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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惜

    “四丫头,身子骨好些了吗?”

    夜深了。

    西府的老祖宗平躺在床上,身边一个床上倒着的惜春,侧着身子,脸朝床外。

    老人家这些天新奇的东西吃的有些多了,肠胃遭不住这般折腾,夜里难熬,便把惜春叫在身边照应。

    恰巧,惜春也有些身体不适,祖孙娘俩有些同病相怜,互相搀扶的意思。

    “好多了,老祖宗。”

    惜春没睡着,也未曾换个姿势,只是背对着老祖宗低声回复。

    她性子本就淡,又自觉着活的单薄,冷口冷心的,惜字如金。

    老太太睡不着觉,有话想说。

    起了个话头:“你那玺兄弟,外派做官这些年,倒是磨平了心性。这次回京,我还以为他要闹腾一番呢。没寻思,他倒是安安静静的拜祭,安安静静的宴客……”

    老人家活的通透,知道不论是谈事儿还是谈心,讲究一个水到渠成。

    “这猴儿啊,长大了,总归是有了自己的眼界心性。这事儿上没作妖,倒是显得我这老婆子咸吃萝卜淡操心……”

    老太太像是埋怨一般,尽量说的温馨诙谐。惜春却乐不出来。她知道老祖宗要说什么。

    硬着心肠说道:“玺哥哥是做大事的男人,有些事儿不想忍也得顾着体面。他入府的那年,我当时虽然年幼不记事儿,但这些年过去,也知道他心气儿,他是放不下的。”

    “要是真的放下了,他也不会在咱这西府住着,也不会今儿趁黑偷偷溜了回来。玺哥哥的体面,都是装给外人看的……”

    惜春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愈发坚固。

    心狠意狠。

    “我是个女儿家,便是就不要脸面了也无妨。非亲非故的,去了惹人嫌隙……”

    老祖宗听了,也侧过身子,给惜春掖了掖被子。手放在惜春的肩头,轻轻拍打。

    “贾家的小姐,可不敢说些命薄的话。若是当了真,府外那些病重了都用不起参的人家,你让他们怎么想?”

    老祖宗开导。惜春年纪小,老太太觉着,一些暗淡的心思,还是能改变的过来的。

    “孩儿啊,老婆子活的久些,眼睛里就瞧见了太多的意难平。”

    “记着老婆子的一句话,你姓贾,你的生身亲娘是他明媒正娶进门的夫人,贾敬是你的亲爹。”

    惜春不出声,老太太继续说着:“再也不要说些什么非亲非故的浑话了,你娘走得早,你爹又刚刚过世,斩断了这层根源,在世上受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就听老婆子一句劝,忘了那些没相干的,你是贾府的四小姐。”

    外人眼里,老太太说是最在意宝玉这个孙子。

    可在贾府,她对养在身边的小辈,哪怕是贾玺、惜春这些隔了几代人,连点血脉都沾不上边的孙辈,也是实打实用了心思的。

    惜春执拗着性子,不搭话。

    夜里面,窗外头风雪摇曳,屋子里,台前烛影安稳长明。

    久久没了声响。

    老太太乏了。

    “时候不早了,四丫头,歇了吧。”

    惜春鼻子一堵。

    口齿艰难回应:“嗯。”

    翌日。

    一大早。

    大观园里,宝玉住着的怡红院就热闹着。

    贾玺、宝玉、黛玉,童年三小只,如今长大了,也是在一起能坐得住的。

    “你们怎么这般清闲,政老爷不逼着你去上学了?”

    贾玺回京这么久了,每来找宝玉必能在园子里寻得见人。

    虽是开心,心下却也奇怪。

    自打小时候自己拜师于谦过后,贾政便怎么瞅宝玉怎么不上进,硬生生将宝玉逼迫成一幅装作勤学的模样。

    贾府义学塾,却是不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糊弄。

    “还上什么学啊……学塾都快荒了。”

    宝玉喜欢诗书,却又不肯在八股文章上下心思。用贾政的话,只晓得在浓词艳赋上作工夫。

    所以他平日里谈吐间倒是博古观今,什么蹊跷词句都是信手捏来。但想要在考场上,正儿八经考个功名,却是千难万难。

    而学塾里教的,便是为了科考做官的应试教育。

    他八股文章写的一窍不通,先生说久了,贾政骂烦了,宝玉对学塾的心性,也就磨没了。

    不喜欢去,是常有的。

    只是……

    “学塾快荒了?亏你也说得出嘴。贾家是没了人了?还是没了钱了?你当族里面的人,都是你这般挥金如土的大少爷呢?他们不要读书识字搏出身了?”

    贾玺对宝玉的话,一百个不相信。

    “呵!你还不信,林妹妹总不会与我合起伙来在这事儿上诓骗你吧?你让她说说,学塾是不是好几个月没人去了。”

    宝玉自己说不过,便要拉着身边人作证。可黛玉却心里明镜,不会胡乱瞎说。

    “你们的学塾,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可是一次都没去过……你让我来为你作证……我知道的,不还都是你讲给我听的……消息来源的根子本就不正,又怎么能当作证据呢?”

    “好呀!玺哥哥不信我,连你也不信我!看我不找个实在人,好让你们错的心服口服。”

    宝玉较了真,说着就把厅堂伺候的袭人拉了进来。

    “袭人的话你们总信得过吧?袭人,你与他们讲讲,为何我不用去学塾上课!”

    袭人被没规矩的宝玉拉拉扯扯,也不知是个什么事儿,只是在身边伺候久了,知道宝玉是个咋呼性子。袭人年长些,也不急,当听了是这么个缘由,便笑着解释。

    “我们二爷就是这么个急躁起来便不管不顾的性子……二位可千万别见怪。”

    贾玺不在意。黛玉听了这话却有些吃味。

    说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么……我且问你,他是不是又逃学了?”

    她自以为摸透了宝玉,只当他玩心重不去上学。

    袭人说道:“二爷自是不喜欢去学塾的……”

    贾玺、黛玉话还没听全,各自斜眼瞥向宝玉。

    小样的,我还不知道你了?

    “什么啊……”

    宝玉急着辩解,他是万万没想到,袭人看着老实巴交,能给自己挖这么大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