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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罪孽开端

    宁国府。

    贾珍当家,向来风花雪月。

    只是十月中旬的京城,百花凋零。雪花在空中纷飞飘舞,白茫茫一片,雾掩月。

    没了花与月。

    风雪,夜。

    吊唁的客人散了干净,剩下的人都知道在场的是个什么货色。

    贾玺不想多待片刻,强拉着宝钗回西府。

    贾珍想要说些什么挽留的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待二人出了祠堂,贾蓉和媳妇秦可卿,他们辈分矮了一截便得出门相送。

    趁着四下无人,尤氏对着丈夫说:“人家飞黄腾达了,自是看不见咱们的。你又何苦拿热脸去贴着冷屁股?”

    贾珍被尤氏嘲讽的脸色发烫,只是恨恨的说着。

    “爹的大日子,拖病不来的便罢,来了的连个夜都不守着。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说着也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要出门去追上贾玺呵斥解气。

    尤氏见了这场景,不敢再撩拨,连忙跟着。

    她虽是有心机,但她在贾府的地位,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只能全仰仗着丈夫。

    贾珍当真想做什么,她是拦不得,也劝不住的。

    走着走着,却是急了,一阵干呕。

    “你这是怎么了?”

    贾珍看着尤氏,一大把年纪还装作一副西子模样。心头不爽,暗道她太不识趣,跟她的两个妹妹真是没办法作比较。

    “没什么,忙着公爹这些日子的大事,身子却不顶用了。这不,刚走急了几步,风大灌在嘴里,却遭不住了。”

    尤氏说的话。

    劳苦功高。

    贾珍听了不再多言语了,只当听不见。

    府外。

    贾蓉夫妇送贾玺二人出门,临了门口,听得吵闹不断。

    贾蓉心里面气急,觉着丢光了宁国府的脸面。

    “谁敢在这时候闹腾,反了天了不成?”

    门口看戏的小厮,听了这声音,赶忙一个个站了起来。

    主子来了。

    其中有个机灵的,跑上前来解释。

    “是焦大爷喝醉了,误了赖二总管安排的要事,被赖二总管抓了个正着,焦大爷脸面挂不住,仗着在府里辈分高,便喝骂起来。”

    贾蓉听了不疑有假。

    这焦大是跟着贾演出征漠北的老人,那时候贾家还没挣下国公府这份家业,贾演负伤差点死在战场上,是焦大从死人堆里把主子捞出来的。

    往大了说,焦大对宁国公府有造化之功,往小了说,也是救过祖宗性命的恩德。

    连在土里埋着的贾敬,生前对他都要执晚辈礼,顺着他,敬着他。

    可贾蓉却不以为意。

    你是救过我祖宗的性命,宁国公府也念着你的恩情,养了你一辈子,还想怎么着?

    大家平日里和和睦睦的便行了,总是这般借酒闹事,当真曹公杀不得许攸?

    “把这个脏了心,绝了后的老东西捆起来,等他明日酒醒了,看他还有什么说辞!”

    贾蓉,骂人专揭短。

    焦大一生无后,说是为了救老太公负伤,其实早早便请太医瞧过,是酗酒成性造成的。

    府里面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顺着他的说法。

    可今日,贾蓉却是顾不得了。

    宝钗听了贾蓉骂焦大的话,心里一堵。面上却也看不出来,只是跟紧了丈夫。

    焦大被绑了起来,贾珍这时候也追到了门口。

    焦大指着贾蓉鼻子骂着:“我背着老太公从死人堆里爬回来,老太公快渴死了,我宁可自己喝马尿,寻来的半碗清水也要紧着老太公续命。爷们九死一生挣下的这份家业,临老了,临了了!……”

    “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

    在场的众人,焦大不管不顾,顺着贾蓉,把宁国府的这几人,排着辈分一路骂上去。等看见了藏在门后面的贾珍,骂声更高了。

    “成日里偷狗戏鸡,不孝的不孝,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焦大看着这帮子姓贾的,越想着心里边越不是滋味。

    他军旅出身,大字不识几个。

    抑郁憋在心里,有苦难言。

    若是明白缘由的当世文豪见了。

    楚地屈原,怕也就是这么个悲愤心境。

    贾玺没敢多听下去,拉着宝钗赶紧乘了轿子便跑。

    贾珍躲在门后面,焦大的话骂在他心里,也没脸面出去,灰溜溜的带着尤氏回祠堂里守夜。

    贾蓉被气得昏了头。

    马尿、马尿!

    “把这老东西绑到马圈去,用马粪堵住他的臭嘴。让他骂!爷由着他骂!”

    众小厮见事态升级,可不敢多呆在这里惹人嫌弃。借着捆焦大的由子,五、六个人竟是把被五花大绑的焦大横着抬了起来送往马房。

    一时间,人皆散去。

    只留下贾蓉和秦可卿夫妻二人。

    秦可卿眉眼低垂。

    贾蓉越看越怒。

    想一个耳光扇过去,可又念及她的出身,生生忍下了。

    抬腿大步回了房里。

    秦可卿一个人被留在了府外,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大冬天的,大黑夜的。

    披着裘衣,在宁国府里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逛。

    到了天香楼,里面掌着灯,却连个看园子的奴才、丫鬟都不曾见。

    走到了戏台子前,就这么坐着,看着空无一人的台上。

    戏起、戏落。

    “我们是应该跟蓉哥儿夫妇道辞的,这般走的匆忙……”

    到了荣国府的园子里,贾玺和宝钗成婚时的那间院子。宝钗说着,于理不合。

    “那老头儿是个疯的你看不出来?还道辞,再呆一会人家就得给咱俩念悼词了。”

    贾玺连忙脱了孝服换上常穿的衣服,倒也不是什么心里不愿意。只是这孝服是粗麻布织的,衣领袖口的地方扎肉的很,平日里穿惯了锦绣的贾玺怎能受得了……

    宝钗不明就里,也没去细琢磨焦大的话。说道:“醉酒闹事的下人说的浑话,你还放在心里。”

    贾玺却冷冷的轻哼,说道:“贾蓉如我一般大小,说是一事无成也不为过。我倒是坐实了不孝的名声……那老东西啊……眼睛贼着呢。”

    宝钗听了,心里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不敢多想。

    扒灰……养小叔子……

    这可是有悖人伦,律法上都写明了的大罪。