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紧急
“……地狱开局啊。”
卡罗的身体有些颤抖，这是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说不清是永恒的沉睡将至的恐惧还是生活脱离日常而产生兴奋。
他没有立刻冲出家门，反而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甚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因为结果已经不能更糟了。
“……8月15日下午3点27分，见到灰衣人，接触时间低于3秒，接触地点是市图书馆一楼大厅……
……灰衣人衣着随意，未带包，经济学讲义……
……财经类专业，居民区，大学城……
……假设午饭后去还书，八月中旬选择步行出门的可能性不高，既然穿了防晒衣，不大可能在正午时出门……”
卡罗看着记事本上的简略地图，其上围绕市图书馆已经被标记了几个点，他揉了揉太阳穴，
“……之前的我已经进行过这种程度的推断……
……嗯，衣服品牌的信息也已经被考虑过了……”
他有些头疼，不知是因为没睡够，还是因为能走的路已经被自己走过了，或者两者都有。
“换个思路，”
卡罗沉吟不语，眉头紧皱，
“我现在距离所谓的最后的时间最近……
……超自然力量的影响……
有没有可能，那个灰衣人也需要迫切地找到我？”
假设对方也在找自己？
“也或许是他在等我进入休眠……不，这不可能，”
因为当自己正确猜测异常的来源时，刷新时间大幅缩短了。
“那人如果意图陷害我，完全可以巧妙的让我更快进入休眠……”卡罗眉头微松，
“如果对方也对我进行调查，应该能猜到我住在市图书馆周边……
而现在对于我来说，是最后的时间……
那对他而言可能同样也是……
……我在午夜12点左右可能出现的位置，邻近居民区，人流量适中，治安较好，灯光明亮，市图书馆附近……”
思考到这里，卡罗抬起了头，面色阴晴不定，
“假设对方也需要找我，或许这也是他最后的时间……“
还是赌！
卡罗的思路竟一时不知该往哪处跑，沉默了十数秒后，他眼神坚定起来。
“……看看这次我能不能猜对了，看看咱俩有没有默契……“卡罗喃喃道，旋即起身，拉了件外套冲出了门。
“可别让我失望啊，铁子……这次是，水清路渡岸小区旁的夜市摊，以及沿海商业街。“
…………
第海大学里的蝉鸣已经慢慢消失，夏末初秋依旧热得不讲道理，白日里的艳阳将这所临海的顶级学府烘烤如热带雨林，正午时空气都被扭曲，潮湿闷热，而所幸8月正值暑期，本科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多半已经回家。
临近深夜12点，低年级女生宿舍里冷冷清清，只有几间寝室还亮着灯。
宿舍阿姨正难得的巡查寝室，这下正爬上五楼，满身是汗，像是从水中被捞起来一般。
“啪”，玻璃摔碎的声音从513室中传出。
这声响吸引了阿姨，她手叉腰喘了几口粗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才向513走去，
“不得活咯这天……哎哟，太热咯……“
“……大半夜还查哪样寝室嘛……这些校领导真勒屁股高高，放勒屁都裹起鞭子……“
阿姨在嘀嘀咕咕中走到了寝室门前，
“同学，你……“边扯起嗓子边准备敲门。哪知那门没关，被阿姨一下推开了。
房间内没开灯，窗帘也被拉紧，漆黑一片。走廊的灯光钻了进去，阿姨看见了室内的情况，一瞬间，内心一紧。
寝室内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黑发少女，她穿着大码的灰色体恤，下身露出两条光洁的腿，脚上穿着白色的高帮鞋，正背对着门，在黑暗中伫立在全身镜前一动不动。
阿姨心中有些犯怵，犹豫了一会儿，看那少女还是一动不动，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索性心一横，大步迈进了房，靠近那诡异的少女。
“同学，你出什么……“阿姨边说，边伸手探向那女同学的肩膀。
突然，那少女有了反应，阿姨看见她将头慢慢转向自己，当看清那少女的脸时，阿姨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从脚心爬上头顶！
那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
……
“……鬼啊！！！”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寝室楼，阿姨连滚带爬的逃出502室。
慌乱中，她没能看见房间中更多的细节——书桌上标记了几处地点的市区地图、贴满墙壁的小纸条、少女脚边摔碎的玻璃杯……
那少女好似被阿姨的声音惊醒，浑身一颤，脸上出现变换，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降临一般，五官重新浮现在脸上。
少女表情先是愣神，转而粉嫩的嘴角一撇，眼皮一耷，满脸无奈。
“呼……”挠了挠脑袋，本就有些翘起的碎发的发型被挠得更乱，像是刚起床没梳头一般。
她抖了抖僵硬的身体，缓缓地做了几个蹲起，缓解膝盖的压力，又捏了捏拳头，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响。
她转头看向镜子，镜子中竟依然伫立着无面的她。少女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无所谓。
