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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离散

    他试着调用这个器官,于是很多变化迅速地在慧曦体内发生了,一份新的识感自然而然交叠于视觉,它成为这具躯体中随时能被起用的新部分,它的能力使慧曦察知余下所剩的金红暂还包覆的所在,亦即是那位神愈渐退去的终末余晖。

    慧曦自然而然便懂得,在超凡的道路上它有一个相应的敬名,这就是此星堂之主所照的领域,从祂成为恒星的那一刻起,便向大地广放着炽和的这座领域。

    视界焕然一新,滤去未定下意义汇行着的波,它渐去的余力甚至已然无能覆盖整个降星神国,慧曦想到当下降雨、降光、降辰三地已然真正意义上完全失去了他们的神,它的范围在持续缩小,但他的灵知能可处理信息洪流具现出较为清晰的,亦只有这座天理星堂坐落下的被各式铺满地平线的植田种地包裹住的降星城,它最后的范围里依然还有许多人影,他们低头低落,目中迷茫,彼此无助。

    这一切都让慧曦见到,其中有他熟悉的人,更多的竟是许多不曾见过的陌生者,这些可悲的生智已然深陷进慑人的墨绿沼泽,失去大部分主观能动性,只不时随泥泞而蠕动。

    降星是整片东陆唯一未受文明拐行后的大潮完全同化的地方,它的各种构成还一直维持着久远前的传统,这在圣堂坐落的降星城尤为明显。

    在这里圣堂担当医疗与教化的职责,星堂铸造对外的一间办事处偶有订单,得益于千百年前出产设备的可靠性,除去维修外就算是再造较大型的器械也用不到地下封存的一切,人们的娱乐常聚于几处整洁的广场,这里更多的是老年活动中心。

    在这城市里人们平日所需的食物自给自足,提供给孩子们的新鲜玩意儿以数月的间隔由列车从邻区采购运载而来,大人将看着他们长大,再看着他们将离开,而后再次选择是否回来。

    星堂并未强迫信仰,定居在降星城原是无可比拟的荣耀,但在星堂之主被钉上罪名之后,这在以整个人类做基数的大部分人的眼中都成了不宣于口的耻辱。

    所以剩在降星城里的人类,一半因先代传承,一半因自我专业,这里是整颗星球农业的先行者甚至尖端,与降雨主要支柱的瓜果研究不同,他们主攻作为人类持续主粮的各种可能性,理论与部分实验在神国降雨区收授相应志愿的大学中被提出验证,最终的第一批成果都将在这座降星城产出。

    至安魂曲后的人类已是四代新生,来到这里的年轻学者们或多或少都怀疑过前辈对于那位神的信仰,他们被安排定居于由实验楼而起直至西南方无边无际大片田地方向上的居民区,这当然首先造就一些隔阂,而后也揉碎一些隔阂,在同胞同源的前提下,他们借由足够的距离看清了彼此心容,这座历史悠远的城市从此得以延续下去。

    这便是在星堂之主背弃人类后降星城数千年来的人口组成,它们在共结而成的浓稠黑暗吞没了降星城的所有建筑后混为一色。

    首先是北城区方正成群延续了数千年的星堂教育,慧曦也终于在此看到了今日的敌人,泛黑的秘海制式装甲分列校门十米,看守着门中走出一列列高高矮矮的人,他们满面怒容,又难掩哀悲,降星城中并没有大学单位,所以他们更多的是在学系内耕耘多年的老者,须发皱面身姿都在诉说着他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忽地想到过去蜗藏在圣堂内的十数年间他几乎无有与其中大部分人有过照面,在这之后这群人也再没有了学术对立或更进一步的机会,那片不显巍峨却屹立至今的古老建筑群将要真正无声再接续于杳然败落,或有这群最后之人都作枯骨的将来,那些付诸心血留存象征的雕花与纹饰只会碎落后填满泥土作纪念,藏进污垢成悼言;

    接着他察觉圣山之下尖顶的座座采样室与检疫处所存在的实验楼群已然人去房空,他看到未来得及作好处理的许多种子与植株无人照料看护,只有交界暧昧的明暗将一切涂抹,送它们迎来彻底枯朽后化粉作尘的结局;

