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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娜塔莉亚

    哗

    车厢门大开,新鲜的空气涌入污秽不堪的车厢,刺目的光照的人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彻骨的风告诉这批战俘西伯利亚到了。

    车厢中的味道引起苏联士兵的不适,他们对这味道不惊奇,这是司空见惯的常态,列车上很多被扒的一干二净的死尸堵着漏风处,白花花的尸体让苏联士兵感到恶心,于是立刻组织战俘们清理掉车厢中的死尸,其实也就是把尸体丢到野地。

    他们站在胜利者的位置俯视这批败类高声斥责着他们,碰上哪位士兵一个不高兴,被砸一枪托也是正常的。其他的战俘被驱赶排成队列,苏江搀扶着一路体温相依的少年,他的肩膀和腰侧有着严重的枪伤,这让他不得不佝偻着身子。

    劳改营的负责人是个女人,他们吃过苏联女兵的亏,知道她们是一群拥有维纳斯的美貌,却没继承她温柔的女人,从女兵们打仗的态度来看,他们推断自己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的待遇。

    “这是毫无人格尊严的开始”有人小声的低估。

    “我为躺在野地里以告别疾病伤痛严寒和跳蚤的人庆幸”少年道。

    “嘘”苏江拉拉少年的衣袖让他不要乱说话。

    台上的女中尉娜塔莉亚神情肃穆,面对给祖国带来灾难,导致大伙家破人亡的败类,她尽可能的保持着理智,告知完劳改营内的规则后,她正式通知这群败军:“你们的人生正在通往地狱,而我则是塔纳托斯,我将挥舞着镰刀时刻凝视着你们,你们将在这里为自己所做的罪孽赎罪忏悔直至死亡”

    文书翻译完中尉的话后下面战俘的神情一言难尽,中尉不想搞明白这群渣滓究竟在愤怒什么,她虽然憎恶这群人,但她也尊重对手,她没有辱骂他们,她没想到那群渣滓的内心如此不堪一击,她并不知道令他们面色难堪的人是文书。

    站在一旁的文书在翻译中尉话时常常带上粗鄙不堪的脏字,中尉的修养被文书的情绪添油加醋的改变,底下的战俘不明白中尉的原话,于是自然认为娜塔莉亚就是一个美杜莎。

    文书开始进行点名:“丹尼尔·茨威格”,“迪特·布鲁尔”,“沃森·伯伦”…“苏江”

    “到”

    “出列!”

    风嘶吼盘旋在一片死寂中,克劳德紧紧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上前,苏江拍拍他的手安抚他让他不要紧张,她去去就回,克劳德将信将疑的放开手,在这里没人能对抗他们,他放不放手结果都一样。

    风雪染白了她的眉毛,近距离下她才发现那个骂起人来脏字一连串且不带重样的文书是个青年人,回首队列中自己刚刚所站的位置,她发现那就像一条残破不堪的长龙,伤痛与疾病肆虐他们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每一寸肌肤,他们无法站的笔直,天生的严谨和服从让他们努力的想要保持着整齐,可队列中所有人的眼神都黯然无光,那是没有灵魂的死气。

    “你是医生?”文书的声音令人十分不舒服,他的左脸有着可怕的疤痕,像是烧痕,这样的脸让本就可怕的他变的更可怕。

    “是的?”苏江僵硬的点头,她的脖子已被冻僵。

    “你如何证明?”文书寻找着苏江的错处。

    “如果你需要我为谁做手术的话”冷风吹的苏江牙齿打颤。

    “你曾去过哪些国家?”文书不接话茬只是继续进一步核实。

    “波兰,法国,苏联”苏江避重就轻的回复。

    “你曾留学德国?”文书看一眼手中的资料直截了当的拆穿她的掩饰。

    “是的”

    “你有没有养过一只狗”

    “有”苏江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她感觉这个文书在像她确定什么似得,可文书的语气宛如冰窖里的三尺寒冰,面对实际被核实出的问题她无法撒谎。