走近洗漱台拉开窗帘，淡淡的月光洒向她的身体，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微弱的光线中舒展娇躯，嗓子里发出“嗯……”的声音。这一套流程下来，才算是完全缓解了长久站立的僵硬。
不多时，她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时间——23点46分。
少女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变得难看。旋即立刻打开寝室灯，在书桌前驻足——或者说，凝神查看地图。
她小小的眉头皱着，眼神在几个标记的地点中游离，不时叹气。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嘴角一撇，鼻子一皱，虽然无奈，但眼神也坚定起来，准备行动了。她从开始思考到做出决定，只花了几分钟时间。
走到寝室门口时，她脚步一顿，嘴角向上泛起好看的弧度，右腿小腿向身后轻轻勾起，左脚轻踮，竟回首跟镜子中没有五官的“自己”挥了挥手，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狡黠而灵动，不知这算是告别，还是在说“以后请多指教”。
“碰”，寝室门被关上，镜子中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
00点05分，少女到达了最后决定查找的地点，她揉了揉鼻子，深深呼吸一口，迈步进入了——沿海商业街。
……
“小哥来看看吃点啥？”
“我们家海蟹新鲜……”
“……便宜卖咯便宜卖咯……”
午夜12时的夜市摊，热气掺着烧烤的油香蒜香，带来嘈杂的叫嚷，裹挟着食客与厨师的汗水和某些人的慌忙。
卡罗在一个个摊点间穿行，思绪如电，揣度着可能存在的对方会去的地方。
“……还在营业的店……”
穿过了夜市摊，卡罗也整理好了最后的行动路线，开始了排查——
23点52分，“……刘家炖汤，没有。”
00点01分，“……老张小云吞，没有。”
00点07分，“……野哥大排档，没有。”
00点13分，“……好一石生蚝，没有。”
四家店家沿路，共20分钟的步行路程，一路上没有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00点21分，“……李家烤鱼，没有。”
汗越冒越多，额头的汗流进了眼睛。
00点27分，“……森路24小时便利店，没有。”
卡罗一时感觉有些荒诞，在没有任何其它条件的情况下，靠着直觉寻找一个只隔着监控屏幕见过一面的人。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已经没有时间了。
00点31分，“……天一酒吧，没有。”
卡罗脸色有些难看，路灯的黄光被拉长，楼栋出现重影，世界仿佛在远离。
他站在吵闹的酒吧门前不远处，发觉周围环境的变化越来越慢——等着入场的男女，手机的荧光似乎都出现频闪，喝多了的年轻男人，蹲着蹲在路沿边上呕吐，行人走路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树叶的晃动越来越缓慢，嘈杂的声音被拉长，声调变低，钻入鼻腔的气味甚至都开始减少……是自己的时间开始变快了。
他心情复杂，不清楚环境的这种变化，是因为他即将进入不断的刷新，某个造物主出于最后的仁慈，给他的提醒，还是因为他离可能存在的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只剩最后一个可能性比较大的地点了——卡尔曼披萨店。”
卡罗脚步僵硬，沉吟不语。几秒后，还是继续行动了。披萨店处在一处人行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左邻沙滩堤岸——距离酒吧大约十分钟跑步距离。
……
00点32分，少女站在森路便利店门口，心中有些绝望，这几天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大概几天前，她就开始偶尔突然失去意识，没多久她就察觉到这源于超自然力量，因为每次她意识回归时，都有个没有五官的“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近，而这几天发呆的时长和频率正在逐渐增加。
她开始进行调查，直到今天再次进入被迫“隔离”的状态，她怀疑如果没有阿姨那一嗓子，她可能会永远被那个没有五官的怪物占据。
她合理推测，当她再次失去意识后，她将再也无法醒来。
而来到这个地方，完全只是碰碰运气，或者说，她并没有那么慌张，因为从前几天第一次失去意识开始，她内心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自从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奶奶病逝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安心感了——正是沉溺于这种感觉，让她冥冥中选择来到了这条商业街。
不过当隔离的感觉再次袭来时——她不知为何这次到来的感觉这么清晰——但她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一丝绝望。
少女站在便利店门前不远处，随手拍掉腿上的蚊子，白皙的腿上浮现出手掌的红印，这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看着便利店明亮的led灯牌，突然感觉有些扫兴，挠了挠脑袋，觉得不如接受命运，或者将自己的命运交予那莫名的安心感。