    XC区的列车不被允许出发,轨道上的充能指示灯因违规操作发生着急促的暗绿色闪烁,正有不少的一群旅者护持着各自的同伴或行囊,静默且凝重地看着数艘逐渐降落的飞艇。

    远方的海派出了数量极端的飞艇,他们未打算过眼中的罪敌早作下了最艰难的选择,这些飞艇一艘艘扰动起云流,此刻甚至成了笼罩降星城半边天空的逼仄乌迹,绝望的氛围与一小部分来自外来者的其余情绪复杂混合后延伸了极远,从圣堂一直至最远端不以言来诉物的仓库,这包裹一切的阴郁让人望而却步,直如靠近便会被一口吞没。

    仅有还不明状况的民众在持续地聚集,一个个填进了横直穿行后连接起各城区的街道,这些细小不停的挪动是这城市最后一次用力起搏出的金红血液,这群人心焦,这群人愤怒,这群人抬头看清天后,将临绝望。

    唯一能拯救他们的光持续变得淡薄,无力无情无心地退去,没有人比现在的慧曦更能感受到这个过程的不可逆。

    他沉默片刻,转而搜寻边缘的余色。

    也是这次目光地转移让他怔然,他聚焦到离己身不远处的地下空洞的一处崖体内已经碎落得不成样子,各种大小不一的碎石与血迹掩盖起八具一动不动尘灰覆面的小小‘尸体’,他们看上去死前已经伤重,但违和的是明明看起来是尸体,却还有掺染了绿之外颜色的生智在持续活动,正疑惑时,他们发出的嗡鸣随思绪传至耳边,随专注越渐清晰。

    稚嫩却少有童真的声音说道:

    “好了,现在就等云骋那边结束了。”

    “哎,失去了权柄的支持…”

    “我们进行高负荷脑活的能力已远不如前。”

    他们竟在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一具尸体不小心失了言:“你们觉得…那个落果是什么情况?”

    一具被大石压住的躯体猛地支起了上半身,他似乎毫不在乎破布缝隙中还在淌血的双腿,只从怀中掏出一颗微小的晶球,隐晦观察着其上显现的黯淡金红后说:“噤声,这个距离或许已经安全,但还是要记住不要在落果旁谈论落果。”

    一张也显惊恐的脸露出后怕的表情发出几声讪笑,而后气氛又凝滞下去,坐起的尸体重又躺倒,松了一口气后又沉声道:“相信云骋可以妥善处置,落果的出现牵扯太多,它的存在也让人绝望,密室对此可以有所察,虽不知它使用了什么手段于此存在,但综秘海与晓夜行者也不会毫无所觉。”

    “祂的结末之时将至了….”

    “现在我们要安静等待。”

    “等待应对任何的,任何的变数。”

    无声应和,亦是无人反驳,这个声音的主人作了一些往复的呼吸后稍稍向右转头,使自身心绪变得平静,他担忧的一看视线处一具‘尸体’,接着发问说:“龙蛇,能详细说下你的状况吗?”

    两具一旁紧靠在一起的‘尸体’动了动,稍大些的那具以拥护的姿态遮挡住了身下小的那具,她弯折着支撑躯体的一只左手亦然血流,慧曦顺着视线略过一旁叠落的宽大兜帽,竟看到这名施以保护者的头部竟有着一头小麦一样灿黄的垂发,细看去其中藏着一对极不显眼小小的尖角,它是比头发更深的暗黄色,却足够与黑做区分,只是此时都盖上了些血污和灰尘,显得乱糟糟。

    它并不是真正的幼角,而是已经延伸了四节,角的顶部有些向后弯曲,总体保持着剑般的直冲,只是此刻因为一些原因缩小得极其迷你。

    这名女孩亦然情绪低落,她此刻未在意脸上唇部都有的尘灰,只温声详尽地作出回答:“幼化药似乎只针对显性的人类纯血,来自芒刺的部分反而在权柄衰退后得以激活,我或许有一定机会可以凭之突破无光柱的封锁。”

    众人听言各有凭依各自认知的思考,女孩又注意到身下一旁一直隐晦戳来的目光,她脸一黑,但还是温声问:“珐莉斯,你的目光是否有些不够礼貌?”

    缩在她遮出的阴影中的红发女孩有些悸悸,她似是因所面对女孩的保护未受任何大的损害,只是一只小灰手按着胸脯眼珠却还是忍不住斜眼瞥:“我们认识的时候你都快三十岁了吧?”

    黄发女孩不明白她的意思,带着疑惑回答:“客观的说是的,那时我出生后已经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快三十年,但你要知道,仅是一个生物在一颗星球上度过的时光,并不足以就此定性他的年龄,而你那时,还是一个小不点。”

    “啧!”红发女孩啧了一声,对黄发女孩隐含某些执念的诉说不予置评,只顾赶紧输出自己的怨念,用含着一些不满的声音说:“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唉”

    “我是想,那个,你的食谱能不能给我一份…”

    屈指而出的硬节敲在了她的额上将话语打断,有角的女孩眼一眯后明白了她的意思,挂上淡淡的笑容与一直维持的温和,但出口的话意简短明晰:“住口!”

