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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琴代辱 齐当黄雀

    四君从小一起长大,对各自都很了解,三人心里所想跃然于脸上,蜚零一看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由摇摇头。

    琴声停,气氛大转。

    “不是要道歉吗,怎么个道歉法?”

    “你的命,给我一条。”

    “既然你敢要,我自然敢给,就怕你接不住。”戒杀取下一颗舍利子交给无名,因为一颗舍利子便是他的一条命。

    当无名拿走舍利子的时候,戒杀难得有一丝错愕,本该被深渊吞噬的无名没有受到影响,舍利子乖巧地躺在无名手中。

    尽管他知道无名是医者,是药师的徒弟,但也不至于无视他生命所化的舍利子攻击,如此实属奇怪。

    正好这颗舍利子可以补足柳心的生命精华,使得她的皮肤变成青春少女本该有的程度,光滑细嫩、吹弹可破。

    替她盖上被褥,无名眼中尽是愧疚和柔情,现在,柳心便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只是长高了点、成熟了点。

    李夭激动地笑了笑,轻声道:“挺有本事的嘛,这么快就搞定了,我还以为要个几天呢。”她撩了撩额前的几缕发丝,看起来很是漂亮。

    “都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

    “你也歇一歇,睡一觉恢复下精神。”看无名面色憔悴,李夭心有担忧:“就先住下,养好了再走”。

    李夭明明很关心无名,说话的语气却不容反驳,好像她说的话只是安排,不是商量。

    二人走出房间,无名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无名颇为无奈,柳心的情况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自己身上又没有银子,总不能让柳心陪他露宿街头。

    戒杀说:“我的事情该解决一下了。”

    无名说:“我给你开一剂药方,你照着做就行。”

    药方:一戒杀,二行善,三微笑,四衣着正经,五骂佛。

    “你耍我?”

    戒杀拿起药方一看,面色阴沉,眼睛忽明忽暗,情绪游走在爆发的边缘。

    在无名开的药方中没有一点是戒杀能做到的,简直就是照着他的缺点写下来整他,故意如此似的。

    “此为第一个疗程,信不信由你,现在请你离开,十日后再来找我。”

    沉默片刻以后,戒杀拿走了药方,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有机会活着。”走了几步又说:“告诉你未婚妻,用琴声骂人极为幼稚,而且愚蠢”。

    无名还以为戒杀没有听出来,看他不像懂琴的,说不定是平日里被人骂多了,所以有了共鸣。听其语气确实有些生气,说明李夭还算是出了口气,没有白白弹奏一曲,为此无名心里暗爽。

    夜幕降临,无名终是趴在琴边就这么合了眼,许是知道有人在旁边陪着所以睡得才这般安心香甜。

    “主人,你要的东西。”

    李夭是个很理性的人,但有时还是会忽略掉无名的身份而流露出对他的关心,她接过白附子拿来的毯子披在无名身上,自己则坐在他身边,风吹过脸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毯子太大一个人盖的话较为浪费,我是个勤俭节约的人,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李夭这么想着然后拉过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向无名靠了靠。

    白附子见此情形,忍不住说:“主人好不害臊,还没过门就和人盖一个毯子”。

    红娘子说这叫浪漫,是很美妙的东西。白附子说明明是乘人之危却说的这么高尚。两兄妹观点不同,争论不休,为了不打扰主人,他们默契的换了个地方。

    随后李夭将做好的粥交给安叔热一热,色泽像是黑芝麻的白米粥看的安叔嫌弃的很,这手艺与轩辕修有的一比,端到厨房时他在想真的要回锅吗,要不重新煮一份?

    “小姐真的越陷越深了,我的梦想,长安首富的管家,还有机会吗?”安叔长叹唏嘘。

    长夜漫漫事多多,有人因为靠的近些便沾沾自喜,羞红着脸入了梦乡,幸福快乐的结婚生子;有人因为一张毯子便争论不休,用轩辕修教的方法甩骰决胜负;有人因为一碗狗看了都摇头的粥纠结不已,扔掉小姐的深情自作主张换成了真的黑芝麻糊。