索性进店，买了瓶威士忌和一盒柠檬蛋糕。
她沿着店旁的小巷走向海滩，坐在了沙滩边的堤岸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撑在弯起的右腿膝盖上，左腿自然的垂在堤岸边。
脑袋又开始晕乎乎了，她拧开了酒，喝了一口。吹着咸湿的海风，舒服的眯了眯眼。
……
00点38分，卡罗站在了披萨店门口，他环顾四周，一颗心渐渐沉到最低处，
“……卡尔曼披萨店……
……没有。”
卡罗有些绝望，他清晰的感觉到思绪变慢，仿佛要反应很久才能进行完整的反射，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身上的汗甚至都流的更慢了。
但真正绝望的是，他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因为剩下的地方都没有开门，如果要去，那根本无从谈起从哪开始查。
十字路口的拐角，卡罗望着天空，脑中没了任何想法。
闷热的海风里，面点和芝士的香气也仿佛变得恶臭，臭得像坏掉的颜料，
“……颜料？”
他这才注意到，周身的色彩好像在加强，好像身处一幅饱和度在增加的照片中，色块的接连处又在慢慢变得模糊，好像在向一幅随意涂洒的油画转变。但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卡罗自嘲的笑了笑，选择接受命运后反而好像轻松了不少。
看向路边停靠的摩托车师傅，突然意动，想久违的体会一次摩托车——自从小时候父母因为一辆摩托车引发的车祸去世后，他就对摩托车产生抵触了。
坐上了摩的，风绕着耳畔跑向脑后，坏掉的颜料的气味越来越重，呼啸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娇小的灰色身影——坐在森路便利店后面的堤岸上。
他瞬间双目瞪大，急忙喊停了师傅，付完钱，跌跌撞撞的跑向那个小巷。
周身的时间越来越慢，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小巷口。
那个娇小的身影好像也有所察觉，微微侧身回首，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小巷。
闹市的嘈杂好像远离了，全世界只剩下悠扬的海浪声。变质颜料的臭味也仿佛瞬间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海风的咸湿，以及，淡淡的柠檬蛋糕和威士忌的香气。那海堤上的少女，身姿绰约而潇洒，随意的把着一瓶酒，身后小巷昏暗，身前星光黯淡，海色暗沉，她的鼻子和嘴巴模糊了，可那双眼和脸上的红晕，却那样清晰。
卡罗的身体有些颤抖，这是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说不清是永恒的沉睡将至的恐惧还是生活脱离日常而产生兴奋。
他没有立刻冲出家门，反而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甚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因为结果已经不能更糟了。
“……8月15日下午3点27分，见到灰衣人，接触时间低于3秒，接触地点是市图书馆一楼大厅……
……灰衣人衣着随意，未带包，经济学讲义……
……财经类专业，居民区，大学城……
……假设午饭后去还书，八月中旬选择步行出门的可能性不高，既然穿了防晒衣，不大可能在正午时出门……”
卡罗看着记事本上的简略地图，其上围绕市图书馆已经被标记了几个点，他揉了揉太阳穴，
“……之前的我已经进行过这种程度的推断……
……嗯，衣服品牌的信息也已经被考虑过了……”
他有些头疼，不知是因为没睡够，还是因为能走的路已经被自己走过了，或者两者都有。
“换个思路，”
卡罗沉吟不语，眉头紧皱，
“我现在距离所谓的最后的时间最近……
……超自然力量的影响……
有没有可能，那个灰衣人也需要迫切地找到我？”
假设对方也在找自己？
“也或许是他在等我进入休眠……不，这不可能，”
因为当自己正确猜测异常的来源时，刷新时间大幅缩短了。
“那人如果意图陷害我，完全可以巧妙的让我更快进入休眠……”卡罗眉头微松，
“如果对方也对我进行调查，应该能猜到我住在市图书馆周边……
而现在对于我来说，是最后的时间……
那对他而言可能同样也是……
……我在午夜12点左右可能出现的位置，邻近居民区，人流量适中，治安较好，灯光明亮，市图书馆附近……”
思考到这里，卡罗抬起了头，面色阴晴不定，
“假设对方也需要找我，或许这也是他最后的时间……“
还是赌！
卡罗的思路竟一时不知该往哪处跑，沉默了十数秒后，他眼神坚定起来。
“……看看这次我能不能猜对了，看看咱俩有没有默契……“卡罗喃喃道，旋即起身，拉了件外套冲出了门。
“可别让我失望啊，铁子……这次是，水清路渡岸小区旁的夜市摊，以及沿海商业街。“
…………
第海大学里的蝉鸣已经慢慢消失，夏末初秋依旧热得不讲道理，白日里的艳阳将这所临海的顶级学府烘烤如热带雨林，正午时空气都被扭曲，潮湿闷热，而所幸8月正值暑期，本科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多半已经回家。
临近深夜12点，低年级女生宿舍里冷冷清清，只有几间寝室还亮着灯。
宿舍阿姨正难得的巡查寝室，这下正爬上五楼，满身是汗，像是从水中被捞起来一般。
“啪”，玻璃摔碎的声音从513室中传出。