    随后她嘴角放大了弧度,实际却已经暗咬着牙:“你一直都对这种事带着怀疑!?”

    吃痛捂头的女孩幽幽回答:“废话,它比我…”

    又是一个爆栗,有角的女孩带着凝固不变的温和喝出:“住口!!”

    红发女孩因痛自然滚出一点泪光,她眨巴了眼后将之挤出,终于戚戚闭口,将不服气的双眼一合,直挺挺地装死起来。

    先前发问的男孩揉揉额角:“龙蛇就先带上面罩,一直努力到最后吧。”

    “积写气体释放。”

    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听言等待黄发女孩示意后按下袍中早有准备的手,用以伪装伤重昏迷状态的气体被加压着飞快释出,而后装置像是受到了侵蚀,融化后再升华为相似的气体后完全消失在了他的手下,几双明眸同时倒映出一次爆闪,他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黑暗并不眨眼,只有话语中透着化不开的低落:“真的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沉稳的男孩大口吸入气体后艰难回答:“他们只是累了。”

    “我们还有些力气。”

    “龙蛇…”红发女孩又睁大了眼,这次其中没有了许多情绪,她小声地嗫嚅出另一个女孩的名字,接着说:“密室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现在我还是…”

    “好难过。”

    有角的女孩轻轻摩挲着她的头,没有言语上的回应。

    尸体们再次沉寂,这次就连生智的运动都持续趋近于无,像是真正死寂。

    …

    慧曦回神已然感到脑部胀痛,方才所见的一切在意识中变得淡薄,从建筑最细微处的纹路到任何一名行人的表情,像是自我消除了存在感,藏在记忆角落后再也不触及思绪,这是生智相于’领域‘中获取大量信息下的自我保护机制,但他此刻控制着自己去理解看到的状况。

    ’天理密室‘。

    云骋一提过的字眼在综合信息后闪现于他脑海,他不知其中意义,但也明白自己似乎有缘深入了一部分,对领域的观察因负荷超支而逐渐褪去,他甚至已经马上忘记了心中涌动的酸涩是为何,只是再次看到了作为一个人能见的实景。

    云骋不知何时已经进入澄晶所封闭的内部,正踮脚蹲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他,而慧曦自己正紧抓着一柄褪黑的深色巨矛趴卧,他在习惯了脑部刺痛后只觉自己经过了有生以来疗效最佳的一次治疗,身体充满了从未体会过的力量感,他知道自己的身躯及脉络间正在攀覆上一套形色,它并未直达最深层的土壤,只是依托于一抹早有的萌芽。此时它的行进像是被什么阻隔,只夹在血壤层与虚灵层之间,饶是如此,其中也已然藏进了一种‘权柄’。

    他自然便知道这是因为血壤层与虚灵层内早有住客,并且亦是这个原因,一套新的权柄谕纹刻入本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它们还是扭曲延伸后繁复的交汇成一套趋向完整的秘网,其枝节的每一处都由更细小的亿万枚符文构成。

    这套谕纹最终还是并无能于慧曦体内生根,只好紧紧嵌套于另一不知是否还存在的秘网,最后留头终聚于右手食指的第二指节,那里已然勾勒出一枚小小的,意味着某份权柄的象征符号,它像是一枚小小的火焰,却环绕着直刺星芒。

    此时只需注入自身的魔素,它就将展现所御的能力,而这枚符号并不会长久存在,它将渐渐沉入虚灵层,只在特定的情境下会再显现。

    它基于星堂传承不断的‘循光者’,却又有着更多偏离的、更广大的发散。

    若一定要为之缀言一个偏向——

    那就是【星堂之主】

    这便是他此刻手握住的第一份权柄,其得以成长的源头看似来自于紧抓着的巨矛,矛中经年久远中累积起了许多同质于星堂之主的权柄倾向与魔素。

    若此刻他定下一路耕耘,便将拾级而上后终如云骋所言,成为新的星堂之主。

    他满腔疑虑亟待回答,但此时无人可以解惑。

    “有点厉害,你的灵摆在剧烈活动,我已经无法简单的看到你的状况,但我想应该直接达到了极限层次

    “小慧曦,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新约者了!”

