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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爆竹声声庆寿诞 岐山献瑞两呈祥

    时光总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待得云枫阅完手中书卷,方才觉着,腹中已是饥饿得有些厉害。再侧身看过刻漏,已是过午很久的了。

    他便合了书,起身欠腰,想要去寻些吃食。

    连唤了几声墨妹,无人应答。才恍然想起昨日晚上,小妹已是去了主府那里,这几日时间,恐怕都不会回来小阁。

    “看了半日书,竟然这般晕头。”他摇摇头,只觉有些可笑。

    再想起今日毕竟寿诞,小阁仆役也多是去了那边,打些下手。

    唯独剩下个长欢,也正在女儿堆中,乐不思蜀。估计把南宫墨交待过,要照顾好云枫的事情,早抛到九霄云外的了。

    先前那些女子,虽已是离去,但所谓新人换旧人。。。自然还有其他女子,轮流过来休憩。庭落中,亦是莺声未绝。

    所以长欢很是殷勤,他那还有些童音的得意笑声,常常从那窗外传进小阁中来。

    当然,云枫也不打算,去搅了那小厮的快活。

    于是少年决定,自行去了后厨,煮些汤饼,将就应付一番。

    虽然厨艺不精,好在他也不是什么挑食之人。

    为了免得和庭落里,正休憩的诸多歌女,彼此照面。他下了楼阁,特意绕开前堂,从后侧便道开了门扉,放轻脚步走出。

    不料才沿着阁壁走了几步远,刚过拐角的位置,便与迎面而来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啊!”那女子毫无防备,惊吓之下,顿时叫出声来。

    本来她手里拿了鱼龙杯,里面盛满果汁,另一手又抓着块玫瑰花糕,兀自躲在这拐角处,靠着白墙,正要打算品尝一番。

    这一来,花糕落地,又被踩上几脚,彻底糊成了稀糕。还好云枫手疾眼快,一把捞住鱼龙清杯,勉强止住损失,可惜其中琼浆,几乎全数,都是洒落在两人衣衫上。

    少年倒还好些,毕竟反应极快,躲闪之下,只是外袍粘上一些,而那女子,已是胸襟完全湿透的了。

    大抵是因为天色颇热,女子抹胸也是薄纱所制,此番浸了果浆,竟隐约可见白雪红梅,惊得少年忙侧过头去,心中默念非礼勿视。

    那女子也是惊慌不已,毕竟是那等地方出身,只是略略一眼,便认出云枫身上衣衫,所用料子,竟是水纹青缎。

    那等绸料,也是出了名的贵重。不说多少价钱才能买上一尺。。。整个桐丘府,一年产出的总额都是有数的,非达官世族,连购买的资格都没有。

    毫无疑问,这便是小阁主人的了。

    “妾身纤尘,不知贵人路过,无意冲撞,还望原谅则个。”她忙弯腰行礼,心中忐忑。

    却见少年怔怔,只是闭口不言。

    “完了。”她想。

    只怕这次登台献舞,所得酬金,全数搭进去还不够赔偿的罢。

    却不知,云枫心中也有些疑惑。

    这女子面容,怎么看起来,有些深刻。

    “难道在那里见过?不过这女子的名字,为何会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他心里默默回忆。

    那名叫纤尘的女子,见的久无声响,心中更是担忧,抬起头望来。

    却正和少年看来的目光,彼此对视。

    只见她,脸上描了淡妆,面容姣好,耳珠上镶着一点翠绿,显得很是清纯。

    随着她此番抬头,绿芒亦是一闪而过,与少年记忆中的一幕,猝然相合。

    “啊!我想起来了!”这一下,云枫突然双手一拍。

    “那日就是你在谪星画楼,嘲笑我的,还说。。。”

    突然有些结舌。

    毕竟,总不好把女子说过的‘亲亲脚丫’。。。这样的风月话,再拿出来重复一遍。

    原来,这女子便是那日,在画楼上,开了窗扉,捂嘴弯腰,开怀畅笑的姑娘。

    却不知纤尘,只在听见‘画楼’二字的时候,宛如五雷轰顶,脑海一片空白。

    毕竟只是一般女子,并没有云枫那般,过不不忘的本事。何况少年也未把那日场景,完整的叙说出来。实质上,她根本记不得,那个曾在小河湾流,被她调戏过的少年。

    让她胆战心惊的,另有其事。

    如南宫世家这般的大族,门户规矩极是森严。寿辰诞宴,也只会聘请那等,出身清白的歌优舞伶。虽然不会强求,必须是处子之身。但显然,也不可能允许,贩肉卖欢的青楼女子,来参加登台贺寿的。

    青楼歌女,若是冒充清白人家,又被发现身份,主家愤怒之下,失手打死的事情,也是曾有发生。

    下九流的低贱身份,绝不许与侯门深宅,有丝缕瓜葛,纵然登门,亦是重罪!