这声响吸引了阿姨，她手叉腰喘了几口粗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才向513走去，
“不得活咯这天……哎哟，太热咯……“
“……大半夜还查哪样寝室嘛……这些校领导真勒屁股高高，放勒屁都裹起鞭子……“
阿姨在嘀嘀咕咕中走到了寝室门前，
“同学，你……“边扯起嗓子边准备敲门。哪知那门没关，被阿姨一下推开了。
房间内没开灯，窗帘也被拉紧，漆黑一片。走廊的灯光钻了进去，阿姨看见了室内的情况，一瞬间，内心一紧。
寝室内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黑发少女，她穿着大码的灰色体恤，下身露出两条光洁的腿，脚上穿着白色的高帮鞋，正背对着门，在黑暗中伫立在全身镜前一动不动。
阿姨心中有些犯怵，犹豫了一会儿，看那少女还是一动不动，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索性心一横，大步迈进了房，靠近那诡异的少女。
“同学，你出什么……“阿姨边说，边伸手探向那女同学的肩膀。
突然，那少女有了反应，阿姨看见她将头慢慢转向自己，当看清那少女的脸时，阿姨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从脚心爬上头顶！
那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
……
“……鬼啊！！！”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寝室楼，阿姨连滚带爬的逃出502室。
慌乱中，她没能看见房间中更多的细节——书桌上标记了几处地点的市区地图、贴满墙壁的小纸条、少女脚边摔碎的玻璃杯……
那少女好似被阿姨的声音惊醒，浑身一颤，脸上出现变换，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降临一般，五官重新浮现在脸上。
少女表情先是愣神，转而粉嫩的嘴角一撇，眼皮一耷，满脸无奈。
“呼……”挠了挠脑袋，本就有些翘起的碎发的发型被挠得更乱，像是刚起床没梳头一般。
她抖了抖僵硬的身体，缓缓地做了几个蹲起，缓解膝盖的压力，又捏了捏拳头，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响。
她转头看向镜子，镜子中竟依然伫立着无面的她。少女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无所谓。
走近洗漱台拉开窗帘，淡淡的月光洒向她的身体，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微弱的光线中舒展娇躯，嗓子里发出“嗯……”的声音。这一套流程下来，才算是完全缓解了长久站立的僵硬。
不多时，她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时间——23点46分。
少女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变得难看。旋即立刻打开寝室灯，在书桌前驻足——或者说，凝神查看地图。
她小小的眉头皱着，眼神在几个标记的地点中游离，不时叹气。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嘴角一撇，鼻子一皱，虽然无奈，但眼神也坚定起来，准备行动了。她从开始思考到做出决定，只花了几分钟时间。
走到寝室门口时，她脚步一顿，嘴角向上泛起好看的弧度，右腿小腿向身后轻轻勾起，左脚轻踮，竟回首跟镜子中没有五官的“自己”挥了挥手，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狡黠而灵动，不知这算是告别，还是在说“以后请多指教”。
“碰”，寝室门被关上，镜子中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
00点05分，少女到达了最后决定查找的地点，她揉了揉鼻子，深深呼吸一口，迈步进入了——沿海商业街。
……
“小哥来看看吃点啥？”
“我们家海蟹新鲜……”
“……便宜卖咯便宜卖咯……”
午夜12时的夜市摊，热气掺着烧烤的油香蒜香，带来嘈杂的叫嚷，裹挟着食客与厨师的汗水和某些人的慌忙。
卡罗在一个个摊点间穿行，思绪如电，揣度着可能存在的对方会去的地方。
“……还在营业的店……”
穿过了夜市摊，卡罗也整理好了最后的行动路线，开始了排查——
23点52分，“……刘家炖汤，没有。”
00点01分，“……老张小云吞，没有。”
00点07分，“……野哥大排档，没有。”
00点13分，“……好一石生蚝，没有。”
四家店家沿路，共20分钟的步行路程，一路上没有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00点21分，“……李家烤鱼，没有。”
汗越冒越多，额头的汗流进了眼睛。
00点27分，“……森路24小时便利店，没有。”
卡罗一时感觉有些荒诞，在没有任何其它条件的情况下，靠着直觉寻找一个只隔着监控屏幕见过一面的人。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已经没有时间了。
00点31分，“……天一酒吧，没有。”
卡罗脸色有些难看，路灯的黄光被拉长，楼栋出现重影，世界仿佛在远离。