    云骋察觉慧曦醒来,在饶有兴致地打量尤其观察了那个小小的符号后终于出言,语气是充满兴致的赞叹。

    极限?那是新约者之路的第四个层次,慧曦还在感受,但也很确定先前的状况并不对劲,那可是星堂之主的领域,它本不应该以任何形式受外者所见。

    但这事实应与巨矛有关,定然也与被称为神使的老者有关,在不久前突然的诀别后,他终于再次找到了他的痕迹。

    他能轻易发觉体内有充盈的魔素受他掌握,也由此感受到了一些抽象的能力,就像十数年年的朝夕相处中那些被封印力量的新约者们曾展现过的数种,而它们并非自然诞生,而是正从原本的源头中抽离,又在四散前受到此刻的他的牵引,任这过程发生他还将再有突破,慧曦带着惊惧猛地中断了这个过程,这是他此刻本能中掌握的手段,由从未有过的联系中他似乎能感受到远空权柄的尽头那片金红正垂死的搏动,他不愿再对这与老者密切相关的祂加之任何压力。

    他目有复杂的聚焦回神,又想到眼镜发出的那句似有所指的感叹,确如眼镜所言,这一切基于真实,他觉得这是他本来可以主动做到的事,不,他依稀察觉,这是自己曾做到的事。

    眼镜的存在和在思绪中渐隐的模糊记忆交缠,他揉揉额角,咕哝着对云骋提到一些方才所见的景象,却未及时察觉她的神色已然低沉得可怕。

    是眼镜带着讶异的高声从失去情绪的变调转换让他一个激灵从感觉中完全清醒过来:“你说我们周围有人!?”

    一只手猛然遏住了眼镜,如刺的极高温随云骋的动作瞬时填满了周遭,她以足以捏碎坚金的力道阻止住了某些东西生效蕴化,话语在今天第一次由头于冰寒:“停下,否则我现在就摧毁你。”

    沉默的三秒足以让慧曦有所反应,他紧了紧手中的矛,随时准备与云骋站在同一战线。

    “我将失去活性,只是看一下又不会,”眼镜主体的木纹似有黯淡的闪烁,但还是马上失去了硬气,异象平复后再次以稍显谄媚的声音接着说:“大姐头,您说了算…”

    云骋没有放松力道,紧紧擒住看不出是否挣扎的眼镜转而向慧曦示意:“戳它。”

    慧曦转眼向矛,在得到肯定的眼神与眼镜突起的劝阻声中还是有所迟疑,云骋接着说:“落果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对星堂中突然出现的神奇物品有察知,但没想到会是一桩落果,我本来准备在铸炉中尝试将它摧毁,但仔细观察了它的部分构成后又有了新的打算。”

    “它的核心晦暗不见,但外层几乎都是神的碎冕,这对星辰翅羽来说是绝佳的补品,甚至可以略微推动它靠近完铸,就算只是作为同质的魔素也能在你能力不足时补全星辰翅羽的驱动所需,至少三次,但现在看来不需以后,你现在就尝试一次,这也能让它失去部分能力,大家都会省心一些。”

    慧曦已经完全站立起来,比起来路不明的眼镜兽他当然更偏向云骋,只忍不住发问:“这些叫做落果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云骋看着他的眼睛:“落果是某个跨度中某个范围内一切结束后才诞生的已死之物,它们作为终止,结末、乃至死的证明,却有理解活着的本能,你所见的实体是它的僵化阶段,在这个阶段内,它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靠近‘活着’。”

    “它集徘徊的生智和那一刻汇集的权柄而成,天生便掌握一些成型的能力,但既然它看上去是一块眼镜,就应该只是一块眼镜,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对结幕星盘的记载中提到过‘网’的概念,落果需要网中活物带来搅动,只有活人的行动能略微拨动这些僵化死体的身弦,但它终究也还是死物。”

    “而它现在却具备本不该存在的活性,我甚至不知道这份活性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愿冒任何风险,但如你所见,你我都已经避不开。”

    “视之不见,听而不觉,无思无念,不存不言,与大宇的自然一同使之消亡是唯一规避它们的办法。”

    “在我的理解中,它们像是一种致死宿主的寄生虫,这是我知晓关于它们本质的全部,它们与活着的存在生而对立,不要与它们扯上任何关系是最重要的告诫。”

    “我不想牵连进更多的人,请你与我一起至少在现在保护住其余的他们。”

    “眼镜不是坏东西,眼镜没有结网的打算…”

