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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嘴欠的代价(1)

    圆月巨大一泓,在层层叠叠浓重的雾霭间只露出个苍凉的轮廓,有气无力的。天地巨大,残垣处处,风也刮过两丝,除此之外就是完全的寂静。

    宋诚挚瑟瑟发抖端着枪,左右环顾了番,没有人烟,没有灯火,全是废墟。

    还真是说不好自己是猝死后来到了地狱,还是走了大女主剧本穿越了。总之,这里不可能是她生存了小小小半辈子的那座城市,包括远郊那些犄角旮旯都不可能。而这个神奇的地方,前一刻目之所及遍地是怪物,它们花样扭打成一团,后一刻躺了一地,没有任何附加的引导说明。

    “呸呸呸……呕……”

    她屈肘抹了把满是血腥的嘴,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刚刚被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按头塞了一嘴不能细想的东西,那之后发生的事太过惊悚以至于大脑暂时屏蔽了各种没用的感观,专注求生。现在暂时来看,地上能动弹的好像只有她,那股味儿那个感觉瞬间返了回来,直冲天灵盖,一张嘴吐到最后,昨天晚饭都顺便交代了。

    终于到吐无可吐,她缓了半晌,才艰难的拄着枪把自己撑起来,喘着粗气再拿睡衣袖子抹把嘴,想了想,小心翼翼挪过去看自己刚刚救下来的……“东西”?

    说实话,初始里“惊鸿一瞥”,看到的完全是恐怖片里常出镜的类人怪物形象。轮廓上来说头和四肢都挺像那么回事,动作也算有条有理,可凑近了一张脸满是血腥狰狞的痕迹,仓促之间都辨不大清五官,只有两只眼睛,清晰直白的瞪着人,黑黢黢的瞳仁感觉不反射光的样子……总之,心理学说的能让人害怕的点它算占的挺全乎。

    当时宋诚挚大骇之下整个人翻滚着不知道该往哪寻庇护,没想到就这么手忙脚乱间,不知道哪尊大神对从没虔诚过的她动了恻隐之心,手一扒拉,居然摸到了一杆枪。迅速拨弄了下握把,可以用!大惊大喜之间,眼风所及,另一个一个人多高,依稀也有头和四肢轮廓的类人生物就奔着她扑了过来。

    但这一个她能肯定绝不是一个人,那东西混身龟裂着,比电影里的药人马宁儿可怕多了,喉间不住发出嘶吼和咆哮,尖牙利齿,每一个细节都宣告着危险。

    以前玩VR恐怖游戏,僵尸就是这么呼啸着从视觉里往人身上生扑,现在配上铺天盖地愈加浓重的味道,连预告的份量都十足了,宋诚挚吓得根本控制不住眼泪,仅剩一点理智死命勒令自己谨慎,脑子已经处理不了太多信息,只能机械的给四肢下指令——举起枪,寻找打击点,瞄准……

    射击指令还没下,先头跑过去那个不知道什么喧哗出声,那边有微弱的光线晃动,一下子把这怪物的注意力吸引了。它抬头看了有两秒,毫不犹豫的抛下她拔腿冲过去。

    手指太过紧张几乎僵住了的宋诚挚此时已经鼻涕一把泪一把,脑子知道是得救了,可知觉仍一遍遍提醒自己反复重温那口利齿那浓郁的口臭又兜头洒过来的场景……直到远远的一声野兽倒地的声音唤醒了她,转头看过去,就剩两个人形生物的对决了。

    怪兽扑上去就那么个刹那间,强行理智回笼的宋诚挚呼了口气,稳稳的端起枪,把刚刚没执行完的指令精确运转了一遍。

    之所以会这样选择开枪的目标,主要是因为细想下来,当时眼前这一位的某些行为确实像是在救自己,并且依稀间似乎听见“它”说了句人话。身处在无边废墟的深夜,左右出没有嘶吼奔腾的野兽,这样一个大概能说人的语言,看起来也差不多有着人类着装习惯的“生物”就显得亲切也必要上许多。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凑了凑,但这似乎是个天气糟糕的夜晚,光线微弱,能见度很低,唯一一点儿人造光芒在不远处另一团血肉模糊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那里,宋诚挚犹豫再三,蹭了过去,用睡衣裙摆垫着手,忍着恶心拽了起来——等这事儿了了,这件欧式公主风丝质睡衣就算跳起来给她磕百八个头,她都绝不会再要了——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个头顶发光的棍子,大约比一个手肘长上一点。棍体上似乎是有两个按键,但鲜血淋漓的,她绝不会去试。这根发光的棍子由条异常坚韧的绳子用搭扣牢牢连在一条看起来好像腰带的东西上,这一环扣一环的八成是配套的吧,经过了刚刚那番惊天动地的折腾也一点不散,她只能忍着恶心把腰带也拽了过来。

    既然是腰带,那么那团血肉模糊的是什么,也似乎有了答案——胃里没了东西,宋诚挚好一阵干呕,把手里的枪杆子握的死紧,真是一点也不敢松开。如果能回去,她一定认认真真跟小姐妹们宣传个遍:射击俱乐部真是21世纪最有用的消费,没有之一!没事有效解压,有事它是真能保命!!!

