出现过踪迹!”

    “从筑身之时,瞥见过一眼之后,几乎九成道修,就再也无缘青冥。因为必须是晋升忘凡无忧,才能再次察觉到,青冥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我等忘凡境界的修士,想要在道途上有所收获,全要去此中寻找。。。当然,这些事情和你是无关的了。”

    “而灵境,则是一种处于现世和青冥之间的地方。更准确的来说,灵境依旧是地处现世,但它所在秘地,比起其余地方,更接近青冥之处。”

    “至于距离有多近,那就各自不同的了。据传中土道院,所掌控的秘地中,有和青冥,几乎是完全贴拢的灵境。当然此次东筵经会之后,尔等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如此。但它更加安全,很适合你们这样的低境学子。”

    “所以从东筵灵境归来,会对筑身功成,提升很大的几率,因此名额才会如此珍贵。”

    “可惜我南泽,并无高等灵境。。。这些低等秘地,正好适合你们这样的学子。”

    “当然,说到这里,你大抵觉得,本是道途无望,和你关联也不大。。。”

    “但你可知,其间对学子最大的好处,不是让人成就筑身。而是灵境秘地,会让你对青冥有更多了解!”

    “那里的东西,极可能是从青冥流落出来。又因为被现世气息,洗炼过的原因,相当安全。”

    “先前本座也是说过,忘凡之后,将欲所得,必去青冥寻求。。。罢了,这些事情,你大抵都是知道的。。。不给你说点隐秘真章,怕是也打动不了你。”

    “你可知,道院尊者,曾在仔细探寻过知落居士,未忘凡而云心的缘由之后。断言居士所用的法子,极可能便是,从青冥之中得来!”

    “就是说青冥中的东西,连天弃遗地,人族不入云心的诅咒,都能轻易破开。若是你机缘足够,找到重建神宫,再续道途的法子,又算得了什么!”

    “本是我谪星书院,高层教习才能知晓的秘闻,都一发告诉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思量,再做决定吧。”陆远霄说完,便是放了茶盏,起身欲离。

    一旁的仲荣先生,嘴角隐隐抽动。

    既然是书院高层,才能知晓的隐秘事,又岂会那般轻易的,就说出口来。

    何况如此机密,他身为掌谕,为何会从不曾听闻?分明是某个无耻之徒,借着尊者的名号,胡编乱造。

    难道真就如此看好,这名为南宫枫的学子?甚至不惜谎言相激。

    “回禀师长,如今倒是。。。不必回去再想的了。”却见云枫抬头望来,飒然一笑。

    “书院学子南宫枫,听闻归剑师兄,在每岁大比时,均是独尊问鼎。学生不才,愿以剑相问,好为谪星书院,定下小剑仙之名,真正的归属!”他转身对着仲荣先生,俯身行礼。

    然后便在掌谕一脸复杂神色中,又向了高处端坐的陆远霄,深深鞠躬:

    “谢过先生!”

    。。。。。。

    “师兄请用。”千铃将茶水堪好,笑盈盈的落座。

    不过一夜未见,和昨日相比,少女又换过一身淡蓝色纱裙。

    看那料子,还是极其珍贵,甚至连点缀用的,各式玉佩丶步摇。都是换过一遍。

    果然是世家嫡女,只怕一日衣装所费,比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还要多些。云枫装作低头喝茶,心中却在暗想。

    当然相隔时日甚短,屋内其余的陈设,依旧还是同昨日一般,

    连小丫鬟琪芳,也还是站在少女边上,拉着同样一张臭脸。

    “这坏人,越发的不要面皮了。”似乎听见琪芳嘀咕着什么,又听不太真切。

    “听说晚时,师兄约了那‘小剑仙’,要在书院剑场,分个胜负?”未等云枫开口,佳人便是笑着出声:

    “到时候,师妹一定去给师兄,鼓掌叫好。”

    大约是昨日两人,相谈甚欢,彼此距离也是拉近不少。千铃言语中,干脆自称起师妹来。

    “嗯唔,算是吧。”云枫舌头有些含糊不清。

    许是昨夜暴雨,气温凉了不少的缘故,今日千铃呈上的,竟然不是凉茶。

    心事重重的少年,哪曾注意到有此变化,于是狠狠畅饮。

    “烫!”他差点嗷嗷大叫。

    还好常常受了诡夜折磨,对疼痛很能免疫。虽然这次有些猝不及防,少年总算是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毕竟有求于人,又不好当场喷出来,他又心一横,咕噜着全吞了下去。

    于是云枫再开口时,便成了这般声音。

    。。。。。。

    哭笑不得的少女,只好唤了琪芳,去取来治烫伤的梨丸,让云枫含了说话。

    “倒是师妹的不是了,竟然让师兄还未动剑,就先负伤在身。”千铃一脸歉意,又有些担忧的问:

    “我看师兄,好像有些心事过重,莫不是对上那李归剑,有些信心不足?”