    还有人保护着药铺,以免有人盗药,他们就是四君。白天收到消息,很多药铺都遭到窃贼的光顾,文家名下的店铺损失惨重。对方看不上普通的药材,只拿灵药,导致镇店之宝失窃。

    小偷来无影去无踪,同一时间偷取数家药店的东西,想来是团伙作案。趁着夜深人静,他们又潜入文家东院的药材库房,取走了所有的灵药,被文三七察觉捉获服毒自尽。

    这伙人分工明确,有人负责偷窃,有人搬运,所以灵药没能追回。

    从东市到西市接连有数十家药铺遇到相同的情况,多亏李夭提前得到风声将灵药藏了起来,并派黑面人守着才免遭于难,减少了损失。

    四君抓到的人里只有鬼卿抓到的还活着,他手疾眼快、二话不说直接打晕对方。四人聚在一起,想着如何审讯,必须在人昏着的时候套话,等人醒的话就没戏了,毕竟一个人想死太简单了,憋死、闷死、咬舌自尽等等方法,如果死不了,只能说明自己的决心不够(能让人起死回生不停折磨的人除外)。

    蜚零先是用刀架在昏迷之人的脖子上,道:“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直接杀了吧,一了百了”。

    京墨惊慌喊道:“不能杀,不能杀”。

    鬼卿挑眉说道:“你有让死侍开口的法子?”

    死侍是专门培养、经过洗脑的人,他们就像是傀儡一样对主人保持着绝对的忠诚,永不背叛。

    在刀剑的威胁之下,普通人会跪地求饶、痛哭流涕,而死侍只会毫不犹豫的自尽。尽管培养的方式残忍,但这样的人用来执行任务再适合不过,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养。

    一开始鬼卿没考虑到这一点直接打晕了对方,现在发现没用就应该杀了才合适,反正对方醒后也不会活着,所以他对蜚零的行为还是认可的,但对京墨的举动就不理解了。

    当京墨回答没有办法的时候几人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纷纷嘶了一声,开始猜测他的真实目的。

    半夏:“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在打歪主意”。

    鬼卿:“在意的不是人,那就是灵药”。

    蜚零:“对方几乎集合了整个长安的灵药,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

    被戳穿心思的京墨嘿嘿一笑,“知我者,你们也。”

    他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我们得到这些灵药,说不定我们就是长安第一富豪了耶,各位不心动吗?”

    有人喜财,有人喜色,有人喜欢权势。京墨就是第一种人,他不仅爱财,而且败财,天生无法留住任何钱财,没有富贵命。

    “心动能怎么着,你能有办法?”半夏半扯着嘴角说道。

    注意,这句话是嘲讽,不是问答,可京墨把它当成了疑问句,并坏笑答道:“找无名兄弟啊,算一算不就得了”。

    几人面面相觑,同步露出神秘微笑,互相指着对方说:“知我者,蜚零/半夏/鬼卿也”。

    蜚零一拳打昏将醒的死侍,扛在肩上就去找无名。

    望月阁二楼廊道尽头的亭子里,无名与李夭像夫妻似的睡在案上,绝世的容颜看的无名心神荡漾,“这么看,还挺不错的嘛,怪不得把文家公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听到四君窃窃私语,小心翼翼的走动,他故意装作睡着的样子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在他们默契的行动中无名没有听清讲的什么,因为四人是通过打手势交流的,意思是半夏用仙法将李大老板送回房间,其他人戒备,京墨负责搞定无名。

    分工明确后,半夏比了个欧克的手势准备带走李夭,四人却又傻眼了,只见无名趴在案上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京墨打手势说:“这是睡觉习惯吗,太吓人了”。

    鬼卿:“你去看看”。

    京墨:“凭什么我去?”

    半夏:“你提出来的,你不去谁去?”

    随后京墨用手在无名面前摇动,见其故意眼睛跟着晃才松了一口气。

    “哎!你们……。”

    京墨捂住无名的嘴不让他出声,同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待李夭被送回房间以后,几人才敢大胆说话。

    蜚零将人扔在地上,随口道:“憋死我了”。

    无名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你们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企图?还有那个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让李夭看见?”

    “大买卖哟!”

    ......

