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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祂见满月如现世 红颜多泪只为君

    “真是奇怪,为何我总会,不知不觉的,忘记你的存在?”少年微微顿足,似在思索。

    “那么,从此你我合一,再不会忘却彼此,如何?”残面口中,竟也有声音响起。

    “合一?难道我们之间,曾经分开过吗?”少年眼神中,有些迷茫。

    “是的,虽然你我,一直都在一起。但遗忘,本身即是一种分离。”残面继续回答。

    “那么,不如我们,重新开始认识?”少年试探着问。

    却见残面嘴角,莫名扭曲,似在微笑。

    “好。”它说。

    “那么,你叫什么?”少年继续追问。

    “我?以前你总叫我云面,说我脸上的,这些云纹很好看。”残面答过后,也开始发问:

    “那么,我该叫你什么?”

    “我叫。。。”少年正要回答。却发现,那个熟悉的名字,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是啊,我该叫什么呢?”他怔怔的站着,神色开始一点点扭曲。

    少年伸手,狠狠揪扯着头发,面露痛苦。

    “我到底叫。。。什么啊啊啊啊啊!”他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嚎!

    只是徒劳,少年绝望的发现,无论如何,就是回想不起,本该熟悉的字眼。

    “别急。”残面轻轻安慰他。

    “我知道有一轮月,曾经总和我们在一起。”残面继续开口:

    “它大抵是,记得你的名字的。不如我们,一起去问它?”

    少年目光有些呆滞。

    “月?”半响后,他才低低的问。

    “是的。”残面很有耐心。

    “那我们去哪里,找到那一轮月呢?”少年眼中,更是迷茫。

    “你是要找我吗?”却见残面,俯视看来。

    不知何时,残面竟已不在他身前,反而是悬挂在九天之上。

    连那张面容,也不再残缺,满圆如玉盘,其间皎洁光芒洒落。

    却有漓红血珠,从云面眼角滴落。

    “好久不见。”她带着泪,微笑的说。

    。。。。。。

    “噼里啪啦。。。”长串的鞭炮齐燃,轰隆炸响。将整处长街,都披上一层青雾纱衣,空炁里更是弥漫起,硝烟的刺鼻气味。

    爆竹声声,在为着主人辞旧岁的时候,也将沉眠中的少年,猝然唤醒。

    云枫从床榻上,惊坐而起,目光还有些迷茫,口中更是急急喘息。

    似乎是做了很可怕的噩梦,可此刻,却再回想不起来,到底是梦见过什么。

    等缓过神来,才觉一身冷汗,已是将衣衫全数湿透。

    去寻了身干净衣衫换了,他踱步到窗边,拉开笼帘,只觉阳光格外刺目,天色早已大亮。

    金色的阳光,透过紫色屏风,让小阁内里的空间,处处绚丽呈彩。

    云枫眯了眼,看着细小浮尘,在阳光中,轻舞飞扬。

    刚好听到长街上,阵阵的喧嚣声传来。他便贴陇窗沿,向远处望去。

    此时正见着长长的挂鞭,已经燃到尾处。

    “开席!”长长的吆喝声响起,中气十足。

    便有仆役,拿了铜锣,沿街走过,镗镗敲响。

    后边还跟了长串队伍,擎着杆杆大旗,随着锣号的声音,一路招展着走过。

    那些大旗,除了颜色各自不同以外,还落了不同笔迹的浓墨,斗大的字,连云枫隔着老远,也能勉强看个清楚。

    多数彩旗上,只是一句简单祝词,如‘恭祝南宫老大人日月昌明’;也有写了对子的,云枫就看着一处‘南山只见日日旭,松椿自此森森碧’,很有些意境;还有的彩旗,更是写上完整贺表,字迹却是小了些,再看不明朗的了。

    至于落款,更是五花八门,有肉肆行、海味行、鲜鱼行、酒行、米行、酱料行、宫粉行、花果行、茶行、汤店行、药肆行、成衣行、丝绸行、顾绣行、针线行、皮革行、扎作行、柴行、棺木行、故旧行、网罟行、鼓乐行、杂耍行、采辇行、珠宝行、玉石行、纸行、文房行、用具行、陶士行、驿传行、铁器行、花纱行。。。。。。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

