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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危险的紫瞳

    “110吗?有人要跳楼!”

    寒冬深夜,喧嚣渐褪,偌大的X城复归宁静。然而此时城东一所医院却发生一起突发事件,引起人群一阵骚动。

    住院部大楼外,挤了一堆围观群众,有医护人员,也有病人和家属,所有人都仰着脖子看楼顶,瞪大双眼跟身边人交头接耳,嘴里呼出一圈圈的白气。

    早有热心的医生和护士自发拿来两床医院的棉被,各自抓一角将棉被铺展开,以防事故发生。

    七层高的楼顶天台,一个年约三十的瘦高男青年,神情恍惚,危坐在天台的石围栏上,两条腿悬于半空,左手打着石膏,绷带在胸前挂着。寒风凛冽,他穿着单薄的病人服,身体不停哆嗦,或是因为冷,或是因为害怕,又或者两者都有。

    底下的人都替他捏一把汗,看他那样虚弱,当真随时一阵狂风,便能把他吹倒摔死。

    民警到场后,迅速分成两队,一队控制地面状况,迅速将围观人群疏导至安全地带,一队奔赴天台设法救援。另一边厢,消防人员也迅速选好位置铺设消防救生气垫,做好各项应急措施。

    任凭地面如何忙乱,地面警员如何借着喇叭高声喊话,男青年都充耳不闻。

    他茫然盯着远方,从医院的天台远眺整座城。这座城市几乎每条街道每个巷口他都走过,但每一步路都被时间推着往前跑,以致他从未能像现在这样,安静地没有目的地看一眼城市的风景。他忽然难过得落泪。

    分派前往天台的警员共有四名,领头的是副队长韩警官。

    “风信子,联系到你们教官了吗?他什么时候到?”韩警官问。

    被称作“风信子”的是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警,本名丰信梓,是局里新成立的谈判小组的第一批入选成员。

    “毕教授在路上了,说是十分钟后到。”

    “万一他来不及,你先顶上。”

    “是!”风信子嘴上这样应,心里却有些虚。她加入谈判应急小组不过两个月,当真对自己没啥信心。只盼毕夏河赶紧到,还有,希望这案件别太棘手。

    韩警官点点头,又吩咐一旁的寸头圆脸的警员:“你留下来等,一会给毕教授领路。”说完让院方人员带路前往天台。

    “那扇门被他从里头反锁了,进不去。”院方人员第一时间告知。

    韩警官望一眼那扇结实的大铁门,皱了皱眉,当即指挥身旁两名队员:“准备破门。”

    随后他又继续向院方询问天台结构情况,商讨救援步骤。

    “查到那位轻生者的身份了吗?知道是什么情——”刚问到这,韩警官便听见下面楼梯传来脚步声,往下望,先看见刚才那位寸头圆脸的下属,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位单眼皮高个子,约莫年过三十的年纪,没有穿警服,只是一身斯文便服。

    丰信梓第一时间上前:“教授。”

    韩警官认得此人就是局里新请来的谈判专家毕夏河,他是香港人,听说以前在香港也当过几年警察。他跟这位年轻有为的教授曾在局里有过一面之缘,但说到合作,今晚还是头一回。

    毕夏河向众人快速点点头,然后直入主题问丰信梓:“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暂时还不清楚——”

    不等丰信梓讲完,韩警官便接过话来:“毕教授,辛苦你这么晚过来。现在门被反锁了,如你所见,我们的人正——”

    话音未完,切割机的噪音戛然停止,一下属报告:“门开了!”

    韩警官和毕夏河对望一眼,默契地闭上嘴,悄声进入天台。

    空旷的天台,只有一盏孤灯,昏黄光线下,乍看不见任何人影,只有右前方围栏后的一个四方角落,堆满了小山高的废弃物品,足有四十平米面积。

    院方人员拍拍韩警官,伸手指了指那个边缘角落。大家立即意会,轻生者就在那堆废弃物品后面。

    果然,走近前去,发现那堆废弃物品和围栏间有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最里边,一名男子独坐于围栏之上,两条腿都挂在栏外,稍一疏忽便有堕楼的危险。灯光幽暗,根本看不清男子的模样。

    警方和男子相隔约十米远。听见声响,男子回过头来,看见来人,紧张地把右手支撑在围栏上,威胁道:“站住!你们全都别过来,不然我立马跳下去!”