    因此她是偶然,从其他姐妹那里,知晓了南宫世家正在搜罗舞女一事。又因为近日手头,颇有些拮据。。。偏生赶上身子不适,接不了恩客,才起了些别样心思。

    等到听闻湄江这边,献艺酬金很是丰厚,她更是壮了胆子,悄悄瞒过出身,混淆进来。

    这也是为何,她亦不敢在庭落,和其余歌女闲话家常的原因。

    不然彼此闲聊起来,若是问起出身,难道要告诉别人,她一身舞艺,都是妓馆里学来?

    所以只能躲在这拐角处,一个人默默吃些糕点琼水。

    此刻,被云枫一口点破,她已是小脸煞白,低声哀求:

    “求求公子,千万莫要揭发了我去。。。”

    “以后。。。公子再来画楼,纤尘全不收一文恩钱。。。公子若要玩些刺激的,纤尘也一定乖乖听话。”她竟是急出了眼泪。

    似乎是把少年,误认为是曾经,采撷过她的恩客。

    云枫本是还有些尴尬,听得少女虎狼之词,越发露骨,更是面色窘迫。

    差点又要转身逃走。

    女子软语,温柔甚刀,先贤诚不欺我!心中更是如此的想。

    “你跟我来!”思索片刻,他便低低吩咐一声,扭头边走,脚步略快。

    纤尘不明所以,但也不敢不听,只好随了少年,一路小跑。

    直到进来后厨,见到案板灶台,还有四周蔬菜肉食,才轻轻“啊”了一声。

    “公子是要在这里。。。地方怕是窄了些。。。再说我这段时间,身子有些不太利索。。。”她顿时有些扭捏。

    云枫很是头大,但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低声吩咐:

    “把外裙脱了去!”

    纤尘闻言,顿时眼角挂了泪珠。

    大抵觉着,今日是横竖躲不过,她便抿着唇,将纱裙褪下,叠好放在一边,双手绕到脖颈后面,便要解开抹胸扭结。

    见到少女脱了纱裙还不肯停手,云枫顿时有些着急。

    “好了。”他一手拉过女子柔荑,阻止她更进一步,然后匆匆寻了火石,打燃灶火。

    “你且拿着裙子,在这里烘烤干了,再穿着出去。”他又将叠好的纱裙,塞入柳纤尘手中。

    于是少女拿着一团薄纱,站在那里怔怔,呆若木鸡。

    “这裙子本来就薄,现在又湿了胸襟,就这样穿着去了外院,难免会有人问起缘故。。。本该寻件袍子给你换了,但是我这里都是些男子衣衫,不好给女儿家穿的。”云枫只是简略解释几句。

    却不再理会女子,径直寻了扁食,又在锅里盛了滚水,开始专心煮面。

    于是就见到,后厨一片烟熏火燎,少年在灶上煮着汤饼。上身只穿了抹胸的女子,咬着嘴唇,蹲在一边拿了纱裙,摊开烘烤。

    “这公子。。。好生奇怪!”她手上虽在翻动不已,却有些心不在焉。

    “糊了!”却听见云枫,懊恼出声。

    纤尘亦是吓了一跳,忙摊开纱裙,细细察看,却不见哪处有着焦痕,正在疑惑。

    便见到云枫正拿了锅铲,费力刮着锅底。

    下的汤饼,早已是焦黄成一坨。

    少年毕竟十指少沾阳春水,竟是把握不住大灶火候,眼见得锅底扁食,已经焦糊,上面还是一片泛白。

    纤尘有些想笑。。。又不大敢出声。

    想了想,女子便寻来小凳,将纱裙摊在上面,稍稍隔开灶火一点距离。

    她默不作声的,径直拿过边上的食篓,刷干净锅底,又重新舀了滚水,一点点把汤饼下了去。

    见到火候差不多了,才转身取了碗,替云枫盛好,放在灶台边缘。然后又咬着嘴唇,蹲下身去,继续翻烤她的纱裙。

    始终是半低着头,似乎看不见那少年,一直在边上,无言站着。

    直到纤尘重新穿好外裙,转身出门而去,两人也未有过一句相谈。

    。。。。。。

    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大堂周围,早有侍女拿来烛台,错落放置。

    毕竟世家大族,与寻常人家自是不同,灯柱上并未点了白蜡松油,只镶嵌着许多夜明珠子,外侧用了各色薄纱围住。

    于是满堂光影,五彩缤纷,美伦美央。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唱声咿咿呀呀,可见笙歌正是繁华。