    这便是湄江城一地,数百年人文中形成的风俗,若有豪门贵族,逢长者寿辰。地方各行各业,均须请了饱学儒士,将祝寿话语写在大旗上,再雇了杂役游街而过,以示全城同贺之意。

    当然,举办寿诞的主家,也得有所馈赠。

    比如此刻,十里长街的两侧,均是一溜的流水席,无论看客与否,只要有了空处,坐下道一声恭喜,便有小厮递来碗筷,菜肴酒水,随用随添,座客亦只管饱食畅饮,绝无催促。

    。。。。。。

    云枫就这样倚了窗沿,默默看着那里,一片熙熙攘攘的闹热景象。心中感慨,南宫世家,果然是底蕴深厚。

    须知湄江之地,不是谪星小城那样,徒有名衔的乡镇而已。

    这里的长街,是真的很长。所谓繁烟十里入湄江,绝非妄言。

    却在云枫慨然的时候,门外传来紧促的敲门声,还不待他有所回应,便见到小厮长欢,急匆匆的闯将进来。

    “公子爷,小姐在主府那边,遣了许管事过来,说是要。。。”他扶着门框,喘息连连。

    不过这厮,也不知为何如此激动,竟连嘴皮子都不再利索。

    他一阵呜呜啊啊,再加上手势比划,如此半响,云枫还是满头雾水。最后还是小厮背后,一个小管事模样的人,上前细细解释一番,他才算是搞清缘由。

    原来贺寿诞辰的宴席上,自然少不了曲觞欢歌。主府管家也早在半月前,便重金聘请来方圆十里,各处乐馆的琴师舞姬。从今日开始,连续三天,在全城各处登台表演。

    不仅仅是主府的深宅高阁,连大街上,稍有广阔的地段,也搭上了台子。

    如此一来,给姑娘们换妆更衣的地方,就不得不多处布置。

    约莫是事先安排上,出了些岔子,空余地方却是不太够的了。所以主府管家才想要,暂借了这里的院落,加设一处。

    这等事情,南宫墨自是无法拒绝,但也特意嘱咐,让负责此事的许管事提前过来,好知会云枫一声。

    “小姐细细吩咐过。。。我等也只是用一下庭落,绝不会搅了少公子清净。”许管事一脸毕恭毕敬。

    云枫闻言一笑。

    “这样啊?你只管随意安排,我只待在楼上,不下去就是了。”

    得了许可,许管事躬身告退,便又急急的出门而去。

    待得云枫转身,却惊讶发现,长欢也是不见了踪影。

    再过不多时,便有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传来。

    从窗口的缝隙,往外看去,云枫便见着一群莺莺燕燕,三两成群的走了进来。

    庭落中,已有几个仆役撑起华盖,下面又放好数张茶几,上面摆着些瓜果糕点。

    此时正值当午,阳光颇为毒辣,又因为刚刚登台过,可见佳丽们一身香汗淋漓。

    有些女子已是迫不及待,松了外衫,斜斜坐在藤椅上,团扇轻摇,闭目歇息。

    “原来是见了这几多姑娘。。。难怪先前那般摸样!”云枫看着群芳中,那个鬼头鬼脑的身影,突然心有所悟,顿时拍手一笑。

    就见着长欢,正拿着盘子,装了凉饮,在女儿堆中逡巡。

    这半大孩子,长相也算清秀,嘴里又是极甜,递过凉饮时,还不忘加上几句,姐姐长姐姐短的话,惹得一众女儿家,纷纷遮唇笑了起来。

    那厮,也兀自满脸得意。

    全然不知,楼阁窗边,云枫嘴角含笑,正从缝隙里,看着他。

    也是难为这孩子,本是喜欢热闹的年纪,偏偏被留下来照顾云枫,听着外面锣鼓喧嚣,只怕是心思早跟着飞了去。

    “绮席凝尘,瑶台春光。”少年感叹一句,便合上窗扉,独自去塌边坐了,取过一卷《天问》,认真翻阅起来。

    。。。。。。

    “牡丹竞放笑扶苏,喜满华堂寿烛红,天下风光此间好,颐养问道修长生。。。。。。”

    正有那女儿家,穿了团凤短帔,手执琵琶,朱唇轻唱。

    “好!”下方众人,顿时爆出阵阵喝彩声来。

    南宫世家大堂,面积很是宽广,此刻满堂座落,无一虚席。

    正坐在主桌处,居于上位的一人,年约五旬,一身紫袍贵不可言,眼中似有寒星,两弯浓眉如墨。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风度。气质沉稳,吐息间,若有千丈凌云。

