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来者不善

    此刻夕阳在后，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山岩巨怪的三只眼睛都在盯着我，虽然我们之间相隔还很远，但以它长尾伸直的距离，我完全处于它的攻击范围之内，要我转身逃命还不如送死，至于刚才混乱之际它是什么时候转过身来，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把心一横，握紧长刀就往山岩巨怪冲过去，而长尾的矛头也向着我直刺过来，快刺中我时，我努力侧身避过，然后继续向它冲过去。

    ‘小心身后！’队长继续以通神之音提醒我，身后也传来呼呼破空之声，隐约能感受到矛头回过来逼近，此刻我只能挺而走险，双手运气驭刀尽全力往身边悬起的长尾砍去，长尾丝毫无损，只擦出数下火星，而我因此往旁边弹开数尺，矛头就从我刚才所处位置穿过，这下虽然已经运气护身，但双手虎口还是剧痛，而长刀却也因此断成两截。

    握着断刀，耳边不断回响着队长要我赶快逃跑的通神之音。看着疾刺而来的矛头，但我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突然腿上一下吃疼，我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就是这下让我刚好躲开，那矛头与我擦肩而过，不过肩上仍传来撕裂的痛楚，这使我重新清醒过来，鲜血涌出，但身后矛头又已打来，情急之下我把断刀随手一扔再打个滚避开，顺手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我一咬牙对它驭上全身之气，就往山岩巨怪还在我身前快速窜来的长尾切去，只感到匕首就在空中划了一下，那未端的矛头仍旧再次向我疾刺过来，我以为这下划空了，往后昂腰避开，但见矛头却斜斜地插入地中并停了下来。

    一阵怒吼使我双耳轰鸣几乎晕去，我凝精汇顶才不让自己失去知觉，但耳边仍嗡嗡作响，眩晕感觉一时三刻无法散去。山岩巨怪的长尾更加有如狂风乱舞，而矛头却静静地插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我才知道刚才那一下已经把它的一条长尾切断了！这匕首有多么的锋利虽然我也曾经从切开牢笼时试过，但这样毫无实感的一刀就把长尾切断却让我最为大吃一惊。目前断尾已经没有矛头的威胁，但尾上的刺仍是把旁边的大树一棵接一棵地扫倒，匕首虽然锋利，但我都无法对此作出有力反击，在这猛烈攻击之下我只好依着自己的直觉，本能地作出闪避而已。

    山岩巨怪的怒吼威力惊人，过了好一会儿我的精神才回复过来，它的长尾还在无差别地扫荡着，眼前已经扬起厚厚烟尘，身边仍不时发出断树的声音，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就等于自杀！我冒着被长尾击中的危险往旁边的树林冲去，感觉上有好几次就在我身边掠过，但最终还是逃到烟尘之外，躲到树林里。死里逃生的自己这才留意身边的情况，将近消失的晚霞把天空抹剩一丝蓝光，隐约间仍见得山岩巨怪痛苦地低吼着，看来它自断尾之后就只是发泄着痛楚，这期间它完全没想过继续攻击我。

    ‘你就好好地在原地躲着，这家伙你根本无法对付。’队长的通神之音又再传来，那种坚定与平静的语气说明他把我的一举一动完全看在眼内，在近乎漆黑并隔着烟尘的环境中能实现这情况的就只有一种——凝精汇目。我尝试着努力望过去，在黑夜中竟能清晰地看到山岩巨怪的一举一动，而在它背后还有一个小黑影在动，我更加聚精会神地望过去，果然他就是队长！

    ‘不要这样，你还没学会控制好通神之力，这很容易被它发现的！’队长的通神之音再次传来并激动地喝止着我，我明明只是凝精汇目望过去，怎么又和通神之力扯上关系呢？难道我在凝精汇目之时为了让自己看得更远，竟然在无意中向队长施展了通神之力？但此时的我对这些问题再多想也没用，反而在这当下休养一阵并等候反击的机会更好。我撕下衣袖，包扎肩上伤口，然后双目放松，眼前又恢复漆黑一片。

    之后我就只是静静地听着身后的举动，山岩巨怪挥舞长尾的声音逐渐减弱，我再次凝精汇目望过去，这次我只为看到大概轮廓而不要看得一清二楚，原因就是相信队长的话，为了避免山岩巨怪发现我。长尾的挥舞慢了下来，而附近的烟尘也逐渐消散，看来这一切将会平静下来。虽然我不明白队长从午后至今一直待在它背后的用意何在，但持续如此长久的对垒我更希望尽快打倒眼前这庞然大物。

    我再次放松双眼，重新侧耳倾听着，直到完全听不到山岩巨怪挥舞长尾的声音后，我才轻手轻脚缓缓地从树林中走向它背后，只要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能够成为威胁的就只有那条长尾了，因此我决定接下来就要把那长尾砍掉。此时我已来到它背后紧握着匕首，凝聚全身精气，准备在驭气充盈瞬间就砍下去。