    韩警官只好示意队员们止步。

    毕夏河举起双手,温言安抚:“行,我们不过去,你别激动。”

    韩警官向毕夏河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和轻生者对谈,自己则带队设法另辟途径靠近。

    毕夏河悄声吩咐站在身侧的丰信梓:“让医院立刻清点病人名单,看是哪位失联,查清楚他的状况。”

    “是。”丰信梓领命而去。

    现在,甬道里就只剩毕夏河跟事主单独二人了。

    毕夏河先尝试向对方释放善意:“先生你好,我叫毕夏河,我是来帮你的。”

    “我不需要。谁都帮不了我。”

    “你坐在那里很危险的,不如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毕夏河边说边缓慢移动脚步向前。

    男子察觉到了,喊到:“我说了,你别过来!”

    毕夏河脸上始终保持和颜悦色的微笑,微举双手示意:“别紧张,我不过去你那,我只是想靠近一点,跟你聊聊天。你瞧这儿风声大,隔这么远,不好说话。”他用手指了指男子三米外的栏杆,“放心,我就站那不动。”

    男子没有反驳。

    毕夏河一如所说,走到三米近时便不再靠近。他凭栏而立,迅速扫一眼外墙评估环境,只见围栏外并无任何小平台,地面也没有缓冲物,跳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医院对面有座大楼,楼顶外墙有个挂钟,男子的目光不时会看一眼那面钟。

    “乍看我们应该年龄相仿,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毕夏河问。

    男子没有回答。

    “我注意到你一直在看时间,是在等人吗?抑或是在等谁的电话吗?”毕夏河的声音磁性而温柔,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心。

    可惜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毕夏河留意到男子悬空的双脚光着脚丫,便开口道:“你在这儿坐多久了?天气这样冷,你的脚肯定冻冰了吧?”

    “……”

    “我可以让人给你送双袜子上来吗?”

    “不必,”男子大概是感受到身旁人的善意,终于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再也不需要。”

    短短一秒的眼神交汇,毕夏河已捕捉到他瞳孔的光晕颜色,心中不由得一凛——是紫色。

    自从十岁那年他的视力恢复,他便发现自己能依据一个人瞳孔外围那层光晕的颜色来辨别对方的情绪能量。从高到低依次是红色、橙色、黄色、蓝色、黑色,最后是最少见的紫色。紫色是警告色,表明一个人情绪坠入深渊,生存意志正在一点一点剥落。

    小时候毕夏河以为瞳孔外的那层光晕所有人都能看见,后来他才明白,原来世上只他一人可见。

    “权叔,你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看你那样子高兴。”

    他们家管家陆德权愣了愣,稳重自持的面容这才绽放出笑意:“小少爷,你怎么晓得我高兴?”

    “因为你瞳孔的光晕变红了呀。”

    “小少爷你真会说笑,我怎么都听不懂?”管家蹲下来高兴地向他解释,“不过你确实猜对了,刚收到家里电话,儿媳妇生了个儿子,我就要当爷爷咯!你说,能不高兴吗?”

    通常毕夏河接手应对的轻生个案,十个有八个,瞳孔光晕都是黑色,虽然情绪低落,但只是一时想不开,对尘世仍有眷恋。剩下两个是危险的紫色,打定主意寻死,真正生无可恋。

    遇到紫瞳人,愈加要小心处理,激发他们的倾诉欲是解救的第一步。

    “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很烦心的事吧?你愿意跟我聊聊吗?”

    男子缓缓摇头,拒绝开口。

    “有时候有些话压在心里很沉重,说出来反而会轻松一些。”

    “……”

    “或许你可以试一试,把我当作树洞,又或是垃圾桶,跟我说说好吗?我很乐意听你诉说。”

    男子犹豫了一秒,其后仍旧只是摇头,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毕夏河。

    毕夏河微微蹙了蹙眉头,对方正在关闭跟外界的交流,情况并不理想。

    他抬头望一眼身旁堆叠杂乱的废弃品,替韩警官他们头疼。除了这条狭长甬道,基本上很难从其他路径接近事主。

    毕夏河停顿了一会,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让自己变得更加松弛。他收回直视男子的目光,对着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没想到医院这儿能看到这样美的夜景,”毕夏河放轻了声音,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在跟一个朋友说话,“人们都说夏天星星最多,但其实冬天里看到的星星才是最亮的。今晚大概算很特别,满天的星星又多又亮。无论地球如何运转,夜空还是会照亮你,这世界还是有可爱的一面,你说对吗?”

    “……”

    “我觉得医院真该时不时组织病人办个观星活动。你知道吗,外国有研究,说看星星真的会让人产生幸福感。”

    “以前在我们村看到的星星更多。”男子终于开口。

    “你们村?”

    “嗯,我们村,大山里一个很小很穷的客家村落。我还记得爸妈把我领回家的那天晚上,天上的星星就很多,比现在要好看一百倍。”

    毕夏河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自己打开了男子记忆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