    如此身份,除了寿辰的主人,筑身大圆满的南宫砚,也再别无他人。

    据说当年,这位大人物出生时,宗老见他眉毛如浓墨,俊鼻笔挺,因此取名为砚。

    此刻他肃面含春,亦是抬了手,轻轻鼓掌。

    待献唱的女子轻轻福身,退场之后。

    却有翩翩少年郎,上得前来。

    “晚辈岐山,见过叔父。”只见少年一身锦衣,气质雍容,面如冠玉,眉眼俊秀,薄唇含笑。

    他凑到南宫观砚身边,低低的述说几句,待得见到,威严男子微微颔首,才唤过身后仆役,吩咐几声。

    于是不多时,便有几个精壮汉子,举着一方贡台,进来大堂。

    只见这几人,肌肉饱满,阳穴都是高高鼓起,显然是身手极好的习武之人。此刻抬了那贡台,竟也有些脚步虚浮,额上汗珠直冒,很是吃力的样子。

    待到几人松手,那贡台落地后,竟有沉闷回响。

    上面盛着的东西,被一块绣着偌大‘寿’字的红色锦帕,牢牢遮掩。

    若是细看,那方锦帕,上面还绣着许多繁奥咒文,一眼望去,便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于是众人纷纷私语,彼此耳议。

    “看那样子,只怕此物不下千斤重量,尺寸又不算多大,莫非是件罕见灵物?”一位儒生打扮的男子,站起身来,四下抱拳行礼之后,朗朗开口问询。

    “剑书生!”有熟悉之人,一句道出此人姓名来。

    这样的名字,显然只是个绰号,在堂上众人耳朵里,却很是熟悉。

    岁庆十四年,朝廷设立‘绣衣司’,网罗爪牙,称为‘绣衣使者’,专司机密事。鼎盛时期,即使当朝相国家宅,也是随时破门而入,凶名赫赫!

    而在今朝,绣衣之名,虽有些没落,依然能止小儿夜啼。

    这剑书生,便是以筑身大圆满的修为,总领桐丘全府‘绣衣使者’,名声自是如雷贯耳。

    “阁下不用着急,既然东西已经上了堂前,总要让大家解惑的。岐山,你就给各位贵客,解说一番好了!”却见南宫砚只是端坐着,不紧不慢的开口。

    于是众人目光,纷纷聚集在锦衣少年处。

    岐山公子仍是嘴角含笑,神情温和,每一个与他对视过的人,均是感觉如沐春风。

    “这是家父携我出游,在外海深处,擒杀了一头枭龟,取了灵壳。特让小侄携来,为叔父五十大寿,添作献礼。”等待堂中喧嚣,略有平复后,他才接着开口。

    然后便见岐山公子,伸手揭过红帕。

    顿时一股冲天灵压,直上青云,在座之人,道行低微的,甚至呼吸都有些急迫。

    “蜕凡境灵材!”有人惊呼。

    满堂顿时轰然,彼此窃窃私语。

    须知蜕凡境界的存在,已经是南泽顶层,纵使实力有些悬殊,一心逃离之下,也难有奈何。何况外海异族,体质往往比人族更强,同境相决,落败而逃的,多半都是人族道修。

    尤其是龟类海族,虽然不太擅长攻伐,但是论起防御之能,除了外海圣族后裔,可谓是稳居第一。

    而此刻,这入了蜕凡高境的枭龟,却被南宫世家,泽京嫡脉的高手斩杀,连尸身都被当作寿礼,敬献在堂前。

    “好,好!”

    南宫砚一阵爽朗大笑,直直起身,拉过少年手来,脸带喜色。

    “如此年纪,就能鏖战异族枭龟,我南宫家的麒麟儿,果然不凡!”

    又转身向众人介绍:

    “这是我南宫世家,泽京嫡脉,最出众的世子,南宫岐山,不过二十之龄,已经筑身青冥。”

    岐山公子却是微微笑道:

    “叔父过誉,不过是家父出手,外侄在一旁掠阵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话虽如此,面目却分明有些得色,毕竟以筑身修为,便能站在边缘,观看蜕凡境界的厮杀,非绝世天骄,不敢如此。

    顿时有人站出来,大声道:

    “见了此情此景,小生文思如泉涌,竟然得了一副对子,还请诸位指教。”

    也不待众人出声,他已是取出纸笔,泼墨挥写。

    “外海灵龟初献瑞,岐山麒麟两呈祥!”

    “好!”阵阵喝彩声,越发高昂。

    而岐山公子,亦是嘴角含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