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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天堑隐归途

    我醒了。我看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我以为我该起床忙碌了。于是我努力睁了睁惺忪的睡眼,打开手机,却发现才五点多。我想强迫自己再睡一会,因为我知道接下来这一天的旅途非常艰辛,再不睡便没有这么好的睡觉机会了。可是因为我对这一天的日程过于忧心,产生了焦虑的情绪,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我索性不睡了,收拾了一下最后的行李,拿着我还未退还的工服走出了寝室的大门。这一刻,我格外激动,以至于差点忘记了出入必备的工卡。我终于出门了,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仿佛它知道我要离去,故意下起了蒙蒙细雨。那雨很绵软,可是我看到这样的江南美景,却又不舍离去,那绵绵细雨落在我的脸上便让我觉得如同针锋一样刺痛我的皮肤,还有。那脆弱又不安的灵魂。

    我想起陈淑筠离开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她就那样离我而去,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我为她书写赠别诗的那天。可是此时的我早已狼狈不堪,又有什么理由去想念那些虚无的和在我的世界里过于完美的东西呢,罢了,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去厂区退工服的事情吧。我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口,好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学生,又好像做贼心虚,猫下腰四处望了望,一个保安大哥科能以为我没找到厂车,于是顺手一指,告诉我说:“那边。”我顺着保安大哥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一群为数不多的人正排着队准备坐上为数不多的厂车,我定睛一看,车头的牌子上赫然写着:纬创五厂。凭我的直觉还有焦虑的状态下为数不多但是一息尚存的理智,我知道这趟车不能坐。于是我在一些看戏的人不解的眼光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此时我觉得人间不值得,可是一想起同名歌曲,却又都是欢快的旋律,想想便觉得算了。

    一路上,我经过了阿潘所在的世硕电子,还有小路旁边的玉米地,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能让我联想起什么。

    终于到了我熟悉的厂区,我看到刚下过雨的鲜亮的草坪,我i喜欢踩在小草的身上,虽然不知道它们痛不痛。于是我直接踏上了草坪,也免得再绕远路的辛苦,可是没想到我踩了一脚的泥。若是其他时候也便罢了,偏偏此时我穿着乡间大汉一样的厚底重粉色拖鞋,就总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乡间的粗野汉子,心里开始骂娘,但是又不能就此退却,因为那会显得我十分狼狈。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一向很信仰这句话,尽管我此时已经足够狼狈,是否再多这一点也已经无所谓了。

    厂区甚少这样安静,大概这个时间只有夜班下早班的会出来。厂区的保安大哥也同其他人一样,不解地问我为什么来这么早,我于是说明原委,因为他看起来似乎有要阻拦我的意思。方才交谈之间,我从他口中知道,离职手续的办理人九点才上班。我于是只得把所有事情托付给一号总检姐妹,把我吃不完带不走但是也不是很好吃的零食都留给了她,当她和我说再见那一刻我的眼神迟疑了,因为当时托付她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发微信说的,她当时没有回复。她不愧是体察人意的高手,我话还未出口她便知我意欲何为,于是说了句:“我会帮你的”。我向她道谢,看着她向我挥手的背影,我确定这是我最真挚的一次道谢。

    我们走了,退宿之后宿舍管理人员给了我们各自一张宿舍物品放行单,我看着上面赫然印着“纬创宿舍”的红印,差点落下泪来。可是最终我没有,我清晰地记得离职前几天阿雕跟我说,她猜我一定会哭的。或许是我想起了这句话,心中的伤感被这种太一般的情绪磨掉了大半,或许是因为我一向不喜欢别人的猜测既成事实,这一次,我伤感的灵魂没有成功地驱使自己的眼角再次湿润。

    我们拖着行李,午后的阳光格外炽热,刚下过雨的地面经过阳光的炙烤仿佛蒸炉一般。我们要出宿舍大门了,今天跑路的人还真不少,排着队等保安检查行李。到我的时候他当真让我打开箱子,可我的东西太零散了,仿佛放满水的水缸,稍有不慎便会倾泻而出。检查物品的保安见状忙说道:“好了好了。”我有些慌张地锁好箱子,仿佛渡劫一般。

    仍旧是那条路,仍旧是不愿下车的心情,坐着出租车看着窗外的路景的感觉真的让我无比痴迷。到了集合点,我仍然身先士卒带领她们俩寻找我们的归宿,这个时候我应该证明自己,阿雕来的时候曾对我说,如果没有她俩我都不可能安全到达目的地,现如今我应该让事实替我说出:“如果没有我你俩也回不到老家。”中介说让熊伊敏来找我们,和我们一起。正说着,她就来了。她本是我的前任,高一的事情,到现在好像荡然无存了,她还是这样的热情活泼,只是我早已没有了从前的那种感觉。看到我俩的交流,尤其是我的表情,阿雕好像早已看出我们的关系,只是露出了很懂的微笑,并未言语。

    这一路辗转奔徙,我仿佛也体会到创业人士栉风沐雨的苦楚,可是太困,来不及细细体味。

    或许苏州的厂车太宽敞了,再一看这辆大巴,我确定它还是来时的那一辆,可是在我眼中却小了许多。这一路山川河流,花鱼鸟兽,风土人情,自然风光,可尽收眼底。路过无锡的时候,路上下着针尖一样的细雨,我用仅存的电量和陈淑筠聊着微信,到后来电量不足,她也不再回复,我望向窗外,十里不同天,已是AH的地界了。我看到远山古寺,想“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我看到野鸭湿地,想“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看到一架架飞机轰鸣而去,想人生苦短,白驹过隙,何必为难;我听着她喜欢的音乐,直到最后的电量全部耗尽,我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把自己想象成历经十四年风霜雨雪和艰辛磨难终于修成正果取得真经返回大唐的玄奘法师。不过我没有唐王热情地接风洗尘,也没有国寺里万千僧众的叩拜,更没有如来观音的嘉奖封神。

    我所有的,仍然是历经繁华之前的破旧。

    我醒了,而且我再也没机会做梦了,起码是在家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