    ‘不要轻举妄动！’队长的通神之音充满惊恐与愤怒，‘这是艮灵兽，八崇教的守护对象，杀不得！’队长的话使我惊呆，我终于知道队长只是把它引开而不杀掉它是什么原因了，但那八崇教是什么组织呢？‘你赶快回族群，我把它引开之后自然有办法追上来。’队长继续说着，我抬头向上望了望，漆黑之中看到队长正向我望下来，但这时我已经不能回到树林中去，因为山岩巨怪的骚动已经说明它发现我在身后了。

    ‘砍掉它的尾巴，然后快逃！’队长话锋一转又叫我按回自己最初的意愿行动，看来被这艮灵兽发觉了还真的不是好事情，居然逼得队长改变初衷，这时艮灵兽的尾巴已经开始舞动，而且也开始转身，双臂向后扫来！长尾扫中我马上就会身首异处，双臂压着我也会马上变成肉酱，我无暇顾虑太多，连忙驭气就往长尾砍去。

    三条长尾只一刀就悉数砍断，断口流出的浆液马上化为黄沙，我凝聚精力往旁边连跃几步，艮灵兽的吼声马上再次使我眩晕，而且这次因为距离太近，我摔倒在地之后半步也走不动。我能感受到艮灵兽愤怒的目光盯着我，而且它也向我跑来，但跑着两下就倒下了，队长这时从它背后滑落地。

    其实自从我砍掉它长尾之后，它背后就现出耀眼白光，那和杀掉黑熊当晚的情况一样，这是凝精注视之下所看到别人驭气的情况，据队长本人所说气分四类，白色是刚气，蓝色是柔气，红色是狂气，黑色是邪气，驭气要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变得如此耀眼，而我刚刚砍掉艮灵兽尾巴的时候也只是透出淡淡白光，我的气量还没有队长的强大，这完全只是依靠匕首的锋利而已。但最终队长竟然为了我而杀掉艮灵兽，那个什么八崇教的组织追究起来，这才是最令我愧疚万分的。这时队长来到我面前，我只能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队长！”薛云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了，一问之下原来族人醒来后，薛云原本就想着引领他们下山的，但艮灵兽多次震憾山林的吼声让他们开始担心队长和我的状况，因此他们决意要让薛云过来帮忙，而坚持自行下山离开。薛云也就在黑夜里跌跌撞撞地赶来，因为他连凝精汇目也不懂，所以在地裂之处也数次差点掉进里面，但最终还是平安赶上了。

    “辛苦了，”队长看着他一脸激动地说，“最终还是要把这家伙给杀了。”我听着心里其实非常不是滋味，但现实摆在眼前也就不得不接受了。我们正要离开，但队长却没有迈步，我看到他的表情既惊恐又慌张，当然薛云是看不到这表情的，但听着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他也停下来。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但已经被一把不属于我们三人的声音所打断。

    “终于找到你了，无印行者。”沿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长袖飘逸的青年男子就在我们身后，但他不是站着，而是在半空中飘着。薛云伸手不见五指，忽然听到后方来声，惊慌之中连忙大声喝问，并抽出长刀，但那男子轻蔑地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又说：“十多年不见，不单止胆子大了，而且还多了这两个门徒，”说着分别看了薛云和我一眼，继续说，“想当年你叛教之时，年龄也就和他们差不多，其实你早已有叛教之心，哪还会把八崇圣教放在眼内，你本来就想杀了艮灵兽，又何必让你的门徒再生愧疚之心呢？”

    “八崇教教主自从鄙弃教中历代‘永不称王’的训示，自居为王以后，教中一切就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我离开这个已经腐败的组织，也不算是叛教，至于八灵兽的由来，我也很清楚明白，如非迫不得已，我绝不下此狠手。”队长望着男子平静地娓娓道来，没有丝毫感情起伏，这与他平时对族人的态度完全相反。

    “混账！这时候还在狡辩，八崇教教王本来就是王族，重新称王也名正言顺，有什么腐败可言，而且你叛教之心甚重，竟把八崇圣教说成一介组织！？更在行者赐印仪式之前偷偷潜逃，不知所踪。得赐八崇圣印是教中门徒的至高荣誉，而且你是止元门下首位受封的门徒，更是无上光荣，要知道止元尊者事后因你自尽，而宽宏大量的教王仍然封你为行者，不然世上怎还会有无印行者这人物存在，你这叛徒还有何抵赖？”男子气得怒发冲冠，双袖连连翻飞。

    队长听罢态度仍旧平静，他反问：“阁下身为通元尊者，教主因何易其称谓？我离开时教中发生什么改变？我为什么被封为行者？到底是八崇圣印还是八崇咒印，印中藏有什么乾坤？止元尊者是自杀还是被害？为何事后不再继立止元尊者之位？目前八崇教还有止元这一门吗？”队长顿一顿继续说，“最后，在我离教后教主为何仍然封我为无印行者？我想这一切的答案你都很清楚了吧。”

    “哼！”通元尊者忍无可忍，“厚颜无耻之徒，尊卑不分之辈，小小一个使徒竟然这样质问尊者！？好呀，今晚就谁也走不了，一个都不留！”队长听了马上就回应：“八崇教何时开始如此滥杀无辜的？艮灵兽是我所杀，况且他们俩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杀就杀我，但不能动他们分毫！”听着队长如此慷慨激昂，我们都为之一振，薛云更在黑暗中向着通元尊者的方向扬了扬手中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