    熙熙攘攘的座落,人寰依旧,唯独主桌处,稀缺了不少。毕竟能在这里落座的,都是权倾一方的人物,事务都是相当繁忙,自不可能整日陪坐。

    只是连上位的主人家,南宫砚亦是不见踪影,有些不合礼节。。。当然,亦不会有人敢去质问。

    却在深宅暗室中,有火烛焰影,轻轻闪烁。

    “这次你拿了那等重礼,还带了家老的亲笔书信,让我全力配合。。。总不会只是想要,在湄江小城,扬名一番吧!”藤椅上,南宫砚兀自端坐。

    “看来,这次外侄是奉了族令,要去东筵那里碰碰运气?”他看着对侧的锦袍少年,随意问询。

    那少年一脸英气,却又温和噙笑,正是那送上枭龟灵壳的岐山公子。

    “先前还要多谢叔伯,愿意替我造势,毕竟小侄初来桐丘,势单力薄,想要短时间收服众望,可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情。”他低声一笑:

    “不过也不算是撞运。。。前些日子在泽京深处,有准确消息出来,这次的东筵秘境,可能会有关于灵宝的线索。”

    “哦?”闻得此言,南宫砚登时眼皮一跳。

    《学经》道典有载,天下刀兵,共分六等,称为凡器,名器,法器,玄宝,灵宝,神物。

    凡器者,顾名思义,寻常武者或者低境道修所用,定义也不那么清晰,连厨子手中刀,老农耕作用的荷锄,也能算入其中。

    名器者,则是用了各种珍惜材料,再请匠作巨监,倾力铸造而成。诸如软剑流萤,四象法剑的本体,均属此类。

    至于法器,就要在名器的基础上,再由道修阵师,镌刻下层层阵纹,最后能在某种程度上,调动些许天地之力。。。当然也只有筑身境以上的道修,才能驾驭自如,若是修为不到,与名器也无多大区别。

    此界筑身境和蜕凡境,便多用此等刀兵宝物。

    至于法器威能大小,则需看铭刻阵纹的多寡。

    三纹以下,称为低阶法器,六纹以上,则为高阶,再往上,只要材质足够坚实,阵师手段足够高明,理论上并无上限。史上最高的纪录,是在中土南疆的巫族,曾有过十三纹法器现世。

    至于玄宝,则往往需要举国之力,以天地奇珍为基础,再经过炼器宗师,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呕心沥血,才有希望铸造成功。如南泽人国,镇守帝庙的‘锦绣山河图’便是如此,或者南宫世家,泽京嫡脉,所掌控的血脉灵火,也勉强能算上。

    当然前者在玄宝中也算顶尖,后者只是将将沾边。

    如要动用玄宝,则对操持之人要求极高,几乎是云心境道修的专属之物。当然也有些取巧法子,比如锦绣山河图,由无数道法阵配合,主阵之人的要求就降低不少。或者像那七彩灵火,代代族人,以心血祭祀,同族小辈,也能勉强收纳。

    更在其上的灵宝,又分为先天与后天两类。先天者,天地自生,比如灵火这类,可惜极为稀少,踪迹难寻。后天灵宝,则是由那绝颠之上,堪称传说的存在,用秘法所铸造。

    据传中土道院,便有数件后天灵宝传承至今。

    当然传说存在,上古时期后便再无踪迹,各种秘法也未见传承,因此此界有确切下落的,反而是先天灵宝居多。

    最难能可贵的是,灵宝通灵,意味着它已开启宿慧,反而对使用者的要求低了不少。《太启》曾载,人皇麾下部将,燧人氏,尚未踏上道途,便偶遇灵焰‘初火’,并且认主成功。

    至于最高等阶的神物,反是没有任何记录留存,有幸见过的先贤,也只写下过一句‘神物自晦’的模糊话语。

    因而此刻,见的岐山公子,轻轻说出‘灵宝’二字,南宫砚如何能不内心巨震!