    经过无名的测算他们来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处藏灵药的地方,门口有两人把守,里面还有两队人巡逻。

    经过无名的测算他们来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处藏灵药的地方,门口有两人把守,里面还有两队人巡逻。

    靠近东墙的位置有只大黄狗,无名与其交谈后得到对方的帮助引开了巡逻的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几人顺利地进入库房,这里大大小小陈列着数十个箱子。

    其中有一个瓷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只巨大的胆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怪味。

    此为灵药青牛胆,成年即生灵智,状如人胆。其边上有一盒子长约一尺,宽约半尺,上面挂着一把锃亮的铜锁,木盒上还镶着铜条,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盖子一开,三人就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面装着一只冰玉蟾蜍,通体散发着淡淡的玉光。

    “发财了发财了。”京墨趴在箱子上一脸享受,两眼放光,恨不得将自己融入进去,在他眼里这里的灵药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再也不用愁没银子花了。

    是无名把他从未来的幻想中拉了回来,打破了他的美梦,“先想想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带走,还是只拿一点?”

    “到嘴的鸭子能让它飞还了得,岂不是丢我长安第一盗的面子。”京墨眉飞色舞,食指在腰间销魂一钩,拿出一个金丝镶边印着饕鬄图案的布袋,“有我的饕鬄百宝袋在,再多也装得下”。

    无名挑眉,“长安第一盗?”

    鬼卿解释说:“十一岁的时候他饿了去偷东西被人打了一顿,然后遇到个乞丐说他天赋异禀适合当盗圣,于是将自己的名号传给了他。”

    半夏:“那时候我还去查了一下,发现长安还真有个盗圣榜,我们遇到的那家伙是盗圣榜上第一名,看到有偷东西的人就会说:我看你骨骼惊奇,将来可继承我之名号。”

    蜚零:“其实他后面还有半句,你可愿入我丐帮?”

    无名了然,原来是丐帮的前辈。

    鬼卿接着说:“后来我们发现对方就是个骗吃骗喝的乞丐,什么盗圣榜第一都是假的,名号全是自封的,只要你愿意,封一个天下第一盗都随你,后来那人因为业绩不行饿死了”。

    “啥玩意儿饿死了分明是被人打死了,尸体现在还搁丐帮总舵挂着呢,好死不死连帮主东西都偷,也是报应。”其他人闲话间京墨早已打包好东西,手指在臃涨的百宝袋上一弹,饕鬄图案一亮,袋子马上瘪了下去。

    他得意一笑,“当年他们三个人还跟我抢这个名号呢!”

    “少不更事!”

    “图个乐呵!”

    “老娘看不起!”

    “切!”京墨明白的很,虽然现在这几个人表面上对长安第一盗的称号不感兴趣,但心里指不定多羡慕,这可是丐帮帮主亲封的。

    又一招投石问路,大黄狗再次引走巡逻队,五人顺利离开。

    翻越间他们故技重施进入其它库房偷盗,看到一箱箱灵药运送至坟墓总舵,那边的古山龙拿起灵药就往嘴里炫,根本不管是什么品种。

    古山龙大口朵颐时还不知道有人在偷他偷来的灵药,在无名带领下他们已然端了三个窝点,由于半夏用了障眼法使得对方一时间看不出库房已空,他们的处境还算安全。

    此时京墨的口袋里有近五百株灵药,只要转手到黑市一买,直接买下十个坊的所有店铺都不成问题,于是无名打了退堂鼓,“天快亮了,回去!”

    京墨:“你们先回,我去趟黑市,这东西得赶紧出手。”

    “是这样吗?”无名嘴角噙着笑,看穿一切,“鬼卿兄弟,你和他一块儿去,记得帮我把我的那份银子拿回来”。

    之所以无名会答应他们算出被偷走的灵药位置就是为了一百两的出手价,而后在京墨的慷慨大方之下涨到了一千两。这样就可以不通过安叔便不会被李夭知道,他可不喜欢欠人东西。

    至于那些丢了灵药的人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他又不是圣人,什么忙都帮。

    “哎呀,无名兄弟,你看你这就不懂我了,我长安第一盗,黑面人四君之一的黑君,能干吞你钱财的事儿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啰里吧嗦的,你若是问心无愧,我和你一块儿去能怎么着?”鬼卿不等京墨反驳直接拉走了他往黑市去,“无名不是怕你不给钱,是怕你寻花问柳误了事情”。

