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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查案

    春去百花竟艳始,夏雨绵绵无绝日。

    嘉宁扔下手中刻刀,沉默地望着桌面被她刻下的一行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这句来自于林嘉宁记忆中的四句话,她只刻了前两句,便感到如渊深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来自于记忆中的无力感侵吞着她的神经,折磨着她的感情。

    春秋85年,那年她才15岁,正是全面掌政的时候,意气风发,以为自己能让唐国立于四国八属地之首。

    那年,一个年轻人通过魏擎的关系给她递了一筐奏章,那每一卷竹简上,条条列列,全是氏族横行,国将不国,民不聊生的证据。

    那个年轻人,叫做魏源。

    是魏擎家不知隔了多远的远亲。

    唐国自建国就被氏族掣肘,那氏族的子弟,不比皇亲国戚差多少,甚至更加肆无忌惮。

    魏源得到了嘉宁的召见,少女公主对清除氏族一事早已有了预备,文帝从不瞒着她,让张家父子进长安就是为此事做准备的。

    因此魏源很是吃惊于那十五岁的少女竟然能接得住他的话,并对他礼敬有加,二人相谈甚欢,未来似乎已经可期,但魏源死了。

    就在魏源离开皇宫前往自己住所的路上,被雷盈从马车上拖下,于街道上脱衣羞辱,殴打致死!

    而事后,雷盈仅仅是被关了不到三个月的牢狱!

    所有人都知道魏源是公主座上宾,可那雷盈,就敢挑衅皇族,现在还在活蹦乱动!

    “哼!”嘉宁一拳砸在桌案上,砸在那新刻的字上,瞬间被毛刺划伤了皮肤,沁出了几点血珠。

    魏源是她心底最深处最隐秘的痛苦,那个亦师亦友刚正不阿的男人,被那般羞辱至死,可她最后却不能拿雷盈怎么办,只能关他在狱中,连刑法都不能上!

    那种无力、那种痛苦、那种揪心一般的撕扯和窒息,在五年之后,再次感受到了。

    “殿下!”徐峄知掀袍下跪,壮硕的身体匍匐在地,愧悔难当。

    “徐!峄!知!”嘉宁咬着牙,感到口腔中一阵腥涩。

    “五年前,没有保护好魏源,今日,你没有保护好程挚!”嘉宁冷冷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死,你自己选吧!”

    “殿下!”徐峄知蓦地抬头,却只看到了嘉宁那双克制隐忍的猩红双眸。

    五年前,魏源当街被羞辱至死,他什么都没敢做。而今日,程挚之死,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徐峄知慢慢地低下头,悲声道:“属下,万死难辞其咎,只仍愿一抔热血,洒我国土之上!”

    说罢,额头触地,发出一声脆响。

    嘉宁盯着他,良久才道:“好!你把手上的事情交给蓝画,然后去找尹洛吧!”

    徐峄知再次以头触地,哽咽道:“多谢,殿下!”

    目送着徐峄知离开,苍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我冷漠么?对你们不够宽容么?”嘉宁冷静说道,目光却看着桌子上的十个字,眸色幽暗。

    苍竹慌忙跪倒在地,“奴婢不敢!”

    她不敢抬头,不敢像往常那般随性,她感觉嘉宁似乎变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却因这变化太过细微,还没有发现。

    “去把齐炎叫来。”

    “诺!”苍竹揣着忧心退了出去。

    齐炎身为外守司值司,长安城任何一点犄角旮旯里的事儿都瞒不过他,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值司这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

    上回魏源死时,还是他敢奉命去抓雷盈入狱,为此,雷盈后来没少给他小鞋穿。

    “殿下!”齐炎单膝下跪,神情严肃。

    “齐大人,令公子身体怎么样了?”嘉宁未说其他,只先问了这一句。

    齐炎指尖一颤,无奈道:“他还是日日不肯出门,只卧在床上。”

    嘉宁默然。

    齐炎有三个儿子,而小儿子自从三年前被雷盈打断一条腿后就再也不肯出门,并惧怕着一切陌生人。

    他不愿多谈此事,问道:“不知殿下召臣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嗯。”嘉宁示意齐炎落座,这才道:“程挚之死,你怎么看?”

    齐炎略皱眉头,摸了摸有些发白的胡茬道:“臣接到报案后前往现场时,那房间已被烧得什么都辨认不出来,仵作验尸确认,程挚是自杀,因为他撞击的力度非常大,额骨凹陷不是被人敲打能造成的伤。”

    “自杀……”嘉宁喃喃,程挚怎么可能自杀,恐怕是被逼的吧?

    “臣询问了和案件相关的人,私以为,程先生恐怕是被逼的,因为当时现场,很可能有第二人存在。当时丁左的客人听到的撞击声,恐怕就是程先生撞墙的声音,当时程先生撞墙已死,却还有人回答堂倌儿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凶手!”

    “现在可有什么线索?”

    齐炎遗憾摇头,“当时酒肆因为是摆宴,人多且杂,很难排查出来是谁。只听堂倌儿和丁左的客人说,那声音故意压着,是个粗犷的男声。”

    嘉宁叹息一声,这线索跟没有一样。

    “不过……”齐炎顿了一下才道:“不过臣有个很特别的发现。”

    他声音刻意压低了两分,说道:“根据当时在场有些人说,见到过一个围的特别严实的人上过二楼,因天气渐渐热了,那人打扮在那时有些突兀,因此才被人注意到。而且那人怀里抱着一根长条状的事物,用麻布包着,不知是什么,臣猜,那不是刀,就是剑!”

    嘉宁扬起了眉,没有打断齐炎的话。

    “而这个人,后来进了雷府!”

    “雷盈?!”嘉宁蓦地站起来,之前她只猜到敢杀程挚的必然是氏族,但氏族在长安大大小小也有十几家,很难说清楚到底是谁出的手。

    “臣不敢肯定,这件事毕竟不是他本人出手,臣也没办法去缉拿他。”齐炎无奈。

    “唔……”

    嘉宁沉吟,敲着桌面问:“你们外守司,询问犯人那一套,招供的多么?”

    此话叫齐炎心中一跳,压了压才回道:“全都招了……”

    “哦……”嘉宁意味不明地看着齐炎,轻声问道:“齐大人,如果,我现在让你重审魏源一案,你敢么?”

    齐炎睁大了眼,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觉得魏源死的可惜,可是自己儿子的腿才是他心里的疼,想了想幼子窝在房中不敢见光的模样,齐炎冷笑了一声道:“臣,必叫凶手受到唐律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