    当然毕竟是执掌世家旁脉多年,也不会因为他人,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乱了心神。

    他只揭了茶盖,轻轻吹气。等着那锦衣少年,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上次东筵经会,有书院学子曾无意间,进入过秘地深处,在那里遭遇到诡异之物。”岐山公子继续开口:

    “虽然接触时间极短,但是那人已被青冥气息,完全浸染。”

    “后来那学子,被绣衣使者秘密押送泽京,侄儿曾在皇城秘牢,亲自见证那人,确实已经沦落成半冥幽鬼。足见消息,很是可靠。”

    “须知去岁,中土道院还未有尊者,以伟力干涉灵境深处。。。像这样的下等秘地,离着青冥还有极远距离。寻常之物,哪可能如此危险。。。就算不是灵宝,也须是同阶之物!”

    却见南宫砚,眼皮跳得更是厉害。

    “尔等嫡脉,那些族老真是。。。竟也敢谋划青冥灵宝!若真有存在,不知要有多少人,喋血其中!”他连连嗟叹不已。

    当然也只是叹息罢了,能走到他这样高位的人,又岂会真的在乎那淋漓鲜血。

    “叔父这话。。。却是有些过了。”岐山公子微微哂笑。

    “未洗炼过的青冥灵宝,固然极其危险,难道现世灵宝,就很安全?若有确切消息,连天尊亦要下场争夺,哪次不是杀的血流成河?中土那些‘一字邦国’,本是传承千秋万世。。。史上又怎会有过改朝换代?”

    “既然如此,泽京嫡脉那里,为何就派遣了你一人前来!”思索片刻,南宫砚又有些疑虑。

    只见岐山公子,沉沉叹气。

    “道院那边,几位天尊都已经归位,目光重新锚定乱星浮屿,诸多事情纷繁至极,家族也须全力应付。。。能抽派小侄过来,已是相当不易。”

    “毕竟这里,只是可能存在灵宝下落,连掌握消息最多的绣衣司,也只是玄衣接手。”

    “这么说,若是真有那等东西。。。作为献祭代价的,几乎全是旁脉族人的了?”却见南宫砚冷笑一声。

    “叔伯有些言过了,既然尊者回归,强行开启乱星灵境。。。南泽人国,正如岁庆朝当年,变局已经开始。若不想在乱世中,沦为猪狗,我等无论嫡系旁脉,必须团结一心,奋起而搏!”

    “顺便告诉叔伯一件事情,大族老已在前些日子,突破了那道天人之堑,虽然未能摘得云心,但也已经是超脱无忧。”

    “若是真能入手灵宝,以大族老半步云心的修为,不过尊者化身,又有何惧?”

    “哦?”这次,才见南宫砚真正动容,急切之下,竟有些失声:

    “难怪尔等,居然有如此勇气,冒着这般风险谋划此事!”

    “既然嫡脉那边,有大族老这般底蕴坐镇,我等旁脉,付出些许代价,也是应该。”他径直起身,在这狭窄的暗室中,来回踱步。

    “灵境秘地,修为越高,危机越重,往年诸方势力,领头之人不过聚灵圆满而已。你毕竟已是筑身青冥,又是世子身份,何必冒此奇险?”沉默良久,才见南宫砚长长叹气。

    “我等世家,在别人看来只是鲜花锦簇,哪里知道其中烈火烹油?连南泽皇族,亦只是中土道院的看门狗,生死操于人手罢了!”岐山公子嘴角,笑容依旧,话音却是无比冰冷:

    “既然如此,我这样的所谓世子,不过堪堪筑身,纵然陨落,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其余几方势力,这次和侄儿同样,以筑身修为强行进入的,也有几位。若要占据大势,还需准备些手段。。。我先前已经和紫阳丶醉堂两处书院商定,它等的名额,全数归我。”

    “侄儿昨日,已是拟定一份名单,上面之人,均会以两处书院学子的身份,前去秘地。还望叔伯配合一二,下了族令,让所有族人听我调遣。”

    “呵呵!”南宫砚拿过名单,审阅之后只是冷笑不止:

    “连尚未聚灵的,都一并算上了。。。这等晚辈,能有何用?”

    “难怪当初族中,安排我来临此处的时候,竟然肯给予了部分秘典功法。家族晚辈,只要踏上观世路的,均是修行过部分奢因,你筑身功成,想必是融合过血脉灵火的吧!”再看着岐山公子,他目光颇有深意。

    “如此煞费苦心,难道就是为了今日?这等计划,像老夫这样的旁脉棋子,该是不少!毕竟南泽全境,秘地可不止这一处!”

    “你先前只说东筵,又说诸事纷繁。若是所料不错,只怕其余秘地,家族也有同样安排!”

    “叔伯既然如此智慧,总不会为着几个小辈,耽误了族里的大事。”岐山公子嘴角含笑,灵火之事,却是避过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