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他的白鸽 » 80.最后的枪声

80.最后的枪声

    军方下达撤离的命令后,德军放弃毫无意义的死守,医院随即成为废弃之处。坦克碾过路面的声音十分清晰,苏联人终于攻入城市,这座沦入敌手的城市终于要重新回到苏联人的手中。

    苏江从手术室出来准备接下一个伤兵,却意外的发现走廊乃至整个医院早已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医院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医护人员见此情形收拾医药向外撤离,苏江跟着他们准备投入苏军的怀抱。

    他们在街角刚冒出头,梭子般的子弹突突突的打来,不长眼的炮火下他们被炸得慌不择路四散逃离。苏联人炸起自己的城市似乎也没有十分心疼,到处都是废墟,苏江躲进一家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商店。

    这种被轰炸不管历经多少次都无法镇定,因为生死一瞬间都被写在轰炸中。

    苏江想找苏军投怀送抱却一不小心撞进德军的残部,她在商店遇到了赫尔曼,遇到他苏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该对他说一句好巧,我要和你一起被打死,还是对他说你快投降,快和我一起投奔苏联。

    再见到苏江赫尔曼十分愕然,他显然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可是他很快意识到这儿确实是在医院的活动区,只是安全区变成了前线而已,他没有功夫思索女人眼里的深意。

    “集中火力,守住这条街15分钟,这是我们为帝国执行的最后一条命令”

    苏江看到他和残部准备继续负隅顽抗:“喂…你…”窗口狙击手倒地前鲜血喷在她的脸上,脸上的温热堵住她喉咙余下的话。

    商店不远处有手榴弹爆破的巨响,爆破震的窗户破碎一地,死亡的恐惧凝固在所有人的心中,这群人收到长官的命令坚定不移的站住自己的最后一班岗。苏军的炮火愈来愈猛烈,12分钟过去,原本的小分队只剩下2个人。

    不大的商店里横陈着十几具死尸,至此依然无人离开,因为长官还未下达撤离的指令,他们必须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直至死亡,骄傲的日耳曼民族是不耻做逃兵的,他们要时刻保持疯狂,要为帝国战至最后一人,最后一颗子弹。

    距离15分钟还差2分18秒,同袍的尸体被硝烟尘土覆盖,他们是德意志的儿子,是孩子的父亲,是母亲的盼望,妻子的等待,商店里仅剩的两个人眼神透着绝望,深深的绝望,士兵的手抱紧枪支,等待长官的下一步部署。

    仗打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什么战术能部署的,他的士兵已经为祖国献出所有,作为长官他无法对士兵的付出视而不见,他再也不想看到士兵一个接一个倒在自己面前,他无法说服自己让仅剩的两个人继续坚守在这个没有必要坚守的地方失去生命。

    处罚是给活人的,荣耀是留给后人的,他愿意为这最后的两个人背负上耻辱:“我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小队分散向西自由突围”。

    自由突围?主力在哪里?向西多少米?战术是什么?赫尔曼统统没有交代,所谓突围就是逃跑,仓皇的逃跑,分散逃离或许有渺茫的生机。士兵收到长官的撤退命令离开战场便不是逃兵,是奉命行事,违令者是下达指令的人。

    两名士兵收到长官的命令后郑重的向他行了军礼,赫尔曼的这一番行为被苏江误解,她想他终于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这句话的意思了,士兵背枪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浓烟滚滚中,她从柜台后面爬出来,刚想问我们该去哪里投降,只见他举枪抵住太阳穴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

    赫尔曼没有应声倒下,两声枪响,一枪来自赫尔曼,一枪来自苏江,一颗出预料的子弹划过他开枪的手背,受到冲击他的枪口一歪,子弹射向硝烟迷茫的空中。赫尔曼被子弹划过的手背冒出鲜红,这片灰色缠绕太多鲜红,所以他的鲜红不刺目。

    苏江浑身颤抖还保持举枪的动作,这是她第一次开枪,她来不及思考什么两点连成一线,她急于打掉赫尔曼手中的枪。她的射击技术非常的糟糕,她看见赫尔曼的手背正蜿蜒着鲜血,流出的鲜血让她毫无心理准备。

    鲜血顺着赫尔曼的手背由指尖滴落在焦土上,开枪了,她开枪了,她很紧张,很恐惧,她无意杀人,她只是想打中他手里的枪,可如果刚刚出现一点点的偏差,她就杀人了,苏江的脑子一片懵乱。

    她看到最危险的东西还在赫尔曼的手上,跑过去一把夺下他握在手里的枪,拥有两把手枪的苏江像个双枪神射手,但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威风堂堂。

    “你的保险没关”赫尔曼想起某个夜晚。

    “我知道!”苏江不明白这句话她为什么要吼出来,她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周围砂石尘埃弥漫,炮火下的建筑也在颤抖,她关上保险栓从医疗箱中取出急救用品拽过他的手开始清理:“我告诉过你的,我早就告诉过你的,你不相信,你从来不相信我说的话”

    “至少我们是站着迈向死亡”

    一路走来,太多人倒下,太多人死亡,波兰的玛丽一家,不知道国籍的亚尼,西班牙的安德烈,德国的比尔,他们向命运发出了抗争,又倒在了命运里,现在轮到赫尔曼,他也要倒在命运里了。

    这本是她一直期待的结局,她也如愿的亲眼目睹,硝烟中的颗粒通过鼻腔进入她的嗓子,异物卡在喉咙取不出的感觉十分难受,她能接受赫尔曼为德国战死,但她不能接受他为追随以破碎成渣的虚幻荣光下地狱。

    炮火轰炸下苏江的耳膜和灵魂被撕裂,她再也不是那个一心想要逃到美国避难的逃难者,她在亚尼的身上学会了枪口下站住手术台的责任,她在安德烈的身上学会了保护弱者的无畏,她在玛丽身上学会了勇敢,在他身上学会到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