他站在吵闹的酒吧门前不远处，发觉周围环境的变化越来越慢——等着入场的男女，手机的荧光似乎都出现频闪，喝多了的年轻男人，蹲着蹲在路沿边上呕吐，行人走路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树叶的晃动越来越缓慢，嘈杂的声音被拉长，声调变低，钻入鼻腔的气味甚至都开始减少……是自己的时间开始变快了。
他心情复杂，不清楚环境的这种变化，是因为他即将进入不断的刷新，某个造物主出于最后的仁慈，给他的提醒，还是因为他离可能存在的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只剩最后一个可能性比较大的地点了——卡尔曼披萨店。”
卡罗脚步僵硬，沉吟不语。几秒后，还是继续行动了。披萨店处在一处人行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左邻沙滩堤岸——距离酒吧大约十分钟跑步距离。
……
00点32分，少女站在森路便利店门口，心中有些绝望，这几天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大概几天前，她就开始偶尔突然失去意识，没多久她就察觉到这源于超自然力量，因为每次她意识回归时，都有个没有五官的“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近，而这几天发呆的时长和频率正在逐渐增加。
她开始进行调查，直到今天再次进入被迫“隔离”的状态，她怀疑如果没有阿姨那一嗓子，她可能会永远被那个没有五官的怪物占据。
她合理推测，当她再次失去意识后，她将再也无法醒来。
而来到这个地方，完全只是碰碰运气，或者说，她并没有那么慌张，因为从前几天第一次失去意识开始，她内心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自从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奶奶病逝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安心感了——正是沉溺于这种感觉，让她冥冥中选择来到了这条商业街。
不过当隔离的感觉再次袭来时——她不知为何这次到来的感觉这么清晰——但她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一丝绝望。
少女站在便利店门前不远处，随手拍掉腿上的蚊子，白皙的腿上浮现出手掌的红印，这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看着便利店明亮的led灯牌，突然感觉有些扫兴，挠了挠脑袋，觉得不如接受命运，或者将自己的命运交予那莫名的安心感。
索性进店，买了瓶威士忌和一盒柠檬蛋糕。
她沿着店旁的小巷走向海滩，坐在了沙滩边的堤岸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撑在弯起的右腿膝盖上，左腿自然的垂在堤岸边。
脑袋又开始晕乎乎了，她拧开了酒，喝了一口。吹着咸湿的海风，舒服的眯了眯眼。
……
00点38分，卡罗站在了披萨店门口，他环顾四周，一颗心渐渐沉到最低处，
“……卡尔曼披萨店……
……没有。”
卡罗有些绝望，他清晰的感觉到思绪变慢，仿佛要反应很久才能进行完整的反射，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身上的汗甚至都流的更慢了。
但真正绝望的是，他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因为剩下的地方都没有开门，如果要去，那根本无从谈起从哪开始查。
十字路口的拐角，卡罗望着天空，脑中没了任何想法。
闷热的海风里，面点和芝士的香气也仿佛变得恶臭，臭得像坏掉的颜料，
“……颜料？”
他这才注意到，周身的色彩好像在加强，好像身处一幅饱和度在增加的照片中，色块的接连处又在慢慢变得模糊，好像在向一幅随意涂洒的油画转变。但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卡罗自嘲的笑了笑，选择接受命运后反而好像轻松了不少。
看向路边停靠的摩托车师傅，突然意动，想久违的体会一次摩托车——自从小时候父母因为一辆摩托车引发的车祸去世后，他就对摩托车产生抵触了。
坐上了摩的，风绕着耳畔跑向脑后，坏掉的颜料的气味越来越重，呼啸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娇小的灰色身影——坐在森路便利店后面的堤岸上。
他瞬间双目瞪大，急忙喊停了师傅，付完钱，跌跌撞撞的跑向那个小巷。
周身的时间越来越慢，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小巷口。
那个娇小的身影好像也有所察觉，微微侧身回首，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小巷。
闹市的嘈杂好像远离了，全世界只剩下悠扬的海浪声。变质颜料的臭味也仿佛瞬间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海风的咸湿，以及，淡淡的柠檬蛋糕和威士忌的香气。那海堤上的少女，身姿绰约而潇洒，随意的把着一瓶酒，身后小巷昏暗，身前星光黯淡，海色暗沉，她的鼻子和嘴巴模糊了，可那双眼和脸上的红晕，却那样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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