    不枉费她多年来勤勤恳恳消费,混成高级会员。现在有枪在手,有刚刚移动靶的射击成果垫底,可以勉强糊弄自己说多少能够缓解了点突入这种诡异莫测的异世界的惶恐。

    她再深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疯狂转动脑子,一会儿反省自己最近是做了什么孽,一会儿又反省自己又手贱烧错了什么香,最后连去食堂吃饭没能光盘都深刻检讨了遍,愣是没闹明白自己怎么会来到了这种地方。

    深刻反思过前半生的鸡毛蒜皮,不敢停下来的脑子又开始引导自己接受现实,回忆起以前当个玩乐看过的诸如“野外生存指南”,“军用两地人才之友”还有“末日生存指南”之类的书籍,看能不能多找出点安慰。

    怪只怪理论积累了也算不少,但当时只当个猎奇读物,并不曾真正走心过。

    越回忆越觉得现在的状况,作为一个被城市钢铁森林圈养了小半辈子的标准社畜,还是得先嚎啕一番才能排解出一部分无处安放的恐惧。好在还有残存的理智出面牢牢的扼住了发泄的咽喉——那种把人撕得一块一块的怪物们,附近指不定还有多少。她的脸部表情已经没办法好好控制,想哭又不敢哭,想喊又不敢喊,只能扭曲着面目哼哼唧唧聊做宽慰——以前不管看末日小说还是玩恐怖游戏,总有个明确的东西摆在眼前,不管多难,起码让人知道是什么要干什么。现在心里明知道危险丛生,但天地寂寥,万物摧毁,只剩她自己还愚蠢的摆烂着,下一分钟会面对什么根本没有底。

    这种又冷又尴尬的漫长空档算是怎么回事?

    “不能这样想,不能这样想,”宋诚挚从负面情绪中奋力拔出一丝注意力,拍了拍脸颊,鼓励自己:“冷静,冷静……”

    她努力找其它东西分散自己逐渐跑偏的精神头,噤着鼻子瞪大了眼睛去看手上那一套东西,心却愈加沉:这明显是已经达成工业化的人类社会的工艺,工艺水平不低,腰带走线细致,搭扣各个连接处光滑精巧,连接的绳索材质精良,编织的方法肉眼不能识别,一连串都不像是手工制成。更显得这个空寂黑暗的世界危机重重。

    习惯性咽了口吐沫,又瞬间吐了出去:“呸呸呸……”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定了定心神,举着得到的光源返回去继续查看。

    总算有件事让她放心一点,倒在那里还有呼吸的那个,尽管脸蛋不像脸蛋,下巴不像下巴,额头也不像额头的,倒是越细看越像个已经受伤到面目全非的人来。只不过伤口结了厚厚硬硬的痂,仿佛是伤口经过反复创伤又反复愈合增生出来的组织,呈现出宛如层层鳞片混乱覆盖后可怖的脸。但嘴巴还是嘴巴,眼睛还是眼睛,狗啃一样的寸头渗着血丝,也不知道是擦伤了还是沾到的。

    因为在昏迷中,脸低低垂着,一双手带着破烂的皮革护腕,手肘间嶙峋的伤口割得相当深。再往下除了胸腔还有起伏,浑身布满了血淋淋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刚刚豁开。衣服尽管破破烂烂,总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穿的是个样子。

    “这还能活下来么?”

    宋诚挚脑子跳出个念头,赶紧手忙脚乱跑回去找自己拽过来的保温杯,把杯子里剩了一半的水小心翼翼往那人嘴里灌了点。那张嘴已经被死皮完全占领,显见是相当缺水的,这会儿人虽然没知觉,碰到水还是本能给出略有急躁的反应。

    胆战心惊的灌完水,宋诚挚嘶了声,思维开始发散——这不是那种被咬了就会变异发狂的末世吧……默默挪动脚步移开了段,嘴里的血腥味已经转为苦涩,不过转念再一想,眼前的人看起来过往积累大大小小伤口无数,也好像还是保持着神智有人的样子。那么……她狗狗祟祟伸脖子去看这人身下庞大的熊状物。

    说是熊也不确切,毛皮倒是还能看出点,不过被它自身厚厚又坚硬的铠甲状角质层切割的七零八碎,那些角质层的边缘仿佛彼此不愿兼容,每每相接处磨得自身皮开肉绽,偌大的身躯就这样被自己的外皮切割的乱七八糟,全部流着脓,跟那些遍布的后天伤口可以轻易区分开。

    宋诚挚又一阵反胃,赶紧移开目光,紧了紧握枪的手,那么,一个看起来技术也算成熟的世界,为什么人会被怪物追杀?

    她一直觉得电影就是电影,在电影里为了搞点事情,人类从不真正对遇到的奇怪生物使用大规模杀伤性热武器,必得主角们一路九死一生来解决问题。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路上遇到的人手里有枪,那军队手里一定有炮,不强武装出面清理怪兽,难道她现在是穿越到了电影中?

    这就糟糕了,这部电影她显然没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