    只见鬼卿施展的低级道法化出迷雾,两人直接消失在无名的视野之中。

    路上,大街小巷依旧热闹,南巷中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生活吸引不少人驻足。

    平康坊,只因囊中羞涩,京墨许久未来,现在腰包鼓了,奈何鬼卿在旁边,不然定要耍上一耍。

    从北门进入到平康坊,再往南走不多远,往东边一拐,就可以看到三条幽深静谧的巷子,而这三条巷子分为北、中、南三曲青楼十三坊。

    紧靠着坊墙最北侧的巷子俗称北曲。北曲青楼里面多是身份最为卑微的仙女,货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接待的客人也大多是寻常百姓,以及赴京赶考的穷书生。

    京墨自诩风流,喜欢雅致的仙女,所以北曲是他很少来的地方。

    而中曲青楼里面的仙女,身份和地位相对高一些,他们多居住在住深院别所,顾客多鸿儒,往来无白丁。

    最南边的那一条巷子就是南曲,“妓中最胜者,多在南曲。”光顾南曲青楼的客人,大都是王公贵族、富家子弟。

    三曲中,中曲最为使得京墨青睐。北曲肤浅他不乐意去,南曲太过高端他的水平不够容易丢人,唯有中曲他时不时还可以去装一装。

    “别看了,你的翠花今晚有人了。”鬼卿取笑道。

    京墨切了一声,没好颜色道:“俗不可耐,你这种人永远想象不到我们这种人士的高雅气质,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他站在屋顶眺望,一眼看着上空皎洁明月,再一眼却落在南巷,这个他向往的地方。

    夜色、寒风的衬托之下,他衣袂飘飘负手而立,宛如看透红尘的遗世之仙,发丝轻扬间看的鬼卿都出了神,分不清此时京墨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这一夜发生了不少事情,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有举止反常惹人震惊之流。

    白日里戒杀回到大心善寺直到晚上才出门。他穿好了衣服,遮住了胸膛,不再坦胸漏乳。自家师兄突然变的这么正经,让一众和尚以为发生了大事。

    戒杀自然听到有人在议论他,换做往日,那些私语的人一个都活不了,但今日不同,他要完成无名给他的药方。

    他在大雄宝殿前矗立良久,终是踏了进去,来到佛前,没有下跪,而是冒出了一句大不敬之语,“愚蠢”。

    霎时间佛音大作笼罩整个大兴善寺,离宝殿近的悉数振聋发聩,耳中流出血迹,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佛在宣泄对戒杀的不满,试图惩戒他却连带大殿内外的人都没有放过。

    戒杀受得伤最重,浩渺佛音夹杂着愤怒从脑海中炸开,其胸前的一颗舍利子亦化作齑粉,一条命又没了。

    开始有人念诵《大日如来经》,陆续有人就地盘坐跟着念诵经文,转经筒一个接一个转动,上刻经文飞出环绕众人,所有人沉浸在自我世界参与佛法论道。

    他们以为这是场五方佛赐下的恩惠,论道间个个佛法大涨,隐隐有成仙之感谁也不愿意退出,反而越发虔诚的念诵。

    殊不知他们的虔诚带来的是无情的镇压,无形之音敲打着大雄宝殿前广场两侧的鼓楼,钟鼓声不绝于耳,只有戒杀大汗淋漓,身旁有七尊残影似乎要离体。

    他狠狠咬着牙,苦苦忍耐,对这个曾经他虔诚至极到不愿意让任何人诋毁的佛失望透顶。

    戒杀,千年前的大药——暗蝉,与辰砂矿相伴而生,世间少有的具有大毒药效的灵药之一。

    药有名,曰水银,液态水滴,大毒,宜外敷。生灵智者如穴底之虫,藏百年方现人世,亦称银蝉,银翅银身,声如夏蝉,此为第一阶段。

    入世则闭翅伪装如落地白银,引人捡拾触碰,凡碰者身体即虚、血色皆无,干入枯木。

    银蝉会吸食贪婪者的血肉和灵魂,满百人后可潜入地底由银转黑,转称暗蝉,此为第二阶段。

    待得成功出世便可幻化人形,开始第三阶段的修行。

    这个过程非常艰难,在第一阶段能生出出灵智的水银少之又少,而水银化作银蝉后能在第二阶段连续百天吸食百人的更是所剩无几。

    所以在已知的灵药中上万年间只有三只成功化形的暗蝉,每一只都是一方霸主,屠戮无数生灵。

    第一只被天道抹除,第二只祸乱冥界被酆都大帝击杀于忘川,第三只由药师药道然所灭。

    其中酆都大帝所杀的那只暗蝉因为忘川的缘故洗去了记忆,然后经过三生石的引渡又入了轮回路,经历了十世轮回。

    纵使转世成人,但他依旧是大药,非凡人所能企及。凭借自己的修行第五世他的记忆解封,天道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抹除他,反而欲渡他成佛。