    慧曦将眼镜的异动看在眼里,感受到云骋的坚决,同样没有忘记现在还处于不该有任何耽搁余地的危难时刻,他愿意保护其余的他们。

    所以他虽难免心生一丝抱歉,但还是斩除优柔,举矛平刺于此时一定程度上必须排除的一个变量。

    星辰翅羽的矛尖在接触眼镜时甚至没有受到哪怕再微不可查的阻力,限定于尖端边缘范围内开布的裂痕出现又崩碎,眼镜被穿刺后挑在矛尖,金红色沿刺口向巨矛矛身上行,眼镜的惊呼长响渐绝,而后一动不动,像是一个真正的死物。

    并非如此轻易,他体内方才充盈的魔素有如闸泄瞬时奔流一空,巨矛从另一处源头吸取的金红权柄恰时倒行灌溉经他身体形成回路,在持续激活巨矛的同时于身体中被截留丝许。

    但这一瞬他无可主观干涉的手软还是让巨矛带着眼镜一同与他自身一齐跌坐在地上。

    慧曦牙酸般的咧了咧嘴,厌恶这种永不习惯的无力感。

    云骋蹲身后将一手按上眼镜的镜框,稍作观察后的话语一针见血:“它在装死。”

    “不过没关系,它无法突破星辰翅羽。”

    她带着满意起身,在捕捉到慧曦稍有惊讶的表情后一笑:“小子,星辰翅羽是以破坏力见长的神话武装,而你以为到底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被称为神话武装!”

    “无可置疑,它是在我所知内这颗星球上所存在的最强大的破坏力,有可能大于它的,只有那几位活着的秘翁!”

    “我确定现在的它就足以将这桩所谓的落果展现的物质形态完全摧毁,如若作为完全的神话武装在秘翁手中驱动,它作为死物的特性或许也将不值一提,你必须明白所谓神话武装的分量,它受人警惕,也受人觊觎。”

    “这份事实是,‘我们将一个极尽危险的东西托付于你,并且需要你将它好好保存’。”

    她的话语在此处一顿,从自傲转向自嘲:“这是能让人都明白,真正能弑杀神的武器,至少是这片文明最引以为傲的结晶,唯一能比肩神明的人造之物。”

    慧曦紧了紧掌中握力,二人迎来几息沉默,云骋最后意兴阑珊摆了摆手:“这是哪怕对面外星人,都绝对拿得出手的土特产。”

    “不要小看它,也不要因此小看落果。”

    慧曦没有回应,他还未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一直在下意识的拖延,希望时间能再慢一点。

    这已经算是带着情绪的耍赖,云骋轻轻移步向他走来,随即自然的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出的话语打破了他或许存在的幻想:“好了小慧曦,收起武装和它的备用能源…”

    “是时候离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却未转身,他踏不出步,他此刻蓦然后悔了,并且他不想用一生来后悔。

    他不要离开,他不离开!

    云骋右手弹指击上他的脑门,将少年抬头欲出的话语全部按在口中变成呜咽,而后她回臂向右轻展,慧曦同时受到极大斥力推击,连同为他备好的‘行囊’一同向后飞去,他将要靠近的山体崖壁随云骋继续地动作被切割分离,一块块等大的立方以平移、旋转的方式持续重组,目的是让出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

    云骋没有丝毫客气留力的直接将他扔出了星堂铸造,但身体的痛苦没有压过心中的激荡,慧曦直勾勾用转着泪花的眼睛盯着越来越小的云骋,声音嘶哑着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他最后看她挥了挥手,看她说了“再见。”

    崖壁山体未曾静默,以一切变化倒回的方式渐步还原,云骋早已回到了巨大的澄晶之前,她于此静立着直到再轻再小的声响都不遁无逃,空旷的岩厅中开始回响微声心跳。

    她攫取了大口氧气,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胸腔已经有些闷闷的持续了许久。

    …

    是的,黑发少年离去了,也终于如她所愿带走了最后的星堂铸造。

    她是初次看到澄晶之后没有东西的样子。

    ‘空荡荡的,一点都不好看’,她这样想着又过了很久。

    一只指节微蜷的右手不知何时被慢慢举起,它是那么有力又稳定,就如始终悬离于岁月。

    她缓慢地掠过女孩的视线后像是想要展开成掌来轻轻触碰晶面,可在下一刻突然被内聚成拳,女孩将拳头重重敲击其上,而后像是有些失去了力气,她低头看不见神情,只有高马尾依旧昂扬。

    数息后,她带着一丝哭腔低声地埋怨了一句:“靠…!去他娘的时刻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