    “叫什么”

    “阿诺”

    文书在文件上勾勾选选后向娜塔莉亚中尉报告,中尉微微颔首算是点头,两名士兵走到苏江身后将她带离,苏江的身后顶着两把冰凉的枪口,她不敢轻举妄动,她听见身后的点名声,点名仍在继续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中断。

    苏江被带进一间整洁的办公室,士兵把她带到办公室便就离开了,这间整齐的办公室里只存放着一些文档,一张破旧的桌子上垛着盆绿植,她不认识叫不出名字。。

    一路过来她的身上沾染车厢中太多味道,不要说这个办公室的主人,她自己都厌弃现在的自己,她明白这里的整洁不应该被她这样浑身污秽的人玷污,她自觉的站在门口等待娜塔莉亚中尉回来,没有向前一步。

    办公室烧的正旺的火炉让一直咬着牙齿,关节冻僵,行动奇特的苏江得到舒缓,她终于重新感知到手指的存在,她尝试性的伸缩着手指,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她只觉得很漫长,不过她不着急,因为这里的炉火正好,她希望中尉能来的慢点,最好被别的事情耽误,好让她多在这个温暖的地方停留。

    哐。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来人没想到门口会站着人,战争早已将人的神经变得紧绷,娜塔莉亚瞬间掏出枪指着站在门口被吓懵的苏江,苏江下意识的猛的举起手做投降状,她想要解释可刚一张嘴,喉咙却被灌入迎面吹来的冷风,她被呛得治咳嗽。

    “你为什么要站在门口?”娜塔莉亚中尉对苏江的表现十分不满。

    “您的办公室非常整洁,我…我想我站在这里就好”苏江强忍着无法止住的咳嗽解释道。

    世界上有三种事情是假装不了的,喜欢,打喷嚏,咳嗽,苏江强制忍住咳嗽反而更滑稽,中尉嗅到办公室里的异味皱眉:“你有被传染上疟疾吗?”

    “应该没有”

    “身上有没有跳蚤?”

    “我不确定”

    “那你就站在这里吧”娜塔莉亚找着一份文件,苏江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瓦茨洛夫向我推荐一名中国籍的医生,叫苏江,是你吧”

    “我确实是苏江,但我不认识你说的人,我不认识瓦茨洛夫”

    “这么说你没有保住一个人的腿?”

    “是他?原来他叫瓦茨洛夫”

    “我差点以为你不是他说的人,明明刚刚可以假装认识,你可真是诚实”

    “我知道谎言总有被拆穿的时候,真到那时候我必然会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姑娘,我知道你曾责难他将你的阿诺送上战场,你认为他欺骗了你,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也曾有过属于我们的狗狗。它叫полка,它很勇敢,它安睡在莫斯科,我们的一切都属于这片国土,我们必须胜利,我们也终于胜利”

    “嗯”

    “你救了我的瓦茨洛夫,你给了他完整的身体,作为回报他选择相信你,将你送到我这来做医生,作为回报我会照顾好你,但你必须先接受我们医生的体检,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负责”

    苏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娜塔莉亚见她愣在当场从抽屉取出一包虱子粉:“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竟然被混在那渣滓中以这种运输方式送来,不管你身上到底有没有跳蚤,你最好去仔细清理”

    “然后呢?”苏江问。

    “然后会有士兵带你去领取生活用品,引你去医务处和医生宿舍”

    苏江有很多问题没有搞懂,导致她有些木楞,娜塔莉亚中尉提醒道:“相信我,这里的苦寒你今天只见识到一成,好好调整你的情绪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生活”

    “我不明白”苏江问出困扰自己的问题。

    “瓦茨洛夫告诉我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你要知道在普通的劳改营里做囚徒远不如在这里做个医生,你很快会知道囚徒的生活有多么的绝望,但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所以他们并不值得同情,如果是他们胜利一样会这么对待我们,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你是个出色的医生,善良的姑娘,但我劝你不要对这些垃圾善良,因为他们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