    这其中的故事不为人知,只有他自己知道,史料也仅仅记载到这儿。药师遇到的那只暗蝉就没有他这么幸运,直接灰飞烟灭,消弭于天地之间。

    “我在你面前跪了一世,哭了一世,求了一世,你答应渡我,就因我骂你一句就如此待我,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长安两大杀人如麻的魔头之一为何会相信无名这么一个刚刚入世不久的毛头医者,凭他的师父是药师吗?这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戒杀对自己信仰的怀疑。

    如他所言,他曾用了三生三世跪拜,只为成佛,无情和冷漠是他身为大药的本性,但就是这样一株弑杀如命作恶多端的灵药却向往佛门,实在令人不解。

    这一世,他入了大心善寺,得惠果方丈收留,取名戒杀,再修佛缘,获佛眼加持,也就是他开金身时额头上的金眼。

    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佛眼与其说是给他力量,不如说是在吸收他的力量,每用一次离死亡便更近一步。

    佛说要渡我,却在逐步剥夺自己,难道说想成佛就得放弃自身吗?如果是,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生命,这是戒杀最初的想法。

    可慢慢的他陷入了怀疑,佛真的是要渡他吗?

    一个不允许质疑,不容许反驳的无上存在值得他继续等吗?

    在无名拿出药方的那一刻戒杀很生气,不是生气无名戏耍他,而是生气无名看出了他对信仰的动摇,无名知道,戒杀对成佛有了疑虑。

    现在的他更生气,因为佛,并不在乎他,不是单纯的考验他历练他,而是有别的想法。

    又一颗舍利子炸开,只剩下六颗还在继续开裂的舍利子和九颗骷髅头挂在脖子上。回荡不休的佛音如同化作实质的山岳重重的压在戒杀的肩上,纵使如此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冷眼盯着大雄宝殿内熠熠生辉地诸佛。

    唯一还保持清醒踏步而来的方丈挡在戒杀面前,双手合十化出一道金灿灿的大佛,佛像与方丈长得一模一样,庄严肃穆披着紫色袈裟。

    金身一出现大殿中的佛音戛然而止,周围悟道的和尚同步停止醒来一脸愕然地看着方丈。

    “都去吧!”

    所有人仿佛做了一场梦,身上的修为一点也没有增长,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悟道的情景在逐渐变得模糊直至消失。

    和尚们各自离去,忙活着自己的事情,除了方丈和戒杀外,礼佛的礼佛,清扫的清扫,仿佛时间回到了戒杀说出那句不敬之语之前。

    方丈道:“跟我来。”两人若无其事的来到禅房,方丈浮坐床上,戒杀傲然屹立,即使面前的是他师父也没有弯腰的意思。

    方丈闭着眼问道:“他给你开了一副药,你用了,感觉如何?”

    “佛力减弱,随时可能再入大药之道。”大药之道是药中魔道,修炼者残忍血腥只凭本能行事,是比魔更令人头疼的路。

    方丈:“修了多少年?”

    戒杀:“这一世从入门起修佛至今十年整,总计三百二十年”。

    方丈:“心境修为?”

    戒杀:“天赋拙劣,尚在去浊之境,未摸得玲珑之境门槛”。

    方丈:“还记得你入门时我问你,修的什么佛,悟的什么道,你说修佛便是修佛,悟的自然是佛道。今日初试药方,对于这两个问题想必已有新的感悟,若是能把握机缘,或可解你多年心愿。”

    “徒儿明白,谢师父指点。”

    “去吧!为师还有客人接待。”

    戒杀离开后禅房里多出一个人来,他坐在桌子对面,放下手中写着“缘而卜之”的卦幡,接着掏出一张棋盘和棋子,将白棋推给方丈。

    理了理衣裳,道:“惠果,许久未见,下盘棋如何?”