    闻言云枫有些尴尬。

    “那倒不是,不过论剑而已,最坏的结果,无非输过一场,算不得什么大事。”想到毕竟时间紧迫,拖延不得,云枫也干脆许多。

    “实在是不该找师妹开口,但我于谪星,并无朋友,只能寻来这里。”

    “既然是比剑论道,那必然要有剑可用。只是当年,我常年所佩的剑器,已经毁折,自那之后,也未动过重铸一柄的心思。”

    “若是拿了书院的练习用剑,输赢还在其次,倒是让人觉得我,太过无视他人,也不太好。”

    “再说那李归剑,所用的必是名器,本来就没多大把握,若是寻常铺子现购一柄,岂不是未战先输三分!”

    “所以再是觉得不妥,也只能腆了脸,来找师妹帮忙,替我暂寻一把,堪用的剑器。”云枫面色诚恳,将来意全数说出。

    “这样啊。。。。。。”千铃微微沉思。

    “当然,若是师妹也无法子,我也不能过于强求,一切随缘就好。总之,绝不会让师妹难做。”

    “倒不是为难。”千铃有些迟疑。

    “毕竟我平素用惯的,是一对琥珀短刺,对于剑器,并未有过用心收藏。”

    “只有当初在家时,见了长姐舞剑,觉得好看,才去佩了一柄,勉强算是名器,只是。。。”

    “既然是师妹贴身之物,我就不便多问了。总之,还是要谢过师妹。”云枫忙接口道。

    却见千铃一眼看来,神色有些无奈。

    “师兄下次,可否等到师妹把话说完?不过一柄并不常用的剑器,借予师兄,本也是没有什么。”

    “不过毕竟是女子方用的软剑,师兄拿去,不说顺手与否,单是众人笑话,就有些不太好。”

    “如今师兄这样说,反而弄得师妹有些尴尬。不借吧,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借了吧,又觉着女儿私物,实在是不太好。”

    云枫只好再去摸鼻,沉默是金。

    。。。。。。

    待到少女取来剑器,貌似随意的递过。

    “好剑!”云枫接了剑,只是出鞘三寸,便见清辉光泽跃动。

    单手握柄,随意拔出,略略审视之下。只见剑身细窄,通体淡若琉璃,透着阵阵森冷寒气。

    当空挥动,便有淡色霜影,如雏燕轻盈,来回转折间,破空声起,脆如莺啼。

    心知软剑,不以刚直为要,于是云枫脚尖轻点,身形扭转,带动飘影,荡漾开来。

    剑身扭动,一点尖芒,因为极快,分出层层化影,像是数十剑瞬时刺出。

    点点碎芒跃动,却在少年身周,三尺空间内绽放,宛若繁星。

    到得最后,竟分不清是剑随人,还是人随了剑。

    “好剑法!”千铃轻轻拍手,称赞叫好。

    “不知此剑,可有姓名?”少年收剑归鞘,气色如常,侧身轻问。

    “剑名流萤。”女子亦是浅浅一笑。

    。。。。。。

    待到少年的身影去得远了。

    千铃回转身来,意外的见着琪芳,默默站在那里,有些消沉。

    若是往时,只怕这丫头早就扑了上来,开始满口吐槽坏人。

    所以她轻轻的走了过去,替小丫鬟重新绑过头发,低声问询:

    “怎么了,阿琪?”

    “小姐,以后琪芳,再不是你最亲的人了吗?”琪芳搓着小手,有些难过:

    “那柄流萤,是陛下送予你的生辰贺礼,素日里阿琪,连摸一下都是不许的,如今就那么给了外人。”

    闻言千铃又是随手一个爆栗,直让琪芳咧嘴吸气。

    “师兄拿了剑,是要去争个谪星第一,也不算堕了名器风华。要是让你这半大丫头,拿去乱摸,才是不成话!”少女没好气的道。

    “等到你也能站在,师兄那般高度的时候,本小姐亲自将流萤,送予你!”

    “小姐最好了。”小丫鬟破涕为笑,紧紧抓了千铃纱裙上,垂落的豆绿宫绦,再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