    “六十年了,命师大人还记得小的名字已是惠果之幸,怎敢与大人对弈。”惠果方丈睁开眼看着这个曾经他望其项背的人物,依旧如此年轻,如此捉摸不透。

    “当初的小沙弥转眼都要成佛了,我还在人间跑腿,苦啊!苦啊!”

    “大人福泽绵延,必能得道成仙。”

    “仙,为何物,你我皆明也。今日所来,不为其它,只为叙旧会友,难道这个面子都不给?”命逍遥认真地看着惠果方丈,似乎另具深意。

    惠果明白命师有不能直言之语,若想知道缘由,那这盘棋便非下不可,正好他也想知道什么事情能让四师之一的命师如此警慎,于是回道:“大人棋艺高超,恕惠果只能失礼执白,先一步落子。”

    命逍遥微微一笑,“不用给我面子,拿出本事来,输了我又不会揍你。”这一笑可是让惠果觉得瘆得慌,他怎么感觉命师说的是反话呢,命师的正经棋艺出了名的臭,他若是赢了怕是有生命危险啊!

    他皮笑肉不笑,无奈道:“呵,呵呵,一定,一定。”看命师还没落子,便提醒说:“大人,该你落子了”。

    “哦,到我了是吧,我看看哈!”走完神的命逍遥随便扔下一子落于盘上,随即房间内便没有了动静。

    惠果略微启唇,错愕地看着变换的空间,他们坐在紫色的竹林中,面前的桌上除了命逍遥外还有一出尘的男子。

    惊讶之余,惠果方丈盯着男子大概是在确认其身份,当与记忆中那个站立在苍穹之上直面漫天诸佛的伟岸身影重合的时候,他激动地起身弯腰拜见。

    “贫僧惠果见过药师大人,当年大人独战天道的英姿依旧历历在目,令万灵敬仰。惠果以为您已得道成仙,没想竟退隐宝地,今日相见,实属三生之幸。”

    命逍遥不乐意了,见他就是有幸,见药师就是三生之幸,敢情自己的分量低到这种程度了呗?

    “行了行了,拍什么马屁,那场战斗我也在也不见得你夸我?给我坐下。”随后命师白了一眼药师,道:“说好的我来处理,你出来抢什么风头”。

    “露个脸,怕你威信不够。”药师不苟言笑,严肃道。

    命逍遥眼睛瞪得老大,深吸一口凉气,“我帮你求人,你还不信我,我是命师啊!论身份与你平起平坐,论实力也不过稍逊你一筹,论人脉还比你广,你就这么小看我?”

    这番话说的时候有多心虚,需要多么厚的脸皮才说的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方丈没有拆穿他,尽管在他看来只有第三条没问题,前两天实在不敢苟同。

    从命师话中得知药师有事相求,遂主动发问:“不知小僧可以于何处尽些微薄之力,只要大人开口,小僧定全力以赴。”这语气和态度活脱脱药师的小迷弟一个,看的命逍遥气鼓鼓的。

    “接下来的事情逍遥会与你细说。”药师看向生闷气的命逍遥,“命师大人,你说呢?”

    听到药师叫他大人,命逍遥立刻眉飞色舞,先前郁闷一扫而空,“没问题,我来说,嘿嘿!”

    惠果方丈见他这副模样霎时间觉得很奇怪,有种哄小媳妇的感觉,而且是脑袋不知道转的那种,一个称呼就给收买了,像极了突然叫女朋友老婆的情况。

    如药师所言他只是来露个面,说完话便离开了。这里也不是真正的昆仑墟,而是惠果的道心世界,他们不过是念力化身。

    ……

    “这怎如何使得?”

    “你刚刚在他面前怎么保证的不需要我复述一遍吧!”

    “但,这,实在……哎。”听完命师交代的事情,惠果犯了难,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难为人呀!

    命逍遥道:“哎!!!看来还是得叫他亲口求你,我是不行了。”说着就拿起命幡要走。

    惠果有了慌了,他怎么可能让药师亲自来求他,无奈叹气道:“贫僧尽力而为便是”。

    送走命师,方丈再次叫来戒杀,直